有那麼一瞬間，話就在嘴邊。
金敏想，要不就一咬牙一跺腳問他元宵——你喜歡我嗎？我喜歡你！
可是，今晚，或許是冷風吹多了，或許是對方心情不佳，又或許是這該死的理性，他硬是把這些話嚥下去了。
什麼叫喜歡？爲什麼我喜歡你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難道你不喜歡我我就不喜歡你了嗎？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又能幹什麼？
金敏看著山下的萬家燈火，覺得自己幼稚至極，彷彿一個傻子，弱智，白癡！
元宵推了推他的胳膊：“這上面雖然沒路燈，但還有路，咱們一直爬到山頂吧？”
金敏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除去胡思亂想的時間，從山腳爬上來也就才用了二十多分鐘，再往上爬估計也就頂多半個小時。
“行啊！”
“好嘞！”元宵也掏出手機，直接打開手電功能，往兩人腳下一照，“你往我旁邊走，那邊黑。”
有你的地方就有光？！金敏覺得自己越來越魔障了，往元宵身邊貼了一下。
“你們那個樂隊現在還在嗎？”和金敏不同，元宵爲了轉移從吳曉月那受到的小小打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興趣愛好上了。
“人都活著。”金敏的標準答案有點兒生硬。
“那個主唱的聲音聽著有點兒耳熟，”元宵歪歪頭，“也是你們那片兒的吧？”
“嗯！”金敏隨便回了一句。
“怎麼了你？累了？”元宵聽得出金敏喘｜息的聲音有點兒急。
“嗯。”金敏動了動喉嚨。
“來，拉著我點兒，回頭別把你摔下去！”說著，元宵伸出手，另一隻手拿著手機照了過來。
金敏彷彿跌入了聚光燈下，頓時覺得臉上有點兒臊，這點小小的燈光，和曾經讓自己風光一時的Time Bar舞臺上的燈沒法比，卻讓他更加緊張侷促，彷彿被萬人看透了小秘密似的，被盯著。
帶著點兒小慌張，他把元宵的手推開：“沒那麼弱！”
“喲，嘖嘖。”元宵收回手，手電又照到了腳下。
兩人無語，只是默默走路，順著健身步道的樓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上走。
元宵爲了配合金敏的喘息，刻意放緩了腳步。
金敏爲了證明自己不是弱雞，努力讓自己的步調有節奏，還會刻意憋憋氣兒。
誰都沒有黑著天爬山的經歷。
若不是兩人各自懷著心事，按照往常一驚一乍的作風，恐怕小路兩旁黑壓壓的、形狀怪異的樹都能把他兩嚇個半死。還好，都活著，還離山頂越來越近。
“你瞅瞅，那前面是什麼玩意兒？”元宵突然停下，手電往十米開外一照，模模糊糊一片。
金敏快步走過去，等元宵的手電一到位，兩人異口同聲：“操！大坑！”
“哈哈哈，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沒這麼順利！行吧！今兒不是□□，要刨大坑了！”元宵倒是沒把眼前的困難當回事兒，調侃著對金敏說。
金敏有點兒迷糊，前幾天一直在牀上躺著，今兒又折騰了一天，沒正經吃頓飯，腦子裡還亂七八糟揣著一堆事兒，再想到那香菇肉餡的餃子，差點兒就暈了過去。
他，怕自己能量不夠跳不過去。
“哎……呀！”元宵不愧是練過的人，手電的光稍微一晃，步伐輕盈地跨過去了。
該金敏了，他有點兒急，手心裡微微沁出毛汗，藉著微弱的光線，左右瞅了瞅，希望有奇蹟出現，老天能給他突然開出一條道來。
“過來吧！”元宵用腳把坑對面的碎石頭撥了撥。
“嗯！”金敏後退了兩步，咬著牙衝過去，一擡腿一閉眼的事，只聽“砰”！是自己摔進坑裡的聲音。
“哎，金敏！敏子！”元宵的手電光不見了，一個黑乎乎的腦袋趴在坑上，“金敏！”
金敏還清醒著，就是身體發軟，頓時覺得這坑裡軟乎乎的還挺舒服，有點兒不想爬起來的意思。
元宵跳下坑，憑著記憶，學著電影裡面的步驟，拍了拍昏迷者的臉，故意拉著哭腔：“金敏！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
“我……有點兒暈……”過了一會兒，金敏刻意配合著元宵，顫顫巍巍地回他。
“怎麼回事兒？”
“我好幾天沒正經吃過東西了！”
元宵連推帶搡地，把金敏從坑裡往出弄，邊使勁邊說：“我靠！傻逼玩意兒。之前問你吃飯沒有，你說吃了。有功夫給自己搞一個新發型，沒功夫吃飯！”
元宵的手，卡在金敏的胳肢窩下，弄得他有點兒癢癢，嬉笑著無力回頭：“也是昂。”
“我看你就是欠的！等會兒上去，脫了褲子，讓我抽幾皮帶就好了！”元宵倒像是有使不完的勁兒，都不用咬牙，“聽到沒有？”
“真脫？我怕你受不了！”金敏撲倒在山路上，回頭看著元宵身輕如燕地從坑裡飛出來，“不過改天吧。”
“美得你！”元宵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金敏倒是會接話，心臟猛地跳了起來，自己真是傻逼，以後和下半身有關的玩笑絕對不許開！
兩人在大坑旁邊的地上坐了一會兒，元宵突然想起點兒什麼，從口袋裡掏出那苦不堪言的半塊巧克力：“我之前啃了一口，要不你湊活吃點兒？”
金敏接過來，把包裝拆開：“沒舔過吧？”
“切，變態！”元宵笑著拿肩膀撞了撞金敏，“有得吃就不錯了。”
“……”
又是一陣沉默。
金敏吧唧著嘴把巧克力吃完，元宵給的，還被他之前啃了一口，雖苦也甜。
那個問題在心底起起伏伏，他想試探性地問問：“咱兩這……”
他在兩人之間劃了劃，然後手指繞著周圍轉了一圈：“是不是有點兒怪？”
“怪什麼？”
“我感覺吧，就是……我說了你別來氣！就是……那個……那個小兩口啊，談戀愛的時候，才喜歡找這種又黑又沒人又安靜又……那什麼的地兒……”
金敏想起了之前在師院操場上見過的那對情侶，當時還笑話人家，想吹風爲啥不上山呢，如今自己和喜歡的人並肩坐在山路上，啪啪啪打臉的BGM從四面八方襲來。
元宵腦袋“嗡”地一聲，爬山是自己提出來的，還明確表示過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眼下，離金敏坐的又超進，還上趕著讓人家吃了自己吃剩的半塊巧克力！
幾個深呼吸後，他甩甩腦袋：“你有病吧？”
“啊？”金敏品味著留在口腔裡的那點兒苦味。
“我有女朋友了，誰特麼大半夜的和你一男的來山上 ‘搞對象’，我純粹是無聊好不好？”元宵說完，覺得耳朵根發燒，慶幸這會兒是半夜，天黑黑，且沒有路燈。
“哦。”
金敏沉默，可算是品嚐到了心如刀割的感覺，末末了，那刀還猛地插｜入心臟後一點兒不剩地把裡面的東西都掏走了——留了一個空空的殼！
你特麼有女朋友？！經過我同意了嗎？
元宵有點兒佩服自己這隨機應變的本事，想著要不要繼續編點兒什麼關於“女朋友”的話題。
“行吧！”沉默了一會兒金敏站起來，拍拍屁股，“沒剩多少了，怎麼著，咱們也得堅持爬上山頂不是？”
“嗯！”元宵緊隨其後，只見前面那人，剛纔還蔫蔫的，現在突然有了精神，邁著大步，追起來還有點兒費事。
路斷了一節，才又重新接上樓梯。
金敏快元宵一步爬上山頂的觀景臺，好像被山那邊的什麼景象震住，驚呼著：“湯圓！快上來！快！看那！”
元宵看觀景臺那片沒有什麼樹木遮擋，不想讓自己的紅臉蛋暴露，抓緊時間搓了搓臉，調整出一個微笑著的聲音：“來了！什麼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