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逸緩緩道:“皇甫亦雪,你自己說說,你做了些什麼呢?”
皇甫亦雪笑得很勉強,道:“掌門師尊,弟子什麼都沒做,您應該審問的人該是阿紫纔對。”
溫逸凝注著她的眼眸,一字字道:“你是忘了,還是不想承認?”
皇甫亦雪已看出這位師尊認定兇手是她,可他只是逼問,必然是沒有證據的,她只要咬口不認,他也無法。
“師尊在說什麼,弟子一點都不明白。”
溫逸冷冷道:“哦!你不明白,那我就讓大家陪你一起回憶回憶。”
溫逸取出了一枚玉石。
晶瑩透綠,閃動著輝光,燦爛奪目。
修仙之人雖未見過這玉石,卻都已猜到這正是仙界至寶三生玉。三生玉,記三生。它將一個人的三生三世所歷之事毫無遺漏地記錄下來,失憶之人,可通過它恢復記憶,隱藏身份之人,在它面前暴漏無疑。
皇甫亦雪自然也已猜到這是什麼東西,她的手已經在顫抖,眼前一陣陣發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師、師尊……弟子知錯!弟子知錯!”
她現在主動認錯要比自己所做的壞事再現好得多,她只能認錯。
衆人顯然也未料到這麼個情況,一時都未反應過來。
裴若心一個耳光扇過去,打得她頭暈目眩,連跪都跪不穩,倒在了地上,脣邊一絲血跡流出。
裴若心恨恨地道:“孽障!”
晨光傾瀉一地,天氣明媚。
院子裡,一棵樹下,慕藍又在縫補衣服,依舊是那雙充滿柔情的眼眸,面容柔和。
崑崙山里人死了,傷了,全都彷彿和她無關,她只關心自己那件衣服的樣子。
夏藍幽幽嘆了口氣,趴在石桌上,看著慕藍,不由得心生羨慕,師姐到底是怎麼做到如此心無旁騖的?
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心亂心煩,奇幻森林死去的弟子已經全都集中在後山火化了,她沒有去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大哭出聲,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人都是有感情的。皇甫亦雪已經被押上誅仙臺,這一生算是完結了,夏藍又嘆了口氣,她希望皇甫亦雪下輩子可以做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要再那麼驕縱,也不要嫉妒心重。
更令她頭疼心疼的是那個嬌弱的芷柔之死,儘管事情真相已經大白,可景容仍然將她恨之入骨,因爲,如果沒有她,皇甫亦雪不會做下這等惡行,也不會害死芷柔,說到底,她還是有錯的。
至於哪裡錯了,是不該報復皇甫亦雪,還是不該來這個世界?她分不清了。
她只看清楚一點,她必須儘快離開這個世界,這裡不屬於她。
晨霧已經淡了,桃花紅得豔麗。
桃花樹下,溫逸凝注豔麗的花,遠處的白雲繚繞,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他的目光閃動,道:“你來了。”
背後有驚訝的聲音,“你知道我是誰?”
溫逸轉身看著明顯表情訝異的夏藍,忍不住淡淡一笑,“我熟悉你的腳步聲。”
總共見面不過才三次,他卻熟悉她的腳步聲,不是記憶太好,就是有蹊蹺。
夏藍沒
有深思這問題,只是盯著他的臉看。
他的神情和以前看到的沒什麼不同,仍然淡漠而出塵,但唯一不同的是額頭那朵極漂亮的紅蓮不見了,少了幾分紅塵氣息,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讓人仰望。
溫逸淡笑,“你在看那花,是不是?”
夏藍頷首道:“我在奇怪。”
“奇怪這花怎麼不見了?”
夏藍眨了眨眼,“花不是生來就有,自然洗得掉,我不奇怪這個。”
溫逸聞言,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也希望真的能洗得掉,事實上,他只是用法力隱藏了那朵象徵邪惡的紅蓮。
夏藍睜大了眼眸,搖了搖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你居然是崑崙仙山的掌門人!”
溫逸微笑,“我不像麼?”
夏藍用力點頭,神情有想激動,“當然不像!你太年輕,太好看,哪裡像是那些白髮白鬚的老頭子?”
在夏藍印象裡,所謂的掌門便是一臉威嚴古板的白髮老頭。
溫逸笑了,那雙淡漠若山間寒雪的眼眸也溢出了笑意,“我不是老頭,也沒有白髮,你是很失望?”
夏藍嘟了嘟脣,對他這說法不滿,“纔沒有失望!我只是驚歎,你年紀輕輕就做了一派的掌門,真厲害,連華師兄看起來比你年長許多,卻只是你的徒弟。”
溫逸又笑了,笑得脣角揚起,神采飛揚,簡直不像那個冷漠的神君了。
他只在她面前才笑得如此無拘束。
晨風吹拂落花,紅的花瓣落在他不染纖塵的白衣上。
他的笑讓她看得有些癡了。
溫逸卻忽然斂了笑,“我一點都不年輕。”
夏藍“啊”了一聲,皺皺鼻子,“不年輕?”
她當他在說笑話。
溫逸卻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臉,他是在意她的看法,“我已經活了上千年,非但不年輕,還很老,你……在意這個?”
仙人都是長生不老的,成仙時什麼樣貌,便會一直保持那副面貌。
夏藍明白過來,又有些奇怪,不管他多少歲都是和她完全沒有關係,他幹嘛問她在不在意?
溫逸見她不說話,忽而笑著道:“其實你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都改變不了什麼。”
夏藍更加莫名其妙了,“你說的話好奇怪。”
午日的陽光正盛。
天香樓安安靜靜地沐浴在陽光下,沒有弟子需要吃飯。
靠窗的桌邊,夏藍正吃著飯。
她本也不需要吃,但她不把吃飯當成是爲了生存,而是當作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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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吃東西,這是她的愛好。
正因爲這個愛好,愛下廚的鳳雲才更加喜歡她。
鳳雲總是喜歡研究各種新菜式,現在,她又研究出一種桃花糕,看夏藍吃得歡快,她也高興。
桃花糕是粉色的,夏藍想到了絕情殿那一片桃花林,想到了樹下那白衣身影。
她吃得慢了,神情有些恍惚。
她本是去找溫逸商量回家的事情,但被溫逸那番話弄得莫名其妙,要說的話一句都未說。
這個世界很安全,隨便哪一位修仙者都比她強,說到拯救世界,怎麼也輪不上她。
更何況,這個世界很安寧,沒有動亂。
蓮若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她卻輕易地信了,爲什麼不懷疑他在騙她呢?這是很有可能的,可騙她有什麼好處?
想到蓮若對那個世界的好奇興味和能代替她在那裡生活時的激動,她猛然怔住。
會不會是他根本就想代替她活在二十一世紀,所以纔想出個騙局將她哄到這個世界來呢?
鳳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麼?”
夏藍下意識地道出兩個字,“溫逸。”
鳳雲明顯地愣了下,才別有意味地瞥她一眼,“我們都不敢叫神君的名諱,你不但叫了,還在想他,你是不是……”
她沒有說下去,但有些話不說反而比說出來更有效果。
夏藍一下子就跳起來,忍不住紅了臉,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何會心跳得那麼慌,那麼快,“我先走了。”
她這種反應明顯是害羞了,她不願被人看見,因爲她那連自己都還未明朗的心思。
桃花糕還剩三塊半,有一半是夏藍未吃完的,而夏藍從不捨得浪費食物,沒有一次剩下過食物。
這次她真的是慌張了。
鳳雲在夏藍坐過的座位上坐下,拈起那半未吃完的桃花糕,放入口中,深思般咀嚼起來。
她的眉頭漸漸深鎖,似乎在糾結在痛苦。
她的目光放在門口,剛纔夏藍正是從那裡離開了。
她所想的事與夏藍有關。
秋水苑門前有一顆楓樹,楓葉如火。
樹下站著一人,正是景容。
夏藍猶豫片刻,硬著頭皮擠出個笑容,“巧啊!”
芷柔的事情,她一直心中懷有歉意,她無法釋懷,景容更無法釋懷。
她沒有忘記昨夜景容要掐死她時那刻骨的恨意,即便真相已明,她依然脫不了干係的。
景容冷冷地道:“一點都不巧,我是來找你的!”
找她?她看是找麻煩的還差不多!
夏藍嘆了口氣,“你找我有什麼事?”
景容腳步微動,面向夏藍,劍在左手,右手握住了劍柄,一副要拔劍相向的架勢。
夏藍立刻後退一大步,心驚肉跳地道:“不要激動!千萬不要激動!”
景容面無表情看她,比起來夏藍那顫抖的表情來說,他實在一點都不激動,還淡定得要命。
他還在淡淡地道:“拔劍吧!”
修仙者之間一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遇上不可調和的矛盾後可以選擇決鬥,決鬥結果不是你死,便是我忘,所以又被稱爲生死鬥,除非大恨大仇,沒人會選擇選擇這個決鬥。
夏藍知道這個規定。
她苦笑著,“非要如此不可?”
景容薄脣微動,只吐出冷漠的兩字,“拔劍!”
決鬥是要兩人都同意纔算數,所以景容在等,等她拔劍。
夏藍當然不會同意,決鬥結果她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死定了,而她不是愛找死的人,她活得還很好,很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