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論怎麼魂淡,他一生當中也會存在所謂的“機遇期”。
把握好了“機遇期”,人生就能大進一步。
比如趙川到東晉的種種遭遇,就是愛情機遇期。
各種妹子周遊身邊,芬芳四溢。
而苻堅苻天王,也迎來了事業起步的“機遇期”。
把視線轉移到北方,現在局勢雖然相對平靜,但實際上只是在醞釀下一輪的風暴罷了。
弘農,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東邊是洛陽,西面是潼關,潼關過後,長安無險可守。
它位於黃河以南,北面正對著的就是戰略要地河東,河東以北就是易守難攻的幷州(呂布曾經在那裡發家)。
自古以來,弘農就跟洛陽的關係緊密相隨。
現在,苻堅佔了這塊好地方,能夠覬覦中原的“皇都”洛陽,苻健召喚他回去,他反而是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打下點根基,跟這裡的北方世家談好了條件,如果就這樣走了,那純粹是爲他人做嫁衣。
但苻健畢竟是秦國的皇帝,實質上的統治者,胳膊肘扭不過大腿的道理,他還是知道。
父親苻雄的教誨,他也沒有忘記。
在機遇來臨之前,他不會去做先出頭的橛子!
苻堅可不認爲能當關中主人的傢伙,會是個善男信女。
於是面對苻健再三的召喚,苻堅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奏表。
詞藻很華麗,引經據典。
不過說穿了,大概意思就是說,現在鮮卑慕容對我們苻家是敵友難明,遠期看肯定是你死我活。
東晉桓溫乃是虎視眈眈的準備進攻洛陽,下一步搞不好就是潼關。
關中的西線,壓力實際上非常大,不亞於戰國時期的大秦。
所以弘農這塊地方,是潼關的戰略縱深,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此外,一旦桓溫北伐的目標是洛陽,那麼渾水摸魚的可能性就會變大。如果來了一個不熟悉情況的,有可能錯過戰機。
自己在弘農這裡剛剛有了點成績,樑安也剛剛編練了一支新軍,還無法單獨無法擔當大任。
總而言之一句話,現在弘農形式小好,還需要鞏固加強,自己走不得。
這封奏表,被人送回長安,擺在苻健的書案上,有點糊塗的秦國皇帝,看了苻堅“言辭懇切”的表白,也不免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比如苻堅是不是想找個好地方,像是洛陽這樣的,自己玩自己的,然後玩管理層收購什麼的?
雖然苻健設身處地的思索,也感覺這不是太可能,但心裡總是有一個疙瘩。
萬一呢?
萬一苻堅利令智昏呢?
這年頭利令智昏的人還少麼?石虎不是個擺在眼前的例子麼?而且殷鑑不遠啊!
苻堅已經把球踢回來,他是爽了,但苻健卻難辦了。
誰都知道自己這個侄子乃是家族下一輩的翹楚,佔著洛陽周邊這麼敏感的位置,養虎爲患怎麼辦?
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爲背叛的籌碼還不夠。
這年頭親爹爲了利益能殺親兒子,侄子算毛線?
話雖如此,但如果強行讓苻堅回來,弘農也確實需要一位鎮得住場子的人,來主持大局。
潼關前面的戰略縱深,異常重要,不能隨便拋棄。
目前苻堅也確實是合適的人選。
好像是兩難的選項啊!
利弊確實讓苻健頭疼,不過他很快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太子苻萇,在民間形象不錯,當然,跟苻堅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但好在名正言順啊。
這傢伙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但太子和皇帝,始終都是有利益衝突的,自己死了,苻萇就是最大受益人,苻健對苻萇,也是帶著提防。
讓苻萇帶著潛龍軍,去“支援”苻堅,順便監視,讓他們互相鬥,這樣難道不妙麼?
想到這裡,苻健拍案而起,奮筆疾書,沒兩天,詔書就送到苻堅的案頭。
苻健的決定讓苻堅異常不爽,但是能做的有限。
自己的這位叔父,乃是摻沙子的高手,別說是侄子了,就連兒子都不放過,更何況苻萇還是太子呢!
面對這種權術高手,以不變應萬變,成爲了唯一的辦法。
苻堅現在做的事情,就是那句古話,“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
一邊練兵,一邊屯田,東面盯著洛陽,隨時準備動手,西面防著潼關。
苻堅就是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然而除了等到了苻萇的“援軍”以外,鳥屎的機會都沒有,苻堅表面上還是信心滿滿,心裡卻是暗暗著急。
他身邊缺了一個可以商量大事的幕僚。
以前有什麼事情還可以跟趙川聊聊,現在趙川不在,他遇到什麼事情,只能放在心裡。
這天夜裡,在苻堅在弘農的大宅裡,他等來了目前對自己而言特別重要的人!
太子苻萇!
“堂弟,你這茶是怎麼弄的,清香四溢,雖然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真不錯。”
趙川的一切習慣,都是苻堅模仿的對象,他那大名鼎鼎的“炒茶”,自然也成爲自己日常飲用的東西。
而且這種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戒掉,讓他再像其他人那樣喝有薑末什麼混合的“茶水”,他也受不了。
“堂兄啊,多謝誇獎,來,滿飲此杯。”
苻堅那俊郎而剛毅的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從他身上絲毫看不出氐家人身上普遍有的土氣,和江左最講究逼格的大世家子弟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生而貴族!
這個是人們對苻堅的普遍印象。
看到苻堅的儀態,苻萇頗有一點自慚形穢。
他很給面子的喝完一杯茶,苻堅又給他倒了一杯。
“兩位王爺都是我秦國的俊傑啊。這次洛陽的事,還得靠你們精誠合作才行啊!”
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趙川很熟,還有點淵源的人!
呂婆樓!
趙川的小弟呂光的親爹!
至於他爲什麼在這裡,苻萇又爲什麼會來拜訪苻堅,這就是呂婆樓的功勞了。
很明顯的,呂婆樓是苻萇的人,一直都是。
兒子呂光,苻萇手下潛龍軍大將,曾經幫過猥瑣大叔王景略“搬家”。
這次跟著苻萇一起來,也是因爲良禽擇木而棲,呂婆樓分析了一下形勢,覺得苻萇這條船,不是特別安穩。
千說萬說,其他都是廢話,其實還是自己信心不足。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苻萇這個人,不似人君。
他不是壞人,但正因爲他不是壞人,所以他當不了一國之君。
這跟趙川曾經對他說的“當清官要更奸”的道理如出一轍。
自己是苻萇的心腹,而苻萇跟苻堅並行不悖,自己想要“變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個世道不論怎麼變化,對二五仔都不會太寬容,推己及人,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無論多強大的人,都會擔心自己的心腹在關鍵時刻捅刀子。
如果想從苻萇手下,“跳槽”到苻堅這裡,怎麼說,怎麼做,這都非常有講究。
不動聲色的牽線搭橋,似乎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苻堅擔心苻萇會對自己的行爲掣肘,苻萇何嘗不擔心苻堅對自己不利呢?
呂婆樓看出苻萇的憂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然立刻就被苻萇接納。
呂婆樓的辦法很簡單,收服苻堅不太可能,但合作還是很有基礎的。
就算你以後當了皇帝,莫非潼關就不要人把守了?
現在跟苻堅打好關係,讓他在弘農安定下來,苻健死了,你就是長安名正言順的主人,這有什麼不好的呢?
甚至更進一步,達成隱形的攻守同盟,這是在爲太子之路做鋪墊啊!
苻萇本來就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被呂婆樓這麼一勸說(忽悠),便迫不及待的讓他去跟苻堅接洽,兩人乾柴烈火,一拍即合。
“堂弟啊,你說這慕容家,究竟有什麼打算呢?”
苻萇不聰明,但基本的態勢還是看到出來。
對他們苻家威脅最大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桓溫。
桓溫雖然厲害,但背後卻有無數世家來拖後腿,只要頂住一時,他們會不戰自敗。
當初桓溫進攻關中,苻家是怎麼頂住的,還不是因爲桓溫糧草不濟麼?
桓溫糧草爲什麼會不濟,還不是因爲江左那些世家,根本就是在背後使壞,不然富庶的江南,何至於連大軍糧草都供應不起?
但慕容家不一樣。
慕容俊是皇帝,慕容恪是宰相,兩人都是以家族目的爲大。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燕國的銳氣很足,說實在話,苻萇心裡有點虛。
“暫時沒有什麼辦法。只是慕容俊已經病入膏肓,非藥石可以醫治,他死後,燕國必然陷入內亂。到時候自然會出現解決的辦法。”
苻堅自信滿滿的說道。
以拖待變,不是辦法的辦法,不過苻堅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自信,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自信。
“對了,那個趙川,他什麼時候能回來?苻融是跟他一起吧?去江左真的沒問題嗎?”
苻萇養尊處優,身材略微有些發福,他似乎繼承了苻健的一些外貌特徵,看起來如同那些店鋪的掌櫃一樣,這也是呂婆樓認爲他“不似人君”的原因之一。
“趙川麼?他呀,真是......一言難盡啊!”
苻堅聽到苻萇的問話,一臉古怪,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某人一些奇怪的名聲傳到苻堅的耳朵裡,感覺和他平日裡認識的趙川不太一樣,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一個人,身上總是會有不同的方面,你換一個角度,或許結論已經完全不同,霧裡看花之間,究竟哪些是實質,那些的表象,誰又能說得明白呢。
苻堅是誤會苻萇的意思了,苻萇哪裡會在意趙川這個傢伙,今天跟謝道韞說我愛你,明天跟郗道茂玩心肝寶貝,後天跟王孟姜吻得難捨難分。
他最關心的問題是,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將呂光,什麼時候可以迴歸!
沒有呂光在,潛龍軍的戰鬥力下降了不少。這苻堅該不會是想借不想換吧?(苻萇一直認爲趙川是苻堅的人)
談妥了今後相互扶持,井水不犯河水,還約定了將來苻萇登基後的種種許諾,他帶著滿意的笑容離開了。
老實說苻堅做了很多讓步,不過他心裡清楚,盟友的地位,都是靠硬實力去維護的,現在說的一切,將來必要的話,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解讀”。
可以這樣說,苻萇和苻堅,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離苻堅大宅不遠的樑安大宅,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樑家的僕人都是死契,而且都是樑安老家的人,口風極嚴。
樑府御下很嚴,而且是相互監督。
內宅的一處不起眼的房間裡,一箇中年大叔躺在太師椅上,打扮異常樸素,相貌卻讓人驚豔的妙齡女子,在給中年大叔捶腿,這場面有些香豔,卻不讓人覺得違和,好像一切理所當然。
“義父啊,救救女兒吧,幫女兒出出主意啊,這...那種大世家的嫡女怎麼好相處?”
趙川魅力非凡,一過江就跟謝家長女謝道韞打得火熱,風流韻事(其實他們之間還真就是精神戀愛)已經傳到江北,成爲閒人談笑間的談資。
“樑影啊,是你的,始終都是你的,爭就是不爭,不爭就是爭,只要做好自己的輸錢,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原來這少女正是趙川內定的女人樑影,而猥瑣中年漢子正是江北謀略第一人的王猛王景略。
聽到王猛的解釋,樑影稍微安心了些,不過依然還是有疑問,如果將來謝道韞對自己不依不饒,那應該怎麼能?
她樑影本身也不是個喜歡跟人爭搶的性格,謝道韞的背後是江左謝家,陳郡謝氏啊,現在江左最熾手可熱的世家,這一輩人才輩出!
“天道是補不足而損有餘,趙川不是傻瓜,他有分寸的,不過你如果還是擔心,我這裡倒是有個計策。”
王猛在樑影嬌小的耳朵旁邊輕聲言語,對方羞得滿臉通紅,疑惑的問道:“這樣真的能行?”
“絕對可以,而且據我對謝道韞這個女人的瞭解,這樣做的風險極小。”
風險極小麼?
樑影托起下巴,開始認真思考王猛的建議。
是件大事,但好像也沒有什麼要死要活的後果,要不就試試看?
她沉思者沒有注意到王景略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