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兩句話用來形容那些專門在夜裡進行暗殺任務的殺手來說真是再貼切不過了。不過,此時這兩句話,卻是出自被列爲暗殺對象的人之口。男子俊朗,一身黑衣恰到好處的將他的眉清目秀襯托出來。身邊的女子則是一身緋紅的衣衫,水袖疊在腕上,遠遠看就似一朵纔出清水又染了晨曦的芙蓉花。
“好了,架勢也擺完了,你們要麼動手,要麼是不是該讓開了?難不成幾位是打算跟著我們夫妻一起去吃飯?”南宮墨懶懶的對著對面憑空冒出來的幾個黑衣人說。真是敗壞了今天出來遊玩的興致。
“留下碧天劍。我們就饒了你。”
薛玲瓏聽見這聲音,頓時覺得很是熟悉。轉念一想,不由得心裡驚了一驚。這爲首的人,大約應該是崆峒派的掌門吧?那麼,剩下的人想必也都是名門正派裡成名的大家。平時遇上倒也沒有什麼事,畢竟各個門派之間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今天這些人聚在一起,同時蒙面立在她與南宮墨的面前,那麼就只是爲了一件事了。那就是,奪取碧天劍。
“幾位的門派雖然也都是中原武林有頭有臉的用劍門派,但是就以你們幾位手裡的寶劍,可是有把握勝了我手裡的碧天劍?幾位還是省了吧?若是一世英名毀在我一個後生小輩的手裡,是不是太虧了?”南宮墨低頭看了看自己左手握著的碧天劍,微微笑了笑。碧天劍隔著劍鞘已經稍稍泛出一絲冷冽的殺氣。若是出鞘,想必不染奸人血液不會收回了。
幾個人並沒有理會南宮墨的話,因爲此時的樹林中已經有些暗了。太陽西沉而去,也就意味著夜晚的臨近。正常的人都是用眼睛來辨別方向與敵人位置的。所以,對於南宮墨而言,並不佔什麼好處。可擔心的卻是薛玲瓏。江湖人都知道,薛玲瓏曾經變成了瞎子。而沒有了眼睛的薛玲瓏曾經一度讓江湖人聞風喪膽,那麼薛玲瓏的聽力就可想而知了。這一點,纔是這些黑衣人急於拔劍的關鍵。
“後退。”南宮墨的手臂擋在薛玲瓏身前,將薛玲瓏纔要動的身形給攔了回去。“你在旁邊替我掠陣便好。”
薛玲瓏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南宮墨,而是乖乖的推出了戰場,斜倚在一棵樹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南宮墨以一敵衆。薛玲瓏並不是打算不幫南宮墨,而是南宮墨的話確實有理。這羣平日裡自稱正派君子的江湖人可以蒙面而來,那麼什麼修爲想必也都拋諸腦後了。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而薛玲瓏此刻要做的,正是防著那麼在背後的冷箭。
“南宮墨,左前方三步,躍。”薛玲瓏突然出聲,一面已經動了身形,水袖一揮,替南宮墨接住了背後的一劍。然後雙足微微點地,急速向後面略去。
南宮墨凌空翻越之時,已經用劍挑斷了地上埋著的引線,順手也將那地上的雷挑了起來,扔向打算乘勝追擊的黑衣人。就在衆人急速後退的時候,薛玲瓏已經屈起右手的中指,一道冷光飛出。
“轟”,紫色的粉末瀰漫的空氣中。南宮墨與薛玲瓏同時屏住
呼吸,縱身躍上樹間枝頭,遠遠的向下俯視著那一團迷霧。
“好險。玲瓏,若不是我躲的快,這一炸,可就連我也被你給算計進去了。”南宮墨坐在樹枝上,順手將薛玲瓏攬在懷裡。
薛玲瓏窩在南宮墨的臂彎中,輕輕地笑著。“你這不是反應還挺快嗎?這麼好的東西要是摔壞了,沒有炸可就太可惜了。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叫他們擋著怎麼道呢?”
“恐怕現在他們應該是後悔了。”南宮墨含笑回答,心裡卻大概已經理出了頭緒。“看來,太子是要有所行動了。”
“你是覺得你手裡有碧天劍的消息是太子放出來的?”
“嗯。現在知道我已經拿到碧天劍的人不多,既然他們是有備而來的,想必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而且,方纔打鬥的時候,每個人都是用了自己獨門的殺手鐗。這絕不是單純衝著碧天劍來的。”
“他們是來殺你的?”薛玲瓏恍然大悟。“對,我曾經昭告江湖說會帶著他們去碧天劍,只是後來耽誤下來了。那麼按照道理,他們應該是覺得碧天劍還在洞中才對的。太子是想借著江湖人得手除了你,之後再對付陌燁。”
“也許是因爲陌燁已經出了事。”南宮墨很少蹙起的眉頭,現在已經緊緊的鎖在一起了。陌燁雖然是皇子,但與南宮墨是相識於江湖,更是南宮墨的刎頸之交。若陌燁當真出了事情,南宮墨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怎麼會?陌燁爲人機敏,而且也算是個位高權重的人。太子如果很的有本事殺了他,也不會等到現在吧?陌燁好端端的長了這麼大,那一定就是太子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啊。”薛玲瓏突然僵住了。太子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但是絕對不代表現在沒有找到。“你的意思是,太子現在有機會殺了陌燁?”
“沒錯。本來應該是我去的。只是我執意要來京中刺殺太子,陌燁才代替我去了漠北。”南宮墨沉沉的說。
薛玲瓏也一時無言。目光落在樹下,那團紫色的煙霧已經漸漸散去了,可是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的黑衣已經被人脫了下去,而且倒下的姿勢似乎也不是剛纔薛玲瓏看到的樣子。
“南宮墨,你看,有點不對勁。”
南宮墨的目光在那些黑衣人的身上來回的搜索著,最後目光落在他們身下的血泊上。
“我並沒有殺了他們。這一點我可以肯定。而且我下手並不重,不會流這麼多血。”
“那麼也就是說,還有人藏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然後殺了他們準備嫁禍給我們?”薛玲瓏想想都覺得後背一下子冒出冷起來。下面這五個人都是江湖上早有盛名的君子,而且是掌門。若是被發現死在她與南宮墨的手下,那麼他們就只有一個下場了。那就是被整個江湖追殺,就像當年追殺玲瓏鞭一樣。
“此地不宜久留。”南宮墨倏然起身,卻已經遲了。因爲他看見了一個身影,默默的站在自己和薛玲瓏的身後。竟然可以這樣悄無聲息,那麼爲什麼不出手殺了他們呢?
“你是誰?”薛玲瓏冷聲問,手已經暗暗的積蓄起了內力。
“殺了人就想走,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來人冷冷的回答。聲音不見得有多凌厲,卻是帶足了氣勢。
“人又不是我們殺的,爲何我們就不能走呢?”薛玲瓏眉眼微挑,笑了一聲。
“是與不是怕是已經由不得我們了。好計。雷成鈞,想不到你堂堂霹靂堂的堂主也爲了朝廷費勁心思啊。”南宮墨將薛玲瓏護在自己的身後,一面無所謂的笑道。“不過,你這樣賣力的爲朝廷賣命,爲了錢?還是爲了權?”
雷成鈞並沒有回答,只是轉身想要離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爲他已經看到了匆匆趕來的各派武林人士。南宮墨與薛玲瓏此時已經是百口莫辯了。
“師傅。”
“掌門。”
樹下面的人已經亂成了一團,此時薛玲瓏很是慶幸天已經黑了。她與南宮墨就躲在樹上,看著雷成鈞離開也不敢出聲。但凡他們發出一點聲音來,下面的這一堆人能頓時將他們刺成馬蜂窩。哎,武林人啊。可憐的武林人總是那麼信奉眼見爲實,可是,哪有幾回眼見的真的就是實情呢?
“他們走了沒有啊?”南宮墨輕輕的在薛玲瓏的手心裡寫著。因爲天色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饒是南宮墨的目力極好,也是有些昏花了。到底是薛玲瓏的那雙耳朵好使些。
薛玲瓏搖了搖頭。“不知道。沒有聲音,但是也沒有離開的腳步聲。難不成是消失了?”
“那呼吸的聲音呢?”
“也沒有。嗯,略微的有些聲音了。好像,好像是……”
“著火的聲音。”南宮墨已經搶先說了。倒不是聽見的,而是聞到了很濃的燒焦的味道。“想必是那些人忌憚咱們的武功,不敢貿貿然的出面報仇,所以纔想用火攻。”
“我可不想變成烤鴨。”薛玲瓏渾不在意的笑著。只要有南宮墨在,她一向都是什麼都懶得擔心的。南宮墨每每都是擔心好了薛玲瓏的安危。所以,薛玲瓏現在開始遇事就考慮南宮墨的安危。“你躍上那個枝頭,應該就可以出去了吧?那裡我記得有個小溪來著。”
南宮墨看也不看一眼就知道薛玲瓏指的是什麼地方。那個距離他們有幾丈的樹枝確實是個逃生的好出路,不過南宮墨根本沒有去考慮。那樣的距離,只要他這樣曾經與狼爲伍的人才能躍得上去。
“喂,你還不快點。真打算就這麼被烤焦了啊?”薛玲瓏催促他。眼見得火光已經越來越近,她的語氣更加的焦急。
南宮墨笑了笑,伸手撈過薛玲瓏的衣袖,二話不說就將水袖撕裂下來拿在手中。另一隻手抱緊薛玲瓏。
“抱緊了。我們走。”
話音才落,南宮墨已經雙足離開樹枝,躍在空中。趁著還未有下落的勢頭時,拋出水袖借力又起。穩穩的落在了那棵可以看見溪水的樹上。
“下回出主意的時候,記得把你自己帶上。”南宮墨用力緊了緊手臂以示懲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