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靈安以爲(wèi)君臣同鋪十分不妥，趁早向主人多借了一套鋪蓋，在房內(nèi)打了地鋪。
永琪拍著牀，問：“這牀這麼大，睡兩三個人都沒問題，你幹嘛非要打地鋪？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規(guī)矩？”
福靈安躬身拜道：“王爺，規(guī)矩立則當(dāng)行，不在於人前或人後，上下尊卑有別，請王爺準(zhǔn)許臣睡在地上。”
永琪笑道：“小時候咱倆也一牀睡過，你還叫我名字呢！你都忘了嗎？”
福靈安道：“兒時是臣不懂事，還請王爺不要放在心上。”
“罷了罷了！我說不過你！”永琪無奈的躺下。
福靈安拜謝道：“多謝王爺體恤。”
永琪望著窗外的月亮，想象著見到懿澤可能的情形，不由得汗毛都豎了起來，翻身看到福靈安坐在地鋪上，在微弱的燭光下看書。他十分好奇，往前瞥了一眼，不出所料，果然是兵書。
永琪想起昨夜瑯玦說過的話，忍不住問：“你當(dāng)初到底爲(wèi)什麼突然請命來雲(yún)南？”
福靈安笑答道：“王爺當(dāng)時不是已經(jīng)問過了嗎？怎麼如今又問？”
“你是不是被太后和敏敏夫人逼走的？”
“王爺擡舉微臣了，臣的去留哪能勞駕太后費(fèi)心？”
“我已經(jīng)知道了，都是我當(dāng)初請你去圓明園護(hù)駕，有了太后的授意，敏敏夫人才有機(jī)會把你攆出來！”永琪深吸一口氣，嘆道：“你呀你呀，明明受了委屈還不肯承認(rèn)！太后也就罷了，你也奈何不了她。可是敏敏夫人就不同了，她如果虐待你，你完全可以告訴傅九叔，何必替她隱瞞？你的孝心，她全然不領(lǐng)情，你用你的苦、你的血扛起來了富察家的榮耀，她卻把你攆到邊關(guān)這種不毛之地，然後她和她的幾個親生兒女去坐擁富貴，你說你是圖個什麼呢？”
福靈安微微笑道：“圖個清靜。”
“清靜？未免也太清靜了吧？”永琪呵呵一笑，他的這句話不知是挖苦還是鳴不平。
福靈安擡頭望著躺著的永琪，笑問：“王爺過了這麼些年鬧心的生活，難道不盼著有個清靜日子？”
永琪還真被福靈安給問住了，他想起早些年，整日在宮內(nèi)看嬪妃們勾心鬥角，婚後不久，王府又開始上演妻妾紛爭，確實(shí)是難得有清靜的日子。可是一個人的清靜，哪能叫清靜，那明明是孤獨(dú)！兩個人的清靜，纔是真的清靜日子，最大的幸福，應(yīng)該莫過於此吧！至於人多了，大概永遠(yuǎn)都不可能清靜了。
不停的上山、下山、借宿，四五天後，永琪、瑯玦、福靈安三人終於在最後一座山的山路上看到了勒得海。
站在半山腰上俯望，瑯玦被眼前的碧水藍(lán)天所吸引，勒得海的水幾乎是透明的，水中倒影的藍(lán)天和上方的天空差別並不大，被羣山環(huán)繞著，漫山遍野都是花香馥郁，她驚歎之極，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眼前的景緻，回頭對永琪感嘆道：“這裡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永琪只是笑了笑，景是美極了，但他此刻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乃向瑯玦和福靈安介紹道：“那邊那座山，是這裡最高的一座，叫做格姆山，就是我們此行的終點(diǎn)，懿澤現(xiàn)在就住在那裡。”
瑯玦順著永琪手指所指，遙望格姆山，悶悶的問：“那座山乍一看，不像能住人的樣子，五嫂怎麼會躲山上呢？是不是山上有房屋，只是這裡看不清？”
永琪想起，他只是告訴過瑯玦要來這裡找懿澤，卻沒講過懿澤的另一種身份，現(xiàn)在也是時候說明這件事了。他先回頭問了福靈安：“你在雲(yún)南這麼久，可聽過格姆女神？”
福靈安點(diǎn)點(diǎn)頭，答道：“雲(yún)南許多地方都敬格姆女神，尤其是勒得海周邊的村民。微臣雖從未來過勒得海，但卻聽說了不少關(guān)於這裡獨(dú)特的風(fēng)俗，讓人耳目一新，初次聽說時幾乎不敢相信。”
永琪好奇的問：“那都是些什麼風(fēng)俗？”
福靈安答道：“勒得海居住的主要是摩梭人，據(jù)說，摩梭人一直都是母系氏族，且男不婚、女不嫁，男女之間只要情投意合，便可相約一起過夜。夜半時分男子會通過走婚橋走到心儀姑娘的花樓外，沿著竹竿爬窗而入，然後在天亮前離開，他們稱這種方式爲(wèi)‘走婚’。走婚乃是夜合晨離，在這種關(guān)係裡，沒有丈夫和妻子，男子稱女子爲(wèi)‘阿夏’，女子稱男子爲(wèi)‘阿注’，如果有一天，阿夏不再爲(wèi)阿注開門，那麼就意味著他們的走婚結(jié)束了。”
“不是吧？還可以這樣？”永琪震驚的瞪著眼睛，問：“那……那如果他們有了孩子，怎麼辦呢？”
福靈安笑道：“既然是母系氏族，生下的孩子當(dāng)然由母家撫養(yǎng)，母家也正因此才能傳宗接代，他們也會舉辦宴席，公開承認(rèn)血緣關(guān)係。但他們公開血緣的目的，只是爲(wèi)了避免亂·倫，即便有了孩子，阿夏與阿注在生活中仍是互不相擾的。”
永琪不由得驚歎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聽了你這麼說，我簡直想立刻衝到他們家裡問一問！如果不能親眼證實(shí)，我沒辦法相信，我覺得你只是在講一些傳說而已！”
瑯玦聽了，心中無比欽羨，幻想自己倘若生在夜合晨離的摩梭人家，她一定立刻休了福隆安，然後日日夜夜站在花樓上守候福靈安的光臨。可惜她生在紫禁城、天子之家，必須講究“門當(dāng)戶對”，然後執(zhí)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恨透了這種婚姻制度。
永琪忽然似有所悟，頓時陷入惶恐之中，自問道：“那麼，懿澤回到這裡，並且不再見我，難道也是她對我宣告婚姻結(jié)束的一種方式？”
瑯玦不解的問：“五哥你是什麼意思？莫非五嫂並非躲在這裡，而是她的家就在這裡？難道五嫂是摩梭人？她不是索綽羅·觀保之女，是滿人嗎？”
永琪也有些疑惑，卻鄭重其事的說：“我說了，你們可能不太敢相信，其實(shí)我自己也不完全確定，但我想多半就是這樣，懿澤就是格姆女神。”
“啊？”瑯玦驚異的看著永琪，問：“你們一會兒傳言五嫂是妖，一會兒又說她是神，到底怎麼回事？”
永琪望著福靈安，道：“記得在劉藻的軍營，雲(yún)中子做法捉妖，他那時稱懿澤爲(wèi)妖，我其實(shí)是不相信的。但我和懿澤夫妻多年，我不得不承認(rèn)她不尋常，因此對她難免疑心重重，直到我親眼看見她出現(xiàn)在格姆山上，又在山下的女神廟裡看到格姆女神像與懿澤有幾分神似，我腦海中所有的謎團(tuán)似乎一下子全部解開了，她的不尋常就是因爲(wèi)她其實(shí)不是凡人，而是神女下凡。但剛纔瑯玦提醒了我，我又陷入疑惑了，她的確是觀保的長女，不僅有生身父母，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以及兩個從小一直長大、感情要好的表妹，她的族譜和成長史都這麼明白，如何能是神呢？”
福靈安拱手笑道：“請恕微臣無知，不能爲(wèi)王爺解惑。”
說話之間，他們走下山來。瑯玦直奔勒得海而去，興奮的將手伸入水中，掀起一陣水浪，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笑意盈盈，又悄悄瞄了一眼福靈安的倒影，心如酒醉。
永琪也走到水邊，卻望著水中的波紋皺起眉頭。
瑯玦笑問：“五哥，這湖這麼美，我們繞著湖走，可好？”
永琪勉強(qiáng)咧嘴笑笑，道：“只要方向不錯，隨便你吧！”
瑯玦想了想，格姆山的方向基本是在湖對岸，若是沿著湖邊走，左右的距離應(yīng)該差不多，那麼到底是該往左走還是往右走呢？她看到不遠(yuǎn)處有幾個人在垂釣，乃向永琪和福靈安交待了一句：“你們等我一下！”
永琪還沒明白瑯玦的用意，只見她快步上前問了垂釣人幾句話，又匆匆跑回來，向右指著帶他們繞湖。
永琪問：“你去問了些什麼？”
瑯玦笑盈盈的回頭，朝永琪喊道：“我問他們走婚橋離勒得海遠(yuǎn)不遠(yuǎn)，他們說走婚橋就在勒得海邊上，往右一直走就會路過！反正我們繞湖邊去對面，只是路過走婚橋，不會耽誤你到格姆山的時間！”
“真的有一個走婚橋？”永琪低聲自言自語著，跟在瑯玦身後繞湖。
福靈安一直默默的走在最後面，不使他們兄妹二人離開自己的視線，以確保安全。
每看到一座橋，瑯玦都會就近向人打聽橋的名字，以免他們錯過走婚橋而不知。水邊總是橋多，或長或短，但多半是沒有名字的，他們大約走了兩三個時辰，並沒有到達(dá)走婚橋，暮色卻悄悄降臨了。
福靈安向永琪建議道：“王爺，趕路雖急，但夜路畢竟不安全，此處人生地不熟，還是早些找地方安置爲(wèi)妙。”
永琪點(diǎn)點(diǎn)頭，叫住了一個勁往前奔的瑯玦：“妹妹，別繞湖了，我們該找地方借宿了！
瑯玦有些小小的失落，根據(jù)她向人打聽的消息，走婚橋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卻還是沒有看到。她不太甘心的停住了腳步，默默回頭朝永琪走來。
三人離湖前行了沒幾步，瑯玦注意到有些青年男子哼唱著歌與他們擦肩而過，向草叢深處走去，她循著這些年輕人的軌跡探頭回望，那些高高的草叢中間似乎是一座橋。
瑯玦忙跟上了那些人，一路小跑到橋邊，看到幾個男子歡笑著上了橋，徐徐往對岸走去。展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一大片草海，而橋頭上有三個字，正是“走婚橋”。瑯玦興奮的跳了起來，歡呼道：“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
永琪和福靈安看到瑯玦往這邊來，生怕她丟失不見，只好隨著她追過來。
永琪不解的問：“你爲(wèi)什麼一定要找走婚橋？”
瑯玦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我……我好奇，也欣賞他們在一起的方式。”
“簡直荒唐！你還欣賞他們？”永琪感到無語至極，帶著斥責(zé)的口氣問：“大半夜去翻窗，往人家姑娘繡房裡跑，睡一覺就馬上走人，然後還生活互不相干，這跟逛青樓有什麼區(qū)別？”
瑯玦氣急敗壞的嚷道：“喂！拜託你不要瞎說好不好？人家是情投意合在先，才夜裡約會，是真心相愛！跟青樓那種一見面就上牀的能一樣嗎？”
福靈安站在他們身後，臉朝側(cè)邊，假裝不經(jīng)意的咳嗽了兩聲。
永琪意識到，福靈安是在提醒他，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討論這些實(shí)在有傷風(fēng)化，於是閉上了嘴。
瑯玦剛纔是急著反駁永琪，順著永琪的話，一時之間口不擇言，竟然在福靈安面前提到“青樓”、“上牀”這樣的字眼，此刻幡然醒神，羞的面紅耳赤。
在他們身旁來來往往的“阿注”們，偶爾也有目光瞟過來，不過並未曾對他們有多留心。
瑯玦不敢看福靈安，只衝著永琪喊道：“我要從橋上走過去！”
永琪不解的問：“這是‘走婚橋’，是男人們走過去找女人的，你走過去做什麼？”
“他們走他們的，我走我的，他們?nèi)フ遗耍胰タ纯础⒆ⅰ汀⑾摹窃觞N約會的！”瑯玦恣意的朝永琪做鬼臉，像是故意要?dú)馑粯印?
永琪氣憤的答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我又不是沒長腿！我都打聽過了，走婚橋除了可以用於‘走婚’以外，也是穿過勒得海的一個捷徑！哥哥若是不願意走，大可以繼續(xù)往前繞路，比起過橋到對面，也就是多走兩個時辰而已！你就慢慢走吧！”瑯玦說罷，也像那些當(dāng)?shù)氐那嗄昴凶右粯樱咧枭狭藰颉?
永琪竟然無言以對，無奈的望著瑯玦的背影，問福靈安：“她……她執(zhí)意過橋，怎麼辦？”
福靈安朝永琪躬身一拜，笑道：“回王爺，公主所言不差，此橋的確是去往對岸的一個捷徑，王爺若想盡早見到福晉，不如隨公主過橋。”
“你叫我也過去？”永琪吃驚的望著福靈安，質(zhì)問道：“難道你也贊同瑯玦的想法不成？”
福靈安道：“王爺生於中原，深受滿漢文化薰陶，臣亦然如此，當(dāng)與王爺同志。只不過，微臣愚見，山便是山，水便是水，橋便是橋。此處只是一座橋，橋的名字是人取的，叫什麼都不影響走路。”
永琪再一次無言以對，忙上了橋去追瑯玦。
瑯玦知道永琪一定會跟過來，因此故意放慢了腳步，等永琪追上，又故作出一副詫異的樣子，陰陽怪氣的問：“咦？五哥，你怎麼在這兒？剛纔是誰說不上橋的？難道我聽錯了？”
“要不是怕你丟了害我回去無法交差，我早走了！瞧你得意的，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永琪說著，向瑯玦投以鄙夷的目光。
瑯玦忍不住笑了，挽住永琪的胳膊，滿面春風(fēng)的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哥哥最好了！”
永琪目視前方，隨口道：“我才懶得理你呢！”
瑯玦歡快的走著，幾乎跳了起來，不時悄悄用眼睛的餘光瞥一眼後面的福靈安，他依然跟在後面，不遠(yuǎn)也不近，如此，他們也算一同走過了走婚橋。這樣想著，瑯玦心裡美滋滋的。
過了走婚橋之後，永琪繼續(xù)跟在瑯玦身旁隨意的走著，卻不知瑯玦其實(shí)是在悄悄的、遠(yuǎn)遠(yuǎn)的跟蹤著一個陌生俊俏的阿注。她實(shí)在是太好奇阿夏與阿注的約會了，如果不能親往瞻仰一番，今夜一定是不能睡的。
這位阿注下橋後走了約有半炷香的時間，走到了一棟花樓下。其實(shí)是一座矮矮的閣樓，樓上有一扇窗戶，是敞開著的，樓下有一扇門，是緊閉著的。阿注果然沒有敲門，而是擡頭望著窗戶，高聲唱歌。
瑯玦停住了腳步，她不太聽得懂歌詞，卻聽的極爲(wèi)入神。
在響亮的歌聲中，沒多大一會兒，門被打開了，阿注走了進(jìn)去，緊接著門就被關(guān)上了。
瑯玦情不自禁奔到門前，翹首仰望那扇打開的窗戶，兩眼放光，羨慕之情油然而生。她又開始癡情妄想，幻想自己也站在一棟花樓的窗內(nèi)，福靈安穿過了走婚橋，走到了她樓下的門前輕輕叩門，她會飛快的開門，將他迎入，再沒有人會干涉她的決定，再沒有人打擾他們的生活。
永琪看到瑯玦盯著人家的窗戶，眼睛都快看直了，無奈的搖頭嘆氣。窗內(nèi)的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阿注從窗戶探頭出來，將帽子掛在窗外，“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窗戶。
瑯玦被這關(guān)窗的聲音嚇了一跳。
“好了！再看一會兒，不怕人家下來揍你啊！我可不想被追著打的滿大街跑！”永琪上前拉住瑯玦的胳膊，帶她離開了這裡。
瑯玦的腳步隨著永琪向前，卻回著頭，目光癡癡的停留在那扇窗戶上，久久凝望著。
福靈安仍然跟在他們兄妹後面走，一直都知道瑯玦在看什麼，但他只是在做一個護(hù)衛(wèi)。
夜已深了，永琪正愁要往哪裡找住處，忽然看到了喇嘛寺，心中一喜。去寺裡借住當(dāng)然要比到農(nóng)家借住方便一些，於是來到寺中，拜訪了僧人，討來兩間禪房作爲(wèi)下榻之所。
老規(guī)矩，仍然是瑯玦獨(dú)住一間，永琪與福靈安一間。
永琪先躺下了，想著明天大約就會見到懿澤，又怕見不到懿澤，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他翻個身看到福靈安又在藉著微光看書，以爲(wèi)又是兵書，仔細(xì)瞄了一眼，卻是經(jīng)書。
永琪好奇的問：“怎麼？要參禪了？”
福靈安笑道：“看到這裡有幾本書，隨手翻閱幾眼罷了！”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永琪愣了一下，福靈安合上書，走過去開了門。
瑯玦出現(xiàn)在福靈安面前，她披散著頭髮，滿臉通紅，眼睛也是紅紅的，一看到福靈安，就激動的說：“我……我睡不著，我有話跟你說！”
福靈安躬身行禮，道：“公主，夜深了，請回吧！若有吩咐，明日再說不遲。”
“不！我一定要現(xiàn)在說！”瑯玦忘情的注視著福靈安，有些埋在心底的話就要脫口而出。
福靈安立刻原地跪下，伏地大拜，道：“那就請公主賜臣一死。”
瑯玦吃驚的愣住了，默默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收場。
永琪聽到他們這幾句對話，嚇得目瞪口呆，忙走下牀來，往外推著瑯玦，催促道：“快回去吧！半夜三更來敲門，你成何體統(tǒng)？”
瑯玦迷茫著，就被永琪推回了自己的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