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爲碧彤料理後事,皇室宗親都來祭拜,懿澤、瑛麟、胡嬙都守在靈堂中,瑯玦也因此在這裡短住。
乾隆親自來到榮王府祭奠,永琪忙來接駕,陪伴乾隆走到靈堂。乾隆走進靈堂,看了旁邊跪坐的胡嬙一眼。
每次乾隆的目光掃過,胡嬙都感到膽戰(zhàn)心驚。
乾隆祭拜過碧彤之後,走出靈堂,停住腳步,向裡面喊:“胡嬙出來!”
胡嬙嚇得一身冷汗,瑯玦扶著胡嬙站起,投以寬慰的目光,胡嬙就和瑯玦一起走出了靈堂。
懿澤和瑛麟也站了起來,走出靈堂看情況。
永琪問:“皇阿瑪要做什麼?”
“朕要做什麼?朕還想問問你都做了些什麼?”乾隆瞪著永琪,斥責道:“你說你一定會查出害綿脩的真兇,朕給了你機會。結果呢?你被胡嬙這個賤人牽著鼻子走,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活活的把你的嫡福晉給逼死了!”
“是我對不起碧彤,但這跟嬙兒沒有關係!”永琪一臉倔強的樣子。
“看來你已經(jīng)是非不分了,那麼朕必須爲碧彤主持公道!”乾隆一臉憤怒,向左右下令道:“來人,拿下胡嬙!”
永琪擋在胡嬙面前,衝著乾隆喊道:“皇阿瑪要抓我的人,也得先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吧?”
“她害死世子,逼死福晉,你還想要什麼理由?”
“皇阿瑪有證據(jù)嗎?”
乾隆指著胡嬙道:“證據(jù)都已經(jīng)被她的幕後主使給消滅乾淨了!朕必須從她的身上,才能審出來新的證據(jù)!”
“那皇阿瑪就應該先揪出那個幕後主使,找出證據(jù),然後再來抓人!”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朕先做什麼,後做什麼?”
“皇阿瑪如果不能按規(guī)矩來,就休想從我這裡把人帶走!”永琪的眼睛睜的圓圓的,每句話說的都是那麼底氣十足。
乾隆搖著頭,嘆道:“這個妖女迷惑你到這種程度,絕不能留,朕要廢除她榮王府侍妾的身份。”
永琪立即回覆道:“那皇阿瑪不妨把兒臣榮親王的身份也廢除了!”
乾隆吃了一驚。
永琪道:“嬙兒和瑛麟是一起娶過來的,要休也該一起休!那是兒臣與皇阿瑪?shù)臈l件交換,不是嗎?如果皇阿瑪要違背約定,那兒臣也沒辦法講信用!”
永琪那種傲骨錚錚的姿態(tài),懿澤看在眼裡,又是一陣莫名的心痛。懿澤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會感到心痛的滋味。
乾隆朝永琪吼道:“你怎麼會如此執(zhí)迷不悟?”
永琪冷笑道:“皇阿瑪讓一個差點弒君的叛賊來當兒媳婦,不是比兒臣更固執(zhí)嗎?嬙兒就算有罪,罪還能大過瑛麟嗎?皇阿瑪有多討厭嬙兒,兒臣就有多討厭瑛麟!我都沒有攆走瑛麟,你憑什麼攆走嬙兒?”
乾隆氣急敗壞的對答道:“就憑朕是皇帝!等你有本事坐在朕這個位置,再跟朕討論公平!”
永琪毫不示弱,立刻駁回道:“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害她!”
乾隆怒火萬丈,指著永琪問:“你以爲你救過朕,朕就不會殺你嗎?”
永琪看著乾隆,泰然自諾,答道:“兒臣誓與嬙兒同生死,共進退,天上人間,絕不分離!”
這句話,足以讓懿澤萬箭穿心,讓她最心痛的,不是永琪對胡嬙情深如此,而是永琪敢於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番話。碧彤曾說替永琪隱瞞私情,是因爲永琪怕懿澤傷心,此刻可見永琪已經(jīng)顧不得懿澤是否傷心。
可是懿澤的心並沒有痛,她只覺得心是木木的。也許在她看到永琪痛失愛子、卻仍然維護胡嬙的時候,她的心已經(jīng)死了、麻木了,不再知道什麼是心痛了。這樣,也挺好。
乾隆吼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兒子!你與胡嬙同生共死?那碧彤呢?碧彤就這麼白死了嗎?”
“兒臣會還碧彤一個公道!”永琪臉上,依舊還是那個表情。
乾隆見永琪一句都不肯退讓,實在已經(jīng)無話可說,但他還是不可能因此處死永琪,他喚陳進忠道:“進忠,記下,擬旨,榮親王公然忤逆君父,降爲郡王。御前侍衛(wèi)胡云川,虛報官籍混入宮闈,且縱妹欺君,即日起革職!”
陳進忠道:“老奴記下了。”
永琪跪下,拜道:“兒臣謝主隆恩!”
乾隆拂袖離去。
瑯玦安撫著被嚇得目瞪口呆的胡嬙,又一起回了靈堂。
永琪也要進去,經(jīng)過門口時,看到了站在門一側(cè)的懿澤。他停留在懿澤面前,看著懿澤,卻一言不發(fā)。
懿澤漠視著永琪的臉龐,只覺得格外陌生。
兩人相對無言,良久,懿澤又回了靈堂,瑛麟一直跟著懿澤。
永琪也進了靈堂,只見幽漾一邊燒紙,一邊哭,從停靈開始,似乎只有幽漾,從頭到尾都在哭,不知是傷心太過,還有另有隱情。
永琪走了過去,問:“你是福晉的陪嫁丫鬟,也是所有證人中指證福晉最多的一個,今天當著福晉的靈柩,我再問你一遍,你所說的那些證詞都是真的嗎?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指使?”
幽漾不敢擡頭看永琪,渾身卻都在發(fā)抖,低聲的說:“沒……沒人指使,奴婢說的都……都是真的。”
這種回答方式,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在扯謊。
永琪猛的扯住幽漾的胳膊,厲聲喝道:“你擡起頭來!對著福晉的靈柩發(fā)誓!福晉在天有靈,會看著的!”
幽漾慢慢擡起頭來,卻往懿澤和瑛麟那邊看了一眼。
永琪又吼道:“我叫你看著福晉的靈位發(fā)誓,你聽不懂嗎?”
幽漾面對永琪這般逼問,害怕極了,她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對著碧彤的靈柩,顫抖著聲音說:“我……我發(fā)誓,我如果所說有假,就……就不得好死!讓我到地下去伺候福晉!”
夜半,府中的人多已安歇,只有碧彤的靈堂留了兩個丫鬟守靈。王府中,除了偶爾巡邏的守衛(wèi),寂靜一片。
瑛麟一襲黑衣,隱在河邊不遠的假山之後。
幽漾也偷偷來到了河邊,見到了瑛麟,問:“我已經(jīng)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什麼時候放了我的家人?”
瑛麟笑道:“你父母要我轉(zhuǎn)告你,已經(jīng)給你找了婆家。”
幽漾關切的問:“他們到底在哪裡?”
瑛麟往河邊走了兩步,蹲下笑著向幽漾招手,道:“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幽漾有些害怕,但還是慢慢移到瑛麟身邊,口舌打顫,問:“你……你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你終於聰明瞭一次!”瑛麟忽然伸腳絆了一下幽漾的腿。
幽漾的腿本來就在打哆嗦,一下子趴了下去,下半身在河岸上,上半身捱到了水面。
瑛麟手快,將幽漾的頭按到水面以下,幽漾四肢掙扎著,濺到了瑛麟身上不少的水。
過了一會兒,幽漾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最後徹底安靜。
老規(guī)矩,瑛麟還是多按了一會,將幽漾整個丟入水中,然後隨手拿起一塊石頭,迅速平復了幽漾雙腳蹬起的泥土。
瑛麟舒緩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從懷裡掏出一顆夜明珠。夜明珠上粘著星星點點的薄薄金紙,因此向四面八方散發(fā)出耀眼的金光。
望雀樓是臨著河水建的,胡嬙在二樓躺著,剛剛睡著沒多久,不知道爲什麼就醒了,忽然一眼看到西面窗外有金光閃過,她忙坐起推開窗戶,只見金光消失在下方的河水中,只剩下漆黑一片。
瑛麟已經(jīng)帶著夜明珠跳入水中,用身上的黑披風將夜明珠裹住,然後順著河流遊向了遠處。
有幾個巡夜的護衛(wèi)看到西邊有金光閃過,一起往西趕去,金光卻很快消失了。他們追到河邊,沒有看到任何人、任何東西。
天亮後,永琪剛剛起牀,卓貴就來報:“王爺,昨晚巡夜的侍衛(wèi)說子時有金光閃過,很亮很亮的,閃了一下就不見了,在西邊,感覺像是離河不遠!”
永琪聽了,感到十分詫異,忙整理好衣著,來到卓貴所指的地方。
還沒走到河邊,永琪看到那裡已經(jīng)站了很多人,正在議論著什麼。
永琪走近,聽到他們議論的並不是什麼金光,而是河裡打撈上來一具女屍。永琪忙上前去看,大吃一驚,淹死的人是幽漾。
卓貴也嚇了一跳,指著幽漾說:“這……這不是昨天在福晉靈前發(fā)誓的那個丫頭嗎?誓言應驗了!福晉顯靈了!對對……昨夜那道金光,一定是福晉顯靈了!”
永琪無奈的閉著眼睛,搖了搖頭,擡頭問:“昨晚的金光,是什麼樣子的?”
王府中輪值巡夜的一個侍衛(wèi)答道:“是一道突然出現(xiàn)的金光,光芒沖天,隔著很遠都能看見,但很快又不見了。”
永琪默默回憶著去永和宮探望愉妃病危的那晚,突然看到長春宮中金光沖天,竟然連相距甚遠的永和宮都能看到,但瞬間又消失不見。
又一個侍衛(wèi)彙報說:“奴才們看見金光就立刻過來看,可是沒看到一個人,天亮才發(fā)現(xiàn)河裡漂著一個人。”
永琪又回憶起後來福靈安在長春宮對乾隆說的“臣等在外看到長春宮的金光,就立刻進來巡察,卻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只有地上留下血跡”。
後來乾隆讓人查有沒有誰是剛受傷,其結果是宮中並沒有剛受傷的人。而永琪回到家中,卻看到懿澤的手臂剛剛受傷,而且傷口很深,還不肯請御醫(yī)。
永琪永遠都不會忘記懿澤那根神奇的龍錫杖,他不止一次的親眼目睹它的萬丈光芒,甚至在自己不慎墜樓時爲它所救。有關於龍錫杖的每一件事,都是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
永琪還想起了昨晚他逼幽漾發(fā)誓之前,幽漾往懿澤那邊看了一眼,那個眼神,緊張、怯懦,還隱藏著一些秘密。
卓貴問:“王爺,怎麼辦?要不要報官?讓順天府來審理?”
“不要!”永琪沒有多想,就直接脫口而出。
卓貴對於永琪的反應,感到很意外。
永琪想了一會兒,又說:“告訴她的家人,就說失足落水,多給些錢,讓他們帶回去安葬。”
卓貴有點發(fā)愣,他覺得,這實在不像永琪平日的行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