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怎麼也想不到,後來會跟張明楷結婚。而那之前一個月,她所有關於未來的幻想,除了樑有齊沒有第三個人。
大四時楚青考清華的研究生失敗,後悔到極點的她決定再考一次本校研究生。樑有齊比她早一年畢業,當時在一家著名的外企做技術。這一年,她才把樑有齊跟父母坦白了。電話裡,父母似乎因爲樑有齊是農村人而不高興,不冷不熱的。但是也沒有特別反對。楚青知道要說服父母就一定得帶著樑有齊回去一趟。就這樣,五一長假時,楚青大膽地帶著樑有齊回了家。讓她高興的是,父母見到樑有齊真人長得精神,又有上進心,工作也不錯,馬上轉了態度。楚青放了心,父母終於認可樑有齊了。
七月份畢業,楚青沒有回家,搬到了樑有齊的住處。因爲距離考研還有一段時間,她書也看不進去,乾脆找了份輕鬆的臨時工作。倆人早上一起出門,下午回家,一起買菜動手做晚飯,柴米油鹽醬醋茶,日子從沒有那樣平常而踏實過。
生活**逸了會讓人變懶的,不到兩週,她的心就疲殆了。
楚青跟樑有齊商量:“我能不能不考研了,就做這份工作。我不想考了,太費勁了。”
樑有齊回給她一個白眼:“別胡說。下個月就把那工作辭了,趕緊複習。再說,這點困難還值得提嗎?”他是一直堅持讓她讀研的。
“你覺得簡單,自己怎麼不考?”楚青不滿。
“我要掙錢養家。”樑有齊振振有詞。
“我不用你養活。我自己掙的錢就夠花了,我又不浪費?!?
“養活自己當然是沒問題的。不過,請問你方大小姐,在北京生活難道要交一輩子房租嗎?你知道現在北京的房價是多少,照你現在的工資,到五十歲,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置一套房。”樑有齊更不滿。
“你不用擔心這個。前幾天,爸媽剛跟我說過,我倆要結婚的話,他們會給我們首付的錢的。”楚青道。
“誰讓你跟他們說的,怎麼能要他們的錢?”樑有齊說的很生硬,似乎有點兒生氣。
“什麼他們我們的?我們結了婚,你就得喊他們爸媽,用父母的錢有什麼不好的?”楚青覺得他沒必要撇這麼清。
樑有齊卻很固執,眉頭皺起來:“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不能讓人家說閒話?!?
“我們用自己的錢買房,誰敢說閒話,誰要說閒話,我就……”楚青覺得沒法理解。
“別再說了?!睒庞旋R突然打斷她,“這件事往後不要再提了?!?
楚青說了一半的話就夭折了,她很自覺地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他們倆之間一涉及錢,就會出問題。楚青真的很頭疼。大學期間也有過幾次這樣的經歷,樑有齊衝她發了很大的火,雖然後來向她道歉了,但她一直心有餘悸。
有段時間樑有齊的母親在北京住院,楚青每天去醫院送飯。楚青之前也知道樑有齊家是農村的,下面還有個妹妹,條件並不好,住了這麼些天醫院,錢肯定花了不少,但是沒想到經濟會這麼差。她是偶然遇到護士來催費才知道的,連著拖了三天的醫藥費,再不交就要被趕出醫院了。樑有齊的媽媽哭著要收拾行李,不住院了。楚青嚇壞了,樑有齊不知道幹什麼去了,託她來照顧樑媽媽的,要是知道被趕出醫院了,還不跟她鬧翻天。她趕緊想辦法籌錢,數了數認識的人,最有錢的就數小敏阿姨了。之前楚青也向她借過錢補學期末的漏子,這會兒借錢也不怕她跟家人泄露。小敏阿姨真是豪爽,二話不說,馬上打了五千塊過來。楚青打完電話就等在ATM機旁,等著卡上有了錢立馬取了出來,熱乎乎的五千塊,厚厚一摞,像塊磚頭似的。她從來沒拿過這麼多現金,揣在書包裡只覺得十分沉重,心裡又驚又慌,趕到了醫院,慌里慌張地交上了錢,又存了些錢在賬上,留出幾百塊零錢來給樑媽媽。
哪知道樑有齊到了醫院,知道這件事兒,臉色馬上變了,拉她到走廊的盡頭,一站住腳,就衝她大吼大叫。
楚青都沒回過神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樑有齊那發狠的樣子,簡直想把她從窗口扔下去。走廊裡來來回回地不少人,楚青不願意跟他鬧,只是轉過身子,默默地任他臭罵。她知道他最近爲他媽媽的病很上火,她願意爲他分擔痛苦。她會跟他解釋的,但不是現在。
等樑有齊罵夠了,楚青十分平靜地說道:“樑有齊,我先回學校了。明天再跟你說?!?
樑有齊沒有回答。
楚青臨走前擡頭看了他一眼,感覺有些奇怪。他臉色十分疲倦,也許真的累了。
她轉過了身,剛邁出幾步,突然聽到背後哐一聲巨響。
楚青急忙回頭,樑有齊栽到了地上。
她慌忙彎下腰去扶他,扶不動,樑有齊露著青皮的頭就窩在她的肘彎裡。那麼龐大的身子,說倒就倒了,居然像個孩子般脆弱,他到底怎麼了?楚青在心裡咒罵自己,爲什麼不多關心一下他?也許自己真的做錯什麼了,讓他不開心?
她扶不動他,慌忙喊人。
“不用喊了?!彼徚艘粫海呀浶蚜?。
她低頭去看他的表情,目光卻尖銳地發現他手臂上多了幾個發青的針眼。腦子稍微一轉,她突然明白了。
他是去賣血了。他寧可去賣血,也不肯要自己的錢。
楚青心裡又氣又急。他把她當什麼?連這點兒患難都不能共?他太看不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