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楷見她收拾東西，也沒攔著，只說：“陪陪你爸媽也好，過幾天我去接你。”

楚青心酸。過去他在上海時，巴不得天天回來看她。現在卻急急地擺脫她。

她只跟父母說想多陪陪他們，而實際上，她並沒有這個榮幸。這半年來，媽媽跟幾個姐妹去教堂做義工，天天早出晚歸，忙得不亦樂乎。爸爸也是每天早早出門上班。反倒是她，人當青年，卻天天怠工。

媽媽不斷催她早起去上班。

楚青分辨：“那份工作不過是個幌子，上班還不是跟人胡侃？”

媽媽教訓她道：“那也比天天賴在家裡好。你這麼年輕就想不勞而獲，老了有你受的。”

楚青訕笑：“你真不瞭解女兒我啊。從我嫁入張家那天起，就已經打算不勞而獲了。怎麼，你還指望我能勤力辛勞成爲女強人一族啊！媽，像你這麼辛苦又怎樣，最後還不是清苦？”

媽媽道：“工作也不止是爲了錢，你看我現在天天出去做義工，不拿錢，可是心裡很高興。”

楚青搖搖頭：“那我跟你去做義工好了！”

“你有學歷，又有精力，應該做一份有前途的工作才行。張家人也不會看低你了。文化局那份工作的確**逸了。你跟明楷說一聲，在公司裡找份工作歷練歷練也比現在好啊。話又說回來了，你回來這幾天了，怎麼還不回自己家去？明楷今天還打電話來催你回去。”

楚青避開話題，撒嬌：“媽，我不是想多陪陪你嘛！”

林慧娟著急出門：“說的跟真的是的。我也不用你陪，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去教堂。中午飯你自己解決啊。別忘了給你爸的花澆水。”

楚青覺得心裡很悽苦。她想跟父母溝通，但是又怕他們擔心。

晚上，張明楷請方家人吃飯，接楚青回去。

她父母不曉得內情，還直誇明楷體貼：“這麼近的路，打個車就到了，怎麼還這麼慣著她。”

楚青的心情也漸漸平和了，順從地上了張明楷的車。她漸漸想明白。如今脫離張家，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繼續與張明楷冷戰，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不如早做打算。

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楚青突然主動地抱住了張明楷。總要試一試。

張明楷眼底有一絲詫異，楚青從來沒有這麼主動過。他遲疑，但還是抱緊了她，有一絲恍惚，彷彿仍然是幾個月前，他們單純美好的時候。他的手臂用力箍緊她。多久沒有這麼抱過了，誰也不肯放鬆。

楚青聞到張明楷身上濃重的煙味：“你不要吸那麼多煙，對身體不好。”

張明楷答應著她：“好。”他只聽得自己的心臟如亂馬般撲騰著，糾結著，一腔熱血，卻不能傾訴。

電梯門開，他們誰也不願意動。又隨著電梯下來了。

門開了，站了一個老太太，眼神怪異地盯住他們半天：“你們不出來，我怎麼上去？”

楚青深埋著的臉笑了。

張明楷伸手關了電梯門，對老太太笑道：“我們也上去。”

進了房門，楚青低頭，柔聲說道：“張明楷，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有幾滴涼絲絲的液體打在張明楷的手臂上。

張明楷霎那間心如刀絞，他幾乎忍不住對著楚青喊出來：“不，我永遠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十萬倍。”但是房間的燈亮了，他看清楚了楚青的臉，心思乍動，說出來另一番話：“楚青，你多心了。”

楚青又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涼薄。她再也控制不住，失聲哭起來：“爲什麼，爲什麼？”

張明楷去了衛生間，不停地吸菸。楚青沒有看見他的眼淚。他盯著鏡子裡那張臉，低聲咒罵著自己：“張明楷，你忘記了當初是怎麼下的決心，怎麼對得起楚青？你應該被人千刀萬剮，永不超生。”他痛不欲生。

十分鐘後，張明楷突然出來，啪地關掉燈。他在黑暗裡呼喚：“楚青！”他摸索到了她，抱住她狠狠地親吻，低聲喚著她寶貝寶貝。

楚青奮力推他，卻漸漸感覺到他的柔情，以及他的淚水。

楚青詫異了。

張明楷終於饜足了，放開了她，像個孩子似的哀求道：“楚青，我們走吧。隨便去哪裡，只要沒人認識我們，一點點打拼，就你和我兩個人，好不好，好不好？”

楚青吃驚地問他：“發生什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我糊塗了，剛纔你還那樣，怎麼現在又要跟我走？”

張明楷伸出手溫和地撫摸她的臉：“楚青，你相信我嗎？”

楚青道：“你得有證據讓我相信你。我不會信你一時信口雌黃。”

張明楷道：“我知道我最近冷落你。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相信我，楚青，我永遠都愛你。五百年前，五百年後都會愛你。”他說的那樣認真，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亮晶晶真誠的雙眼。

“明楷，到底發生什麼了？”楚青到現在已經目瞪口呆。這一切太過迷離，她實在不懂。

“這件事太複雜，往後再給你解釋。眼下之計，我們趕緊離開這裡。什麼都不要問了，什麼也不要收拾。你身上有現金嗎？銀行卡就不要帶了。把證件帶好。有人給打電話不要接。我們走吧。”張明楷緊緊牽著她的手。五分鐘不到，他們的車已經到了街上。

張明楷深吸一口氣，問她：“以後可能生活都不能像現在這樣富足，你能忍受嗎？”

楚青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什麼我都能忍受。”咦，這竟然是她的真心話！如果沒有機會說，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愛他到了這個地步。

楚青漸漸疲勞，眼神迷離。

張明楷溫柔地看著她，說道：“你先睡會兒吧。”

她睡著了。夢裡，她對著張明楷哭，你不要離開我。可是張明楷一個眼神都沒給她，決然走了。她的心涼到零下幾十度。一路顛簸睡得極不舒服。她睜開眼，外面天光大亮，他們竟然到了鄉下。

“醒了？”張明楷給她一個甜蜜的笑，“前面有個鎮，我們在那裡停一停，吃個飯再走。”

楚青才把昨天的事情記起來。

“明楷，我們這是要到哪兒去？”她突然清醒了。

“我也不知道，走的越遠越好。”張明楷輕輕地說道。他伸出一隻手，握住楚青。

他們在鎮子裡停下來，在街邊的早餐攤上吃飯。老闆端上滾燙的皮蛋瘦肉粥。楚青吃一口，被狠狠地燙了一下，臉色頓時變得粉紅，在晨光的照耀下，竟是那麼迷人。張明楷心裡無限柔情：“楚青，我真糊塗。竟然做出那樣的決定。你放心，楚青，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拋下你的。”

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快已經灰飛煙滅，楚青看著眼前這個溫柔的男子，心中早已經愉快到想要哭出來。她不知道中間發生什麼，但是知道，張明楷最後還是選擇她了。她願意相信他。

“咦，真奇怪啊，在這裡居然能碰到張總啊！您怎麼上這窮鄉僻壤的來了？”一個穿著打扮都十分得體的中年人，操著一副帶口音的普通話，跟張明楷說道。

張明楷看到那人，整個人都木木的，拿著勺子的右手很明顯在顫抖著，這個徐慶輝，他竟然能這樣本事，他一直都在監視著他吧！

楚青不明就裡，說道：“哎，在這裡居然也能碰到你同事啊？快坐啊，一起吃吧！”

張明楷的目光漸漸變冷：“我們是來旅遊的。”

楚青看了他一眼。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是嗎？那可真是太巧了。張總你不知道，我是這個鎮子土生土長的，哪兒好玩哪兒好吃，我最清楚了。這樣吧，你們想去哪兒，我帶你們去！”

張明楷道：“我這會兒累了，想先休息，下午再玩吧。”他站了起來。

楚青隨他起身，她去拉張明楷的手：“這個人是誰啊？”

張明楷淡淡地道：“不是好人。”

楚青汗然。

那人帶著他們去了一家客棧：“你們休息吧。我就在樓下喝茶，什麼時候出去玩，叫我一聲就行。我可一定要盡地主之誼啊。”

張明楷一進房門就抱住了楚青：“對不起，楚青，我沒有能力，擺脫不了他。”

楚青緊張地說道：“他是誰啊？如果他是壞人，那我們報警吧！”

張明楷苦笑：“沒用的。我們下午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