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安手裡帶著劍, 這幾日宮裡放假,他無事便不由自主的來到了江南。
新年伊始,江南也蒙上了一層薄雪。江南的雪不似京城的雪下的那麼渾厚、浩浩蕩蕩, 而是有種特別的溫柔。
老鸛樓人並不多, 當(dāng)塵安走進(jìn)去的時候, 老闆還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敢問客官是喝酒, 還是找人吶?”夥計上前問道。
“你怎知我不幹其他的?”塵安好奇問道。
“嘿嘿, 這您就不知了吧……來我們店的人,多數(shù)都是喝酒的。我看客官面生,想必是從外地來的, 既然是從外地來的,不是散客遊跡天涯, 就是專程來這裡尋人的……再說, 你要幹別的, 我們老鸛樓……也沒別的啊。”老闆解釋道,“所以, 客官您……”
塵安從懷裡掏出那枚飛鏢,遞給老闆,“我只是來赴一個遲到的約。”
“……呦!”老闆看了那枚飛鏢朗聲笑道,“原來是丁四爺?shù)呐笥眩煺埳献? 快請上座!……”
“多謝。”塵安跟著指引的小二, 來到二樓小丁常坐的那個地方。
這裡靠著窗, 一下子就能看到街上的光景, 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
“客官你稍等,丁四爺吩咐過, 要給您上好酒,你稍等哈……”
塵安點頭,不再回話。
酒是好酒,清醇甘冽,淡如水,沒有他們那邊的烈性。
店家見他獨自一人,還給他加了幾碟小菜。
不知不覺間,一天的時間便過去了。坐在此處,倒真別有一番意味。不知那人是何心境。
“客官,我們這……關(guān)門了……您要不,明日再來?”老闆試探的問。
塵安纔回過神來,“抱歉,坐這兒出神了,我這就走。”
“無妨無妨……”老闆笑道,說著似是隨口說,“可能丁四爺有什麼事兒吧,客官你也別太失望……”
塵安笑著不說話,只是鞠了一個禮就往外走。
沒事兒他應(yīng)該也不會來。
他只是毫無預(yù)兆的過來,又沒有告知。
罷了……
一連三四天,塵安都坐在同一個地方,喝著酒吃著菜看著街上人影攢動。
店家都看不下去塵安一副“落寞”的神情,終於有一天,把小二招過來。
“老闆,怎麼了?”小二一副茫然的樣子。
“那公子來了好幾天了,丁四爺一次都沒來過?”老闆問。
“沒吶,我還覺得那公子怪可憐的,孤零零地坐在那......”
“......”老闆略微思索了一會兒,“這樣,你拿著飛鏢,去飛花閣找找丁四爺,可能丁四爺忙忘了這事兒,又或者是這位公子提前來沒告訴丁四爺,你問問丁四爺怎麼辦吧......”
“得嘞,我馬上就去!”小二拿著飛鏢就往外跑。
誒,真是,年輕人那......
店家搖搖頭,又繼續(xù)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小丁是幾天後才收到的消息,此前他一直在天璣門。他家二閣主一聽書天璣門門主失蹤三年終於回來了,興奮地馬不停蹄趕過去,無奈他只好跟著過去,到今日纔回來。
“你說老鸛樓的夥計找我?”小丁問門衛(wèi)。
“是的,丁堂主,那個夥計還叫我把這塊飛鏢給你,有一個公子已經(jīng)到他們那三四天了,說是來赴約的。”門衛(wèi)把飛鏢遞過去。
小丁接過飛鏢,突然記起什麼,狂奔出去。
第七天了,是該回去了,今日把酒喝完,他便要走了。
塵安自顧自悠閒的飲著,大街上,一個熟悉的身影瘋狂奔走,不經(jīng)意間吸引住塵安的目光。
小丁本想跑進(jìn)老鸛樓,卻瞥見了窗戶邊上的塵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怔怔的望著他。
兩相對望,四目無言。
倏地,兩人都笑了起來。
刺骨的寒風(fēng)也掩蓋不住的,是藏在笑意裡的情。
蕭梧葉難得一身天青色的長袍,俊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派清冷高傲之相。
天璣門門前也是一派蕭瑟冷清之景,也難怪,畢竟那個人今天才回來。
真是三年了啊......
“閣主,要進(jìn)去通報一聲麼?”小甲在旁邊問。
“不必,”蕭梧葉道,“我自己一個人走走,你先回去。”
“......是。”小甲知道閣主一個人的時候不喜歡有人跟著,便自覺退到了一旁。
蕭梧葉滿悠悠的走著,先去柳氏夫婦的墳頭上了三炷香。
“姑姑,姑父.....”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蕭梧葉只得磕了三個響頭轉(zhuǎn)身嘆息離去。
吾待君歸。
卻未曾想,一待就是三年,像當(dāng)初三年前,他差點以爲(wèi)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沒想到啊......真是世事難料......
呵......
蕭梧葉自嘲一聲,朝三年前那處懸崖走去,那便立著一塊墓碑。
無字墓碑。
那是三年前,他爲(wèi)他親手立的,卻沒料到,他竟在他鄉(xiāng)快活逍遙。
蕭梧葉靜靜地立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枚葉子狀的玉佩,隨意擱置在墓碑上,“走了......”面色淡漠的回了飛花閣。
暗處看著這一切的陸執(zhí)——也就是陸司懿,有些微微皺起了眉。那玉佩,是當(dāng)初蕭梧葉生辰的時候,他親手給他打磨的。
“門主,天璣門門徒願意留下來的和願意回來的都已集結(jié)完畢。”桃子過來稟報道。
“嗯,那回去吧......”陸執(zhí)頓了頓,“桃子,你去把那個墓碑上的玉佩幫我收回來。”
“那兒嗎?”桃子指著問。
“嗯。”
“好......”桃子過去,“咦!門主,這玉佩底下墊著字!”
“何字?!”陸執(zhí)微微有些激動。
“候君,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