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正身不由己地、遲遲緩緩地下落,希望再多呆在天空一會。王小晴瞇著眼看著太陽,覺得近來,自己的感覺有問題,看什麼都有身不由己的幻覺。
有錢能使鬼推磨。滿院之中,空閒的地方竟然都栽滿了半大不小的荊棘。劉管家還囑咐玉貞,注意澆水。如果實在忙不過來,就通知一聲,會派人幫忙。玉貞連連表示不用。
王小晴就是在衆人都走後,才走出屋門,站在院中的。她看了一會兒太陽,又去看滿院與衆不同的植物,有傻了眼的感覺。她還怕西門從容阻攔呢,沒想到,全是庸人自擾。不到一個下午,就全部完成了,還整整齊齊的呢。
玉貞不知何時出去的。這時,回來了,提著飯,佈置好之後,招呼王小晴用飯。王小晴心事重重,卻無處訴說。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下去,於是,就放下了筷子。
關心她的玉貞忙問:“怎麼,今天的飯菜不合口?”
聽出玉貞的關心,王小晴卻不想解釋。心想,怪不得人們都說,人生難得一知己。玉貞對自己如此關心,自己和她說起話來卻只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經常是你說你的,她說她想說的。她又嘆了一口氣,說:“不是,只是不想吃,沒有胃口。”
“你說一下,你想吃什麼,讓廚房重新做。”
“什麼也不想吃。”
“玉良,你不用擔心。我想,少爺,他今晚一定還會來的。”玉貞低聲安慰她。
王小晴大驚失色,說:“你說什麼,你爲什麼這樣想?”
“因爲少爺喜歡你呀。你看,今天,你讓我交待許管家種荊棘。他什麼也沒有說,就答應了。後來,我才聽他說,少爺交待了,一切由你做主,照你的吩咐做事。”
王小晴聽了玉貞的分析,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更加恐慌不安。本來,她今天一直在腦中反覆想的就是這件事。今天,回想起來,西門從容只是答應那一晚上不要她。而且,今天她越想越覺得,現在,已經不是覺得,而是肯定了。昨天一天的時間裡,西門從容都是在捉弄她,以看她著急爲樂。
他會不會再來?
他會不會再來?
王小晴總是抱著一絲僥倖的心理。現在,卻一下子被玉貞的分析全部擊潰了。一想到這兒,她又開始束手無策了,心慌意亂地說:“姐姐,我有點累,先去休息一下。”說完,她就急急忙忙地回到裡間,繞過屏風,和衣倒在牀上。
他會不會再來?
……
正躺著胡思亂想,突然間,王小晴感覺到身後站了一個人。一時之間,覺得毛骨聳然,渾身汗毛直豎。
“今天,還拴院門嗎?”是玉貞的聲音。
王小晴鬆了一口氣,說:“姐姐,你今天走路怎麼沒有聲音?”然後,翻身坐起。
“有聲音呀。”一句話說的玉貞莫名其妙。“院門上不上拴?”
“當然要上拴。”
“可是,”玉貞有些不大情願的樣子,“少爺會不會認爲你要把他擋在外面?”
王小晴看她兩眼,拿起書說:“姐姐,你看,這是什麼書?這是老夫人讓我看的烈女傳。身爲一個女子,是不能做出有違婦德、婦功的事的。你以前勸說我的話,都是不對的。少爺來了,有我頂著,去上拴。”
“好,那我去了。”
玉貞一會兒,就回轉過來,佩服地望著王小晴,說:“沒想到,書中有這麼多的學問。”
“是呀”王小晴答應一聲,爲了打發時間,也平靜一下心情,接著又說:“我給你講一篇”
“啊,不用了,我去睡了。既然書上都寫了,今天,我就還睡在這個屋裡吧。”
“就是書上沒寫,今天,也得睡在這。”王小晴低聲說了一句,也不知說給誰聽。玉貞走了,王小晴卻把書扔在一邊。就這樣,穿著衣服,躺在牀上,雙眼直直地望著帳頂,想著自己的心事。
想到頭都痛起來的時候,王小晴索性翻身起牀。揉了揉太陽穴,隨便做了一遍眼保健操。還是頭痛。王小晴又想起自己早已經準備做的體操。就從今晚開始吧。可是,古裝的衣服礙手礙腳,太不方便。反正,反正,如果西門從容真的來的話,穿再多的衣服也不行。想到這兒,她脫了外衣,只著一身白色的中衣,就是這樣的一身中衣,如果在現代社會裡,還是非常保守的。
王小晴強迫自己放下心事,想著從前上學時是怎麼鍛鍊身體的。就這樣,一邊想一邊回憶一邊做,直到累極栽倒在牀上。
這一夜,就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西門從容沒有出現。
當玉貞提來飯菜,喊她起牀時,王小晴纔剛剛進入夢鄉,好夢正酣。梳洗完畢,吃過飯後,玉貞竟然沒有說一些無邊無際的閒話。一時之間,兩人相對無言。王小晴發現玉貞的臉色不太好。看來,自己昨天晚上說的話,並不是□□她的心。她一定又在想什麼關於寵愛與不寵愛的問題。
直到許管家指揮綢緞莊的人,擡來一箱衣物,並且聽莊裡的人說,這是少爺親手挑選的時。玉貞的臉色才完全多雲轉晴,笑了起來。
玉貞看王小晴一副無動於衷、意興闌珊的樣子,叫她“起來看呀”
“沒力氣。”
“我打開看了。”
“好”
玉貞就替她打開箱子,拖她起來,一件一件地在她身上比劃。除了配成套的外衣裙子,竟然還有兩件抹胸,一件是紫紅色的,一件是粉綠色的。玉貞拿到王小晴的跟前,說:“你看這顏色多好看,料子多好。”說著,硬塞在她的手中。拿著這絲軟水滑的抹胸,王小晴又聯想到西門從容。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撫摸著她,在她耳邊說,真好,象絲一樣滑,象水一樣軟。一陣刺痛從手傳到心,她隨手扔在箱子裡,說:“你看吧,我去休息。”
玉貞怔在當場。
西門從容仍然沒有出現,只是每天都有禮物送到。刻有‘良’字的手鐲、幾雙耳環、幾個髮簪等等之類的首飾,還有幾本書。謝謝上帝,幸虧不是烈女傳之類的,是一些傳奇小說。
王小晴這邊是抑鬱煩悶,玉貞在那邊卻是歡天喜地。時令已經到了秋天,院子裡的荊棘竟然都活了下來。這天一早,太陽剛露出了紅通通的臉,王小晴就想出去。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憋悶下去,一定要出外走動一下。
“姐姐,你陪我出去一下。”
“不要啊,玉良,別的少夫人都不出去的。”又是恐慌萬狀。
“不要說別的少夫人了。我真恨,你來做少夫人,我情願去侍候你。”王小晴惱恨起來。
看到王小晴發怒了,玉貞不敢反駁,說:“出去也好,不過,只能在內院裡啊。”
“好的”王小晴心想,我先出了這個小院門再說。這哪裡是院子,這分明是牢籠。
正準備出去,從外面進了一個小丫環。王小晴認出來了,就是那次,在書房見過的一個丫環,好象叫香兒。
她對著王小晴說:“玉良姑娘,老夫人有請。”
玉貞在旁邊高興地插嘴道:“好啊,我們馬上去。”
王小晴注意到香兒皺了皺眉,卻沒有反駁。只是又對著王小晴說:“老夫人讓我領你去。”話裡帶有你必須去的意思。
王小晴心想,我也想見見老夫人,看看玉貞口裡的吃齋信佛的善良人。她沉聲問:“難道不讓我帶她?”
香兒看著她沉著的臉,說:“這個,老夫人倒沒有說。”
“好,姐姐,我們走”王小晴故意大聲地喊了一聲‘姐姐’。我的姐姐可不是讓別人欺負的,就算欺負,也只能是我。
出院門的時候,王小晴悄聲問玉貞:“你高興什麼?”
“因爲老夫人有請,你能出去了,我也不用擔心了。”很開心的語氣。
王小晴想,原來,玉貞還是念念不忘她的擔憂啊,有些爲她的擔憂而感動,有人關心自己的感覺好。
遠遠看著老夫人的主樓,氣勢宏偉,飛檐雕刻。與衆不同。王小晴再回想到幾個小妾住的院落,高圍牆,真是天壤之別。這說明了什麼問題?在這西門府中,老夫人的地位一定很高。幾個小妾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還要圈起來,氣死我了。
見到老夫人,看到老夫人身後,一溜兒站著五個丫環。其中一個就是雲姐,她還是一副對王小晴恨之入骨的樣子,惡狠狠地瞪著她。而其它幾個或冷冰冰繃著臉,或露出譏諷的神色,或漠不關心。
王小晴正猶疑間,見香兒玉貞已在行禮。她也忙裝模作樣的彎下了腰。
王小晴直到坐了下去,還在思考老夫人召喚自己有何事?
“你是玉良?”
“是”王小晴擡起頭,望著老夫人回答。老夫人果然長的慈眉善目,但目中卻有堅毅的神色。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喜歡膽小如鼠的人吧?王小晴繼續與老夫人對視著。
“好,好”
王小晴聽清了老夫人的話,一怔,不解其意。又聽老夫人說:“書,你看了嗎?”
‘書’王小晴怔了一下,這幾天,她正看西門從容送給她傳奇呢。猛然想起,老夫人問的肯定是那本《烈女傳》,,連忙答道:“看了一些”又想到露巧不如藏拙,就又轉口說:“有些字不認識,不大懂。”
“說說看”
“在書中,看到了許多優秀女性。”王小晴在心中加了一句,比男人強的多。
老夫人看著她,她也看著老夫人,一室鴉雀無聲
“你退下吧”
“是”王小晴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又問一句“我可以出外走動一下嗎?”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就在內院”
“謝老夫人”
就算一個內院也很大。有西門小姐的繡樓,還有一座樓應該是西門從容的原配夫人的居住的。但在王小晴看來,卻很是荒涼,彷彿無人居住。
王小晴喊了一聲“姐姐”
“等會兒再說話。”
當兩人來到最西北角的地方,有一個半圓的池塘,種著滿池的荷花。現在,已經不是賞荷的最佳時節了,有些荷已呈現衰敗的趨勢。
池塘邊有一座假山,其中一塊光滑的石壁上寫有‘月湖’兩個字。旁邊還有一個小亭。王小晴走進去也不擦拭就坐了下來。玉貞也隨之坐下,卻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王小晴先問:“你剛纔怎麼不讓我說話?”
“那座樓是少爺的原配夫人住的,現在沒有人在。是府中的忌諱,大家走到那附近,連話都不說,害怕染上晦氣。”
那少爺住在哪裡呢?王小晴想問,又想到,這不是費話一句嗎。這麼多的小妾,還不是想住在哪兒,就住在哪兒。
王小晴轉頭看向水中央。玉貞著急地說:“我們快走吧,去別的地方。”
“這裡好啊,很清靜”
“可是,我怕你再想不開。”
原來,這裡就是玉良落水的地方。怪不得玉貞神色異常,看來,在玉貞心中,是認爲玉良是自殺的。
我一定不走!王小晴在心中下決定,我要研究一下,爲什麼我會來到這個地方?我能不能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