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晴手中把玩著一張雪白的素箋，心裡充滿矛盾。想著昨夜的一切，他說別人時的滿不在乎的語氣；嘲笑她時可愛的表情；無理時的堅持霸道；吻她時的萬分柔情。
王小晴不得不在心裡承認，昨晚，西門從容對她確實是溫柔體貼。“你和蝴蝶一樣嬌嫩，我真擔心我會傷到你。”他看著她溫柔地說。然後飛快地啄吻了她一下，就倒頭大睡。當時，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這個男人，他爲了她，在努力剋制他自己的呀。
王小晴的眼光落在一摞書上。這段日子，她自行琢磨，大約無師自通，能夠把這些喜愛的傳奇小說大致看下來。只是還是不習慣這種從上往下的寫法，看著總是覺得有些彆扭。每次，總是先橫著去看，然後才重新豎著去看。
王小晴一夜好眠，凌晨醒過來，睜眼一看，發現西門從容已經無影無蹤。
小彩抱過來一摞書，告訴她，這是少爺託人收集的。今天一早送了過來。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包書皮的紙和一封信。現在，她手中拿的這張素箋就是在信裡封的。上面寫著
荊棘釋名棘刺、棘針、赤爪花名刺原
一年生多年生草本植物，易成活。主治明髒虛冷腹脅刺痛睫毛倒生齲齒腐朽小兒口噤驚嚇疔瘡等刺有微毒，刺入人體稍痛。
他知道我欺騙了許管家？還是他擔心我真的記錯了？
小彩進來時，看到的情形就是王小晴目不轉睛地盯住這張紙。
“請你過來梳洗吧，少夫人。”
王小晴擡頭看見小彩爲她準備好的溫水。 “天已開始轉涼了麼”她喃喃地說了一句，把手放在溫熱的水中，低下頭，水中的倒影也在看著她。
這張臉，這張臉，王小晴看了一會，突然間煩燥起來。用手打了幾下水，水花濺起，這張望著她的臉立即消失了。水紋晃動著，蕩了幾蕩，就又平靜下來。
水中的這張臉又在看著她。她苦笑了一下，這張臉也對她苦笑了一下。
王小晴擡頭去看向小彩，她就站在一旁，紋絲不動，還是那副冷漠的模樣。她重新低下了頭，去認真地洗臉。然後，坐在梳妝檯前，任憑小彩在她頭髮上梳理。
王小晴從鏡子裡可以看到，小彩手腳利落，又快又輕巧地爲她梳著頭髮。只是，那張臉依然冷淡自持。憑我王小晴哄小朋友們的本領，我一定要你說話。
“小彩，你梳的真好，比玉貞強多了。”
沒有反應。
“象你這樣又聰明又可愛的女孩子真少見。”
沒有反應。
“你的頭髮也真好，回來，我送給你一支髮簪，配上一定好看。“
沒有反應。
王小晴見自己的話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小彩的一張臉無動於衷。慪氣地把頭動來動去。
小彩梳著梳著，再也梳不下去了。只有打散了重新梳理。但是，仍然一語不發。
“小彩，我們打個賭”
沒有反應。
“不出聲就是同意了。我給你講個笑話，你若笑了，就不能整天繃著臉。”
還是沒有反應。
“從前，有個人外號叫‘笑話蔞’，最會逗人笑了。有一天，他和另外一個朋友去逛大街。朋友指著一個樹下站著的女子，說：‘這是我們這兒最有名的寡婦，每天都是冷冰冰的，從不和人說笑。今天，你要能讓她笑一下，我請你吃一桌。否則，你請我’。笑話蔞看了一眼，說，‘這有何難。我用一個字就能把她逗笑，再用一個字又能使她生氣。’朋友當然不信，說，如果真能這樣，我就連請你三天。
“小彩，你猜猜，用什麼辦法？”王小晴說到這兒，問了一聲。小彩正如她所料，一聲不響。但是，王小晴發現她的神色上有些變化。
王小晴繼續說一下去“笑話蔞走到那個女子跟前，向她旁邊的一條狗跪了下去，大聲地磕了個響頭，喊“爹”。那個女子見他向一條狗磕頭喊爹，忍不住笑了笑。
王小晴從鏡子中觀察到小彩的眼裡有了一絲笑意。就又繼續說：“笑話蔞又向那個女子跪下來，大叫‘娘’。那個女子當然生氣地扇了他一耳光，扭臉就走。
小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了，笑了，以後不要總是繃著臉了。”
“少夫人，我看這頭髮，一天也梳不成了。”小彩嘆口氣，把王小晴的頭髮解下來，重新梳理。
王小晴也嘆口氣，說：“小彩，能笑的時候還是多笑笑吧”一時兩人無話，小彩的臉又轉成冷淡的面孔。
這一次，王小晴很配合地梳好了頭。
吃過飯，王小晴看了一會兒書，看的眼難受的時候。就在院中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
百無聊賴之中，在窗戶下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螞蟻窩。就折了一根棘刺，蹲在地上看一羣螞蟻擡著一條死蟲往窩裡拖，她不時地幫螞蟻清理一下道路。
“少夫人，小云來了”小彩小聲地說。
“哦，我知道了”王小晴答應一聲，仍然蹲在地上擡頭一看，只見雲姐已經到了院子門口。正往這邊走來。王小晴就站了起來。
雲姐來到她跟前，仇視地看著她說：“老夫人叫你。”
“哦”王小晴答應一聲，看雲姐傳完話還站著不動。一副恨之如骨的姿態。她也冷漠地回看著她。
“現在，你順心了，你不會好過的。”雲姐說著說著，一揮手向她打了過來。
王小晴抓著棘刺的手一舉。
“哎呀，你那是什麼東西？”雲姐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有幾粒血珠已經出現在手上。
“你怎麼能抓它？這是棘刺呀，有毒的，你快去把手泡在冷水中吧。”王小晴很焦急地說
雲姐趕快跑走了。
王小晴一臉無辜地對小彩說：“我正在研究這上面的刺，她爲什麼要抓它呢？”
小彩低下了頭，說：“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算了，回來再說，你先陪我去見見老夫人吧。”
王小晴一路走，心裡一路想，不知道老夫人喊我有何事。不會再讓我陪她在佛堂坐吧。雲姐說的話又指的是什麼。
這次見到老夫人，只有她一個人在。老夫人把小彩也趕出去，讓王小晴坐在她身邊。拍了拍了她的手，說：“我安排小云這丫頭過幾天就出嫁。過一陣子，就讓你和祝兒成親。”
王小晴‘溫順’地笑了笑。
“實話告訴你，開始我很不滿意，反對這門親事。”
“可是，祝兒非常堅持，非你不娶。”
“祝兒的原配夫人”老夫人說到這兒，停了一下，接著說：“她已死去多年，消息一直沒有向外公佈。這次，我們西門府辦喜事，大家喜慶一番。”
“既是名媒正娶，你與你孃家那邊通個信，合計一下，宴請親人名單”
老夫人說了半天，王小晴一句話也沒有接，只是彎著嘴角微笑。
老夫人突然拉起王小晴的手，問：“你說，人要是犯了錯，是不是不能悔過？”
對這個問題，王小晴非常樂意回答。“雖然說知錯能改，回頭是岸。但是，我認爲，犯了錯，就應該承擔錯誤造成的後果，接受懲罰”。
老夫人低頭沉思默想了一會。然後，擡起頭，說：“我之所以答應這門婚事。不是因爲你的聰明伶俐，也不取你的殷勤。而是因爲，祝兒已經好幾年沒有笑過了。”
然後，又執著王小晴的手，盯著她說：“我以一個母親的身分，請求你，讓他開心點，求你。”說到這兒，眼裡隱然有淚。
“你答應我。”老夫人看著她著急地說。
王小晴看著她滿臉載著希望，在心裡苦笑了一下，然後說，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