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帶著一身寒氣回到了Z城,推開門,房間一如既往的整潔,這一年裡,因忙著公司上市的事情,他便僱了一個阿姨來時常打掃,並吩咐她每次在餐桌的花瓶裡,插上一束鮮新的百合花,如今走進來,聞著百合花香,心情大好。
他略略收拾了,第二天去福緣寺上香,Z城過年前的傳統,他一直沒忘。
福緣寺依舊香火旺盛,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他站在山頂,看著那棵纏滿紅線的姻緣樹,眼裡有水汽暈開,他把他的姑娘,弄丟了,而且,沒有找回來。
佛祖,如若她是暫時迷途,我願作她遠帆時的燈盞,晝夜不熄,照亮她回家的路途。若是你真如此靈驗,能不能,告訴我,她如今身在何方,過得好不好?我該怎樣才能找到她……
他喟然低嘆,嘴裡呼出白色的水汽,白皙修長的指節,拉著纏繞在樹間的紅線,水汽中,那個女子,好像又出現在古樹後面,手裡扯著紅線,眸子亮晶晶的看著他。
呆站了片刻,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依舊人來人往的青石板小路,他緊抿著脣,下山去了。
又是他一個人的新年,葉覃打電話讓他去他們家裡,他沒有去,他不會去也不能去,要不然,他的姑娘歸來,若是看不到他,會難過的。
2005年的新年,他一個人吃了年夜飯,早早的上了牀,閉了眼睛,卻睡不著,最後,索性起牀坐在牀上畫畫,一畫就畫至天明。
“阿嚏!”他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看著窗子上漸漸融化的霜花,搖搖有些沉重的頭,起身打開窗子,所觀之處,滿眼白色,Z城頭一遭被白色包裹,雪花飄飄灑灑。
他剛端起一杯水,還沒來得及送去嘴邊,電話忽然響了,他擱下水杯,接電話。
電話是葉覃打來的,話筒的那邊傳來葉覃有些激動的聲音,那聲音因著實太激動,以至於有些詭異,“木青,木青嗷,我有了,我……”
木青無言的翻了個白眼,嗯?有了?“大嫂懷孕了?”
“嗯,是啊!啊,對了,你今天過來我家,就說這麼多,我先掛了,我還要通知其他的人……”木青握著電話,他在這頭都能想象出葉覃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心裡卻也是替他高興的。
掛了電話後,他翻出了感冒藥,就著水吃下後,定好了鬧鐘,躺進被子裡,捂得嚴實,直到下午鬧鐘響起,才慢悠悠的睜開眼睛。
他想起牀,頭卻痛得厲害,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本想再躺一會兒,卻想到葉覃那邊可能還在等著自己,就掙扎著起來,洗漱了一下就出門去了。
到葉覃家裡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桌子上擺著很多菜,葉覃繫著圍裙忙進忙出,安妮手裡拿著話梅,坐在沙發上,一顆顆的往嘴裡送。
“木青,快快快,來坐……”安妮嘴裡含著話梅,招呼木青坐下,“老公,木青來了,給他倒杯水過來。”
葉覃聞聲,端著水出來,嘴都樂歪了,“喝水喝水……”
吃飯時,葉覃不住的給安妮夾菜,嘴裡唸叨著吃什麼補什麼,安妮白了他一眼,卻是都含笑著吃了。
木青因發燒了,有些畏寒,他攏了攏圍巾,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葉覃招呼著讓他再吃一點,擡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臉頰紅得有些不正常。
探手在他額間摸了摸,發現燙得嚇人,便匆匆放下筷子,“安妮,你慢慢吃,我送木青去醫院,他發燒了。”
葉覃拿過大衣圍巾,扶著木青出了門,安妮有些焦急的送他們出門,站在門口看著葉覃,“到了醫院給我打個電話。”
蘇瑾歸來時,已是深夜,幾百年沒有下雪的Z城,居然變成了銀裝素裹的模樣,她一時有些不習慣。
她頭髮上落了細密的雪花,站在巷子口,看著黑燈瞎火的房間,想著,木青應該是沒有回來,這樣,也好!
她伸手往窗邊的花盆裡摸了摸,拿出一把鑰匙,開門進去時,屋子裡的整潔和溫暖,激得她眼眶泛紅,終於,回家了!
想來,應是木青時常來打掃的緣故吧!她關好門,走進屋子,坐在餐桌旁邊,閉上眼睛,低頭嗅了嗅那一束盛開的百合,清冽的香氣,直鑽進她的心頭。
爾後起身,走進臥室,那滿屋的人物畫,卻讓她的腳步頓住了,眼睛有些酸澀,怎麼會呢?他應該把自己忘得乾淨纔好不是嗎?
坐在牀邊,她一張一張撿起那些散落在牀上的畫,把它們細細收了,才發現足有厚厚的一大疊,她看著那些畫像發呆,眼睛乾澀得發疼。
把畫像放在桌子上,低頭看了看她一身的破爛衣服,起身去收拾衣櫃,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乾淨的衣服,翻了一會兒,她找出了第一次遇見木青時,穿的那條連衣裙。
“嗯?”她拿著裙子,發覺口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手伸進口袋,摸出了一張折成愛心的紙。
“這是……”她看著那張紙,上面畫了一個背影,陽光伏在馬尾發稍,那個女孩伏在桌上寫著什麼……右下角清秀小字: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日期,是2000年4月10號,就是,她帶著他去上課的那一天。
躺在牀上閉上眼睛,把那張紙鋪平,放在胸前,嘆息一聲,沉沉睡去。
木青,我蘇瑾,何德何能,竟得你如此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