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才六點多,蘇瑾便輕手輕腳的起牀,收拾書包,她剛把文具袋放進包裡,轉身看到睡得一頭亂髮的木青一雙大眼睛直楞楞的看著她,眸子裡充滿著驚恐,蘇瑾嚇了一跳,走過去打開牀頭的檯燈,木青光著腳,站在她身後。
蘇瑾被木青弄得哭笑不得,她彎腰從牀下拿出給木青買的紅色的豬頭毛拖鞋,用手指了指牀,示意木青坐下,把鞋子套在他腳上之後,她和木青並排坐在了牀上。
“你乖,姐姐去學校,12點就回來了,你再睡一會吧,還早呢。”蘇瑾輕聲開口。木青似懂非懂的看著她,“你睡醒了姐姐就回來了。”
木青點了點頭,乖乖躺在了牀上,蘇瑾給他掖了掖被角,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木青睡了十分鐘左右就被噩夢嚇醒了,在夢裡,所有人都離他而去,他被人綁住手腳,扔進了水裡,他想喊救命,然而嘴裡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他在水裡,透不過氣,水聲在他耳邊迴盪,冰冷刺骨的海水,被人拋棄的絕望……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著窗外不甚明亮的天空,汗水從他前額的頭髮上滴落,他坐在牀上,心裡空蕩蕩的。
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對著對面的屏風喊:“姐,姐姐……”他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得到迴應,心裡慌了,便下牀走向蘇瑾的牀。
蘇瑾的牀乾淨整潔,藍底白花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旁邊放著蘇瑾淡青色的書包。
木青看著書包,臉上浮著一層陰影。
“姐姐不要我了……”
他坐在蘇瑾的牀上,把蘇瑾淡青色的書包緊緊地抱在胸前,身體微微顫抖……
蘇瑾掏出鑰匙,打開門把手裡的豆漿和包子放進廚房,她洗了洗手,擡頭看了看收音機旁的鬧鐘,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了。
於是匆匆走進臥室,想拿著書包就走,然而站在房門口,她愣住了:木青抱著她的書包,坐在牀角縮成一團,頭髮被汗水濡溼,目光呆滯,像個受傷的小獸。
“木青……”蘇瑾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走進去攬過木青的肩膀,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像紮了無數根刺,疼得她想掉淚,“你怎麼坐在這,姐姐去給你買早點了,你……你,哎,你洗臉了嗎,快點換衣服,要,哎,要遲到了。”蘇瑾語無倫次的和木青說話,在眼淚要滑出眼眶的瞬間,放開他還在顫抖的肩膀,故作輕快的走到廚房,拿出水壺和盆,手忙腳亂的給木青倒洗臉水。
木青看著蘇瑾的一舉一動,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依舊坐在牀上發抖。
上一次看木青這樣,還是一個月前,經過這麼久的相處,已經把他當成親人了,她這個人小心眼,看不得自己的親人這樣。
“快點啊!要遲到了。”
蘇瑾一邊催促木青,一邊收拾東西。
木青走過來,隨便洗了一把臉,把盤子放好後,便和蘇瑾出門了。
蘇瑾揹著書包,手裡提著剛纔買的包子和豆漿,木青走在她的右手邊。
“諾,趁熱吃吧。”蘇瑾給他遞過去一杯熱豆漿。
木青接過豆漿,並不說話,還是一副驚嚇過度的表情,臉色殃殃的,小口喝著豆漿。
“木青,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蘇瑾伸過右手,握住木青冰涼的左手,她看著他笑開了,眼角眉稍都是暖意。
木青握著她溫暖的手,她的掌心有些許汗意,他的心,突然就暖了,這股熱流順著掌心一直蔓延至頭頂,然後,他的世界,不再是渾渾噩噩的,以前喪失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腦中,他的世界,一片光明。
他側過頭看著他身邊低頭趕路的蘇瑾,她的手掌只有他的一半大,摸起來肉肉的,軟軟的,他勾起嘴角,大眼睛裡滿是笑意:蘇瑾,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他握著她的手加了幾分力度,依舊吸著豆漿,微風拂過,吹不散他心頭的暖意。
多年以後,木青站在辦公室窗子旁邊,俯瞰她牽著他的手走過的那條小道,心裡都是一陣暖意,我的女孩,每每念起你的名字,脣齒間,溢滿香醇。
他嘴角含笑,緊緊握住蘇瑾的手。
“老師,他是我弟弟,來旁聽的,您能讓他坐我後邊嗎?”蘇瑾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木青站在她旁邊,看著蘇瑾的班主任。
班主任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桌子上放著一臺電腦,一個書架,書架旁邊放著一杯水,熱氣嫋嫋娜娜的上升到空中,她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了木青一眼,悠悠開口。
“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你有個弟弟啊?蘇瑾,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孩子,可怎麼也……”她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口氣,雙手交叉在胸前,後背靠在椅背上,扭過頭,忽視了他們的存在。
“老師,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蘇瑾急忙辯解,他一扯木青的衣袖,把神遊的木青拉回了現實。
木青也不斷點頭附和:“嗯,不是。”
蘇瑾再三保證,他只是她的弟弟,然後,在上課的時候,她便如願以償的讓木青坐在了她後邊。
她和各科老師打好招呼,站在班級窗戶外面看了一眼低頭寫作業的蘇瑾,以及她身後,乖乖坐著的木青,心裡嘀咕了一聲:“那男孩子,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啊?”
她仔細思量了許久,也沒有想起來到底在哪裡看到過,站了一會後,也起身走回了辦公室。
木青看著他前面蘇瑾單薄的背影,長長的頭髮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陽光伏在發稍上,輕快的跳動著。
他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蘇瑾回頭,緊張的看著木青。
“怎麼啦?哪裡不舒服嗎?”
陽光斜照在她身上,她的臉一半帶著陰影,一半灑了陽光,左眼睫毛上有陽光在跳躍,宛若振翅欲飛的蝶。深深淺淺的光影格外清晰的渲染出了她的輪廓,美好而寧靜。
木青看似漫不經心的搖頭,繼而勾起了嘴角,眼睛裡散發出溫暖的光,“沒事,想看你一眼。”
“真的?”蘇瑾狐疑的開口問到。
“真的。”木青認真回答。
蘇瑾轉過頭,覺得木青與前幾日相比,有些奇怪,但她認真想了一會,又實在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於是便不再想了,埋頭認真寫作業。
木青無所事事,便拿了筆,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
他擦了畫,畫了又擦,一直到下午放學,他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心滿意足的擡起那張白紙,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眼,一直樂呵呵的,把紙折成了心形,小心的放進了上衣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