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站在樓下,提著早點面無表情的看著圍在一起的羣衆,以及那灘還沒有凝固的血跡,觸目驚心。她撥開人羣,一步一步的走向雪地上躺著的人,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她顫抖著雙手,跪在蘇禾旁邊,撫摸著蘇禾已冰冷的臉頰,“阿禾,你又不聽話,天這樣冷,你躺在地上幹什麼?”忽而把早點放在地上,拉過他的手,伸到她的嘴邊,不住的往他冰冷的手上哈氣,搓著他的手,眼淚滾落,聲音也在顫抖,“你冷不冷?你起來,姐姐帶你回家,看,你要的油條我給你買回來了,我讓那個大爺給你放了好多糖,可甜了,快起來,回家。”
蘇瑾喃喃自語,看蘇禾依舊躺在地上,她有些急了,這樣下去,要感冒的,於是把地上的油條塞進懷裡,她艱難的抱起蘇禾,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艱難的往閣樓走去。她的身後,與腳印齊平的左邊,血落下,成了一條紅線,蘇瑾渾然不覺,失魂落魄的只是抱著蘇禾,一直走。
“姑娘,他已經走了,你節哀。”一個大媽看著蘇瑾的模樣,好心勸到。
蘇瑾卻不理她,抱著蘇禾,往前走。
“這姑娘真可憐,快報警吧!”一箇中年男人看著蘇瑾的樣子,搖搖頭,掏出手機,報了警。
蘇瑾抱著蘇禾,走到六樓。她打開門走進臥室,把蘇禾放在牀上,打了一盆熱水,拿著毛巾,來到牀前,給蘇禾擦臉。
“阿禾,你又調皮了,你看你臉多髒,媽媽回來了,要說你的。”有些嗔怪的語氣,手裡卻溫柔的一下一下的擦著蘇禾臉上的血跡,與他續續叨叨的說著話。
等她擦乾淨蘇禾臉上的血跡時,盆裡的水已變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溫熱的水早已冰涼。蘇瑾抱著蘇禾,坐在牀上,眼裡是一片蒼茫的神色,她的心裡空落落的,媽媽讓她照顧好阿禾,不要讓他和沈青荷說話,要是阿禾受了委屈,媽媽是要說她的。嗯,她抱著他,不讓他到處跑,他就不用回來哭著拉她的衣袖,問她,爲什麼不喜歡他……她抱著他,他就不冷了。
那個年輕的警察徐楠趕來時,看到蘇瑾就那麼抱著蘇禾坐在牀上,神色漠然,眼裡無光,是心如死灰的模樣,蘇禾的臉色已灰白,可蘇瑾一直抱著他。
他走到蘇瑾身旁,去拉她抱著蘇禾的手,“他已經走了,你不要這樣,讓他走吧。”他心裡異常難過,可他沒有辦法,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決定的,只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太弱小,有些事情,他反抗不了,可他看著蘇瑾的樣子,那顆心,卻跳得異常劇烈,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無能……
蘇瑾不鬆手,依舊緊緊抱著蘇禾,“媽媽馬上就回來了,我和阿禾,要等媽媽回來。媽媽說了,讓我好好照顧弟弟。”
“蘇禾已經走了,你要抱到什麼時候?你別拽著他,你放他走吧。”徐楠大聲吼道,紅著眼眶大力去拉蘇瑾的手,外邊的其他警察看著這個一直理智冷靜的年輕的隊長,此刻情緒如此失控,也走了進來,強行拉開了蘇瑾的手,把蘇禾擡了出去。
“阿禾……”蘇瑾披頭散髮的撲了過去,卻被徐楠攔腰抱住,她無力的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是抓了個空,眼睜睜的看著蘇禾被蓋上白布,被兩個警察擡了出去。
“這個世界啊……”徐楠抱住蘇瑾,微不可聞的低聲嘆氣,“哭吧,哭會兒,心裡好受一點。”他輕拍著蘇瑾的後背,低聲安慰道。
蘇瑾頭伏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徐楠就一直抱著她,呆呆的,聽著蘇瑾,絕望的哭。
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權利,根本保護不了你想保護的人,我們會被世俗同化,鋒利的棱角,終有一天,會被磨平,於是,世界上有幾種人,一種是手握真相卻故意不說的人,一種是不知道真相的人,一種是知道真相,卻不能說的人,這種人,往往更痛苦。
警察局以自殺爲由,草草了結了此案,蘇禾在三天後,舉行了葬禮,參加葬禮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徐楠,一個是蘇瑾。她把弟弟的墓地選在父母的墓旁。蘇瑾跪在墓地前,徐楠站在她旁邊,徐楠深深鞠了一個躬,伸手扶起面無表情的蘇瑾,“走吧!”
徐楠在車上,想來想去,把蘇瑾送去了沈宅,畢竟她還小,如今也算是成了孤兒,讓她去孤兒院,他有些不放心。
沈青荷坐在沙發上,看著眼神呆滯,沉默不語的蘇瑾,若有所思的笑著,“徐警官請便吧!”
“好,那告辭了,蘇瑾,麻煩您照顧了。我過幾天又來看她。”徐楠不好意思多留,戴上警帽便走了。
“怎麼樣?體會到我丈夫走時,我的心情了嗎?”沈青荷玩味的看著蘇瑾,心裡空虛的同時,又有一絲得意,這麼多年,她的痛苦,總算還了回去。伸手拿過右手邊的電話,放在耳邊喂了一聲,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一週後,徐楠帶著水果來到沈宅時,卻被沈青荷攔在了門外:“蘇瑾已經走了,以後,請徐警官,沒事兒就不要再來了。”
“走啦?”徐楠有些狐疑的問。
“那天你走了之後,她就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沈青荷輕蔑的掃了他一眼,隨即砰的關上了大門。
徐楠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然後有些悻悻的摸了一下鼻子,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吧!”
他懷疑事情可能有蹊蹺,便驅車趕往蘇瑾前幾天,租的那個房子。屋子裡,積了薄灰,顯然是沒有蘇瑾回來過的跡象,他在屋子裡找到了那本存摺,以及蘇瑾媽媽留下的信,看完信後,他坐在牀上,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蘇瑾那麼可憐,他真的恨他自己……
存摺還在,她的東西也在,那就說明蘇瑾根本沒有回來過,她不可能離開沈宅而不回這裡,那麼,沈青荷,爲什麼要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