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和節,獻上杯盞宜春酒,以祭勾芒神。
“禊兒,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伏案正抱著禊兒,問著問題。
“什麼日子?”
禊兒用著早膳,反問道。
“二月朔(初一)爲中和節,等你阿爺宴會羣臣之後,便要帶著禊兒和其他兄弟們祭拜太陽。禊兒可要在兄弟們之間脫穎而出呀!”
伏案拍了拍禊兒,滿含指望地對他說。
“阿孃和唐興妹妹不去嗎?”
禊兒看了眼伏案,好奇地問。
“傻孩子,我們可不拜太陽,我們要拜就拜月亮。”
“好吧。”
禊兒顯得有些失望,或許是羨慕,阿孃她們不必在太陽下待好幾個時辰。
“阿孃再考考你,三令節是哪三令?”
“我知道,我知道,有中和節!還有,還有......”
禊兒光顧用膳,什麼都忘了。“誒,若是阿爺問你,你該怎麼辦?陸清明那個田舍婦,一來就被封了婕妤,你阿爺還特命人上山下海找什麼仙人杏,哼,狐媚偏能惑主......你還小,跟你說也不懂,但記著!正月初九玉皇大帝生日、二月朔便是今日和三月三上巳節合稱三令節。”伏案雖然風光,但是也有爲難之處,潑墨一開始就不願爲伏案做壞事,對伏案是能避則避,夏尚宮也是個剛正不阿,不偏不倚的人。如此,伏案這些話也不能和她們說,只能說給自己的孩子了。“哦,我記住了。”
“那你說來聽聽。”
既然平時不努力,就要惡補回來,若是曄問起,禊兒也不至於發呆。
“正月初九,二月朔,三月三。”
“我的禊兒真聰明!”
伏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春社時出彩。
可抱著這樣的想法的阿孃,多得很。
“裕兒,你可知爲何會有中和節?”
如夢問著正在院內把玩著金烏鳥的裕兒。
“爲了宴樂!”
裕兒不假思索便答了出來。“傻孩子,你這樣說可就錯了!記著:早春仲春孟春中只有正月九、正月晦(三十)和三月三上巳節這三個節日,而二月沒有節日。德宗聖人體恤百姓,念及春來節日稀少且排布不均,所以,便廢了正月晦,以二月一爲中和節,以示務本。”
如夢著急了,若是七郎問到這個裕兒答不出那該如何是好。
“好長呀!可是阿爺現在不就是在宴樂羣臣嗎?”
裕兒還想著和如夢辯個是非。
“裕兒你可是你阿爺的長子,之前的宴會上你都是如此調皮搗蛋,事事遜色於你弟弟棣王,這次你可要爭氣些呀!”
如夢苦笑,抓住他的雙臂。
“哦,裕兒記住了。”
如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春社時出彩。
可抱著這樣的想法的阿孃,多得很。
“祤兒,你可知中和節中的‘中和’作何解?”
倚香總是要出些刁鑽的問題。
“這......這。”
看來,祤兒被難住了。“中和便是孔夫子教你的的中庸呀!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昨日讓你背得《禮記·中庸》怎麼就忘了呢?若是你阿爺問起你,你又啞口無言該怎麼辦?”倚香很是著急,朱全忠如今被淮南節度使楊行密上疏聲討,自顧不暇,也幫不上他外甥。蘇檢還在爲他的亡妻守喪,在前朝也插不上話。自己又垂垂老矣,難敵新人。如此,便只能靠祤兒自己爭取了!
“阿孃別哭,祤兒這就去背!”
祤兒很是懂事,抱著本書背了起來。
“好孩子,阿孃的好孩子呀!”
可是,阿孃們押的大小題目,阿爺竟一個都沒問道。
“望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裕兒,你可知前面的這尊大神?”
瓜果點心,香燭酒水供奉著一位鳥身人面,乘兩龍行走的大神。
“鳥?人?神?”
裕兒看著面前的大神,詞窮了。
“他是伏羲與女媧四個兒子重、該、修、羲中的長子,主本之官,故稱爲春神。”
曄看著自己的孩子們還是一頭霧水,笑了笑,便拿起裝著五穀瓜果種子的青囊一袋一袋地賜給了他們。
禊兒抱著青囊,連蹦帶跳地回了啓華殿。
“禊兒,怎麼樣?”
伏案
就在殿門口徘徊。
“阿孃,阿爺賞了一青囊。禊兒厲害吧!”
禊兒捧著青囊,自滿地笑著。
“禊兒呀,賜青囊爲獻生子,人人有份,禊兒怎麼厲害了?倒是你阿爺可問你什麼了?”
伏案被這孩子弄得哭笑不得,例行公事的青囊還當成什麼寶貝。
“阿孃騙人,阿爺什麼都沒問我,就問了裕哥哥。”
禊兒把這青囊塞給伏案便想溜走。
“德王?爲什麼就問了他?問了什麼?他可答出來了?”
伏案一把抓住禊兒,匆忙問道。
“我不知道,阿孃自己問裕哥哥去,我與弟弟妹妹們還有約,就此別過,再會!”
禊兒一心玩耍,哪裡還在乎這些事情。
“禊兒!禊兒!路上小心些呀!誒,這孩子。”
伏案看著禊兒還如此不足,真是擔心呀。可是這擔心真的過早了,他才五歲呀!
“爲什麼曄就問了德王?曄這麼久還沒回來是去陸清明那了嗎?當初就不應該答應選妃的呀!”伏案還在這裡自言自語,自怨自艾:她們都是達官顯貴,現在一個都要動,但一個都動不得。我現在是被綁住了雙手雙腳,無法前行呀!這一切,都是曄用來逼死我的嗎?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她在等待,等待一個轉機。
“裴姐姐,李姐姐,柳姐姐,你們快來!”
這四姐妹在這花園裡相處倒也融洽。
“婕妤妹妹你在找些什麼?”
裴貞一看著清明跑得氣喘吁吁苦笑道。
“我想找盆牡丹苗,但是太極宮裡好像沒有。”
清明滿臉愁色。
“傻妹妹,宮中琪花瑤草無數,你這麼找要找到什麼時候?”
“我,我要快點找到。”
其實,清明是想早點找到牡丹苗,養起來,養到二月二十二,送給曄。
“該不會是至尊爲你找仙人杏,你爲至尊找牡丹吧?”
貞一抓起清明,調笑道。
“是......是。”
還是被貞一發現了。
“妹妹們都過來吧!都別找了!”
“怎麼又不找了?”
柳葉新走了過來,不解地看著貞一。
“婕妤妹妹拿我們當粗使宮女呢!其實她找牡丹苗是爲了......”
貞一剛要說下去,就被清明的手給堵住了。
“妹妹手上的花環甚是淡雅別緻。”
漸榮也慢悠悠地走到了她們身邊,看到貞一朱脣上的的那玉手,那玉手上的花環。
“是呀,草木有靈不像那金玉般豔俗笨重這樣別出心裁真是難得。”
柳葉新拿起那手,好好鑑賞起手上的花環起來。
“什麼淡雅別緻別出心裁呀?想必是她找牡丹苗時把至尊送的玉環給摔碎了,怕被責罰便隨手抓些枝葉編出來的!”
貞一總算可以說些話了。
“裴姐姐好生討厭,淨說些有的沒的!”
“難道,這花環是至尊給你做的?”
“裴姐姐!”
如此,二人便開始嬉戲打鬧起來。
“這時節,哪有什麼牡丹呀?”
漸榮看著她們扭打成一團,笑著問一句。“誒呀,漸榮妹妹有所不知呀,清明妹妹是打算養一盆牡丹作爲生辰賀禮獻給至尊呀!怪不得新晉御妻進宮以來就清明獨佔恩寵,我們都不知道投其所好呀!”
貞一繼續調笑著清明。可她調笑清明,卻傷到了漸榮。漸榮不知清明與曄的關係竟親密到了這種地步,他爲她編花環、找仙人杏,她爲她找牡丹花,真是恩愛呀!算了,我進宮也只是爲了與他相見,不能與他相愛相守便遠遠地看他一眼便好。
“裴姐姐這麼說,清明便不與裴姐姐好了。”
清明轉過身去背對她們,哭哭啼啼的。
“好了好了,姐姐錯了,妹妹別哭了呀。你要牡丹苗我們去花房管事那討些不就好了?妹妹們幫忙勸勸呀!”
貞一見玩笑開過頭了,便連忙打住。
“你們在這做什麼?”
突然,禊兒帶著他的弟弟妹妹們來了。
“那帶頭的是虔王李禊,受伏貴妃與至尊的無上寵愛,是宮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娘子們可要小心些!”
清明的乳母倒是對這宮中事瞭如指掌。
“大王好。”
清明一行人停止了打鬧,一字排開恭迎虔王一行人。
“你是陸清明?”
“是......是。”
不好,清明被虔王盯上了。
“打死你個田舍婦!打死你!打死你!田舍婦!弟弟妹妹快幫我打她!”
這孩子突然小手握拳打起了清明。
“姐姐們快救我!”
這五六個孩子們圍著清明,讓姐姐們爲難了,撒手不管對不起清明,插手此事得罪貴妃,這,該如何是好。
“禊兒你夠了!陸婕妤是你阿爺的妃子,你打她目無尊長!一口一個田舍婦,身爲虔王怎能如此粗魯!真是缺管教!”
漸榮看不下去了,便拉起禊兒的耳朵,又抽打著禊兒的屁股,害得他哇哇直哭,嚇得弟弟妹妹們逃跑了,嚇得清明她們僵直不動了。
漸榮絕不能容忍自己的骨肉被伏案寵得這般無禮,這般放肆,絕對不能!
“禊郎君!禊郎君!”
也潑墨不知從哪裡出來,或許是被禊兒給甩掉了的。
“潑墨姑姑快救我!快救我!”
禊兒在不遠處啜泣著。
“禊郎君你這是怎麼了?李......李娘子你這是?”
潑墨匆忙趕來奪走了禊兒,看著禊兒心疼,看著漸榮那張熟悉的面孔又不忍責罰。
漸榮總算意識到,自己不是禊兒的阿孃,自己什麼都不是,這可是比觸犯天條還嚴重的呀!
“潑墨姑姑,是大王先動手打清明的。漸榮姐姐也是心中不平才......望潑墨姑姑恕罪。”
清明拉著潑墨的手,大哭著。
很快,落荒而逃的弟弟妹妹們碰到了阿爺,這樣,後宮中又要開會了。
“禊兒呀!是誰向你下這麼恨的手呀!曄你快看呀!禊兒的耳朵,禊兒的屁股,火辣辣的呀!曄你可要爲我們的禊兒做主呀!”
伏案抱著禊兒,看著他的傷口,淚不停地流。
“是呀!禕兒和我說這事,我還不信,可憐禊兒的屁股都快被打出血來了呀!”
喬采女在一旁添著油加著醋。
“禊兒呀!禊兒呀!李漸榮你看看!禊兒都被你打得說不出話了!曄!曄!曄!快處置了她!”
伏案放下禊兒,拉著曄的手大鬧起來。“至尊恕罪!至尊恕罪!漸榮姐姐責罰大王全因清明不討大王歡心,被大王懲戒......都是清明的過錯,望至尊貴妃姐姐饒過漸榮姐姐!要罰就罰我一人便好!”
清明跪在殿前,泣不成聲,但還是把事情的起承轉合講了清楚明白。
“看來漸榮妹妹也只是仗義援手罷了,倒是貴妃妹妹該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了。還要人別人幫你管。”
如夢在看著伏案,好沒趣地諷刺著。
“還好漸榮妹妹識大體,救下了至尊的心頭好,清明妹妹若是傷著了,至尊這漫漫長夜該如何度過呀!”
倚香也附和著。
“是呀是呀!貴妃姐姐就是太寵禊郎君了!禊郎君便是欠家教......”
孫充容感到自己隨口而出的那句話說過了。
“哼,要管教也是我與曄來管教,哪輪得到這個沒名沒分的田舍婦來管?”
伏案瞪著淑妃一行人,指著跪在殿前的漸榮。
“若是禊兒有錯,宮中任何人都管得了!”曄看著漸榮,問道:“你便沒什麼要爲自己辯解的嗎?”
“是非曲直清明妹妹都說清了,不管至尊與貴妃娘子信與不信,對錯早已分明,公道已入人心。”
漸榮還是那般,不願解釋,不必解釋。
“哪裡分明瞭?曄呀!清明所陳也只是一家之言,曄你也得聽聽我們的禊兒怎麼說呀!禊兒!快把原委跟你阿爺好好說說呀!”
伏案不服氣,直喚禊兒。
“禊兒,你爲何要打罵陸婕妤?”
曄瞪著禊兒,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陸......陸婕妤來了後,便把阿爺帶走了,阿孃便日日夜夜守在殿門口苦苦等著阿爺,茶飯不思......禊兒不願意阿孃傷心,不滿陸婕妤狐媚惑主,禊兒要保護阿孃......就......就帶著弟弟妹妹們打了陸婕妤。”
這麼小的孩子便開始爲阿孃而戰了,可是結果不怎麼好。
“原來這一切都是阿孃挑唆的呀!”
如夢又開始挑釁了。
“就是說禊兒本性純良,怎會殘害妃嬪呢?原來是有人教得好呀!”
倚香又開始跟風了。
“誒,原來是家教使然,原來禊郎君不欠家教。”
好好的中和節,鬧成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