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大地上戰(zhàn)亂紛紛,而華州行宮裡的人像是遠在天邊,不知民間疾苦。
“姐姐命真好,什麼都有了。”
“是呀,姐姐前世定是積善積德了,才讓今生如此圓滿。”
這幾日,如夢屋子裡的人是越擠越多了,特別是那種多嘴多舌健談到滿頭大汗的那種人。只不過,有些不愛說話的人就被擠出去了。
“妹妹爲何不去道喜?”
“現(xiàn)在人太多,又不差我一個……我還是好好陪我的禊兒吧!”
貞一漸榮,最近都不願在人前走動,該有的份量都沒了。
“淨(jìng)胡說,至尊把禊兒賜給了我,沒你份!”
“瞧瞧你小氣的樣子,禊兒是人又不是物件。”
雖然以前與如夢熟識,但現(xiàn)在如夢常住天上不可高攀,漸榮反倒跟貞一親近要好了。
“我不管,禊兒就是我的。”
“反正我們同室共眠,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
一身傲骨的貞一當(dāng)然嫌棄死了眼前的漸榮,扭過頭看都不看她一眼。
“去去去,說得好像我們不乾不淨(jìng)似的!”
“對呀,我們有著磨鏡之緣呀!”
滑頭的漸榮雙手捧著貞一的臉,將貞一轉(zhuǎn)過來,凝視良久。
不知是否是因爲屋子內(nèi)炭火過烈,貞一的全身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閉嘴,胡說,你這個不害臊的!別來了!”
“好姐姐我錯了,別把我扔出來呀!快讓我進去,這大雪天的外面可冷死了!”
貞一一把將漸榮抱起,再往門口順勢一推,接著再閂上門……
玩過頭了的漸榮被鎖在門外後,先是敲著門求著情,等求累了就轉(zhuǎn)身坐在冰冷的臺階上,看著這片白茫茫的世界。
“姐妹……”
很早以前,在她還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孩子的時候,雖然她身邊有許許多多的玩童,但是她們還是以奴僕自居,漸榮那時不怎麼快樂,她幻想著自己能有個親姐妹。
“伏案?潑墨?”
伏案潑墨算是她的好姐妹,曾經(jīng)是,或者說是她自以爲是。不過不得不否認,那是她和伏案潑墨走得最近,只是沒想到伏案野心太大,而潑墨太過拘謹。
“何如夢?”
何如夢可是她第二個自以爲是的姐妹,現(xiàn)在順藤而上都到了皇后的位置了。她一度以爲她們脾性相投,但是沒想到,何如夢根本沒拿自己當(dāng)人看,自己只是一根連接高位的藤罷了。
“張尋冬,蘇倚香……”
這一對,可是漸榮最羨慕的了。記得那次蘇倚香倒戈,但張尋冬沒有放棄她,也沒有疑心她,反而張開雙臂迎接她回頭。還有現(xiàn)在,不論結(jié)果如何,蘇倚香一直不忘初心又拼盡全力地扶助
張尋冬的孩子,只爲了給張尋冬追封……這樣的姐妹真的不是理想化的嗎?
從她們的故事裡,漸榮看到了不是親姐妹但勝似親姐妹的姐妹。而那個,正是漸榮一直渴求的!
“這麼冷的天,也不多穿點。”
“喲,捨得讓我進來了?”
漸榮獨處不一會,就見到貞一開了門伸出手接漸榮入門。這兩個人,總是給人一種她們兩個和這個大背景格格不入的感覺,明明是波譎雲(yún)詭的後宮,反倒被她們的敞亮給明朗了,明明是是悲荒涼雪地,反倒被她們的熱情給溫暖了。
“姐姐,都是些尋常玩意,姐姐請笑納。”
“血燕?這時節(jié)你是如何尋得的?”
“皇后姐姐想吃,妹妹我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幫姐姐找到呀!”
又是一個愛說話愛顯擺卻不知名的御妻,在這大冬天張著嘴巴冒著熱氣。
“多謝妹妹了。”
陪笑了許久,才把這些獻殷勤的女人給送走,如夢也可以好好坐下來,清點這案上還有地上的禮品了。
自從子衿遠嫁,如夢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凡事也只能親力親爲。
“殿下老奴來遲了。”
“陳尚宮,你來了。”
這些日子的奔波,讓陳雲(yún)渡衰弱了不少,沒有像之前那麼有精神頭了。
“老奴恭祝殿下登後之喜。”
“誒,陳尚宮,這都是月前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陳尚宮你可老糊塗了!”
這些天在姐妹們的力捧下,如夢似乎有些皇后架子了,對著年老礙事的人也兇起來了。
“唔,剛纔那些不都是來道喜的嗎?老奴其實早就來了,只是屋子裡人太多,老臣身子骨弱,怕擠進來骨頭被壓折,所以也就不敢輕易進門……老奴在殿下門口排隊等了一月有餘才見得殿下一面的。”
人老了,就愛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像陳尚宮說的話,一句都聽不懂。
“是嗎?”
如夢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怕是心裡對陳尚宮要有偏見了。
“殿下,老奴老了,也幫不了殿下什麼,只是希望殿下能親賢臣遠小人……殿下就沒發(fā)現(xiàn),您與漸榮娘子她們好久沒了往來嗎?還有,您與她真的不打算說開嗎?”
陳尚宮語速慢,但節(jié)奏快,這幾句話暗含著的意味還真是深厚。果然,人越老越睿智。
“陳尚宮,我敬你是元老,是恩師,也就不多說你了,只是,如果真的累了,就退下來休息吧!”
如夢這是在爲陳雲(yún)渡著想嗎,還是以皇后的口吻威脅?
前者還好,只是語氣重了些;後者的話,如夢不久忘恩負義了嗎?
“人心真的是會變的,沒有人一直是好人,也沒有人一直是壞人。”
看來,陳雲(yún)渡是咬定後者了。
“陳尚宮的意思是什麼?你是說我變壞漸榮變好?”
而如夢像是被陳尚宮帶進去了,也開始說些胡話了。
“殿下可誤會了,老臣,老臣連漸榮娘子的一個字都沒提呀!只是殿下,您現(xiàn)在不打算去看看您的妹妹嗎?之前接她回宮真的只是爲了爭寵嗎?”
陳尚宮瞇著眼,只能苦笑。她真的老了,說話都是慢吞吞的。
“現(xiàn)在我還有滿屋子要收拾,也不與你廢話了,你便告退吧!”
現(xiàn)在只求短平快的如夢似乎不樂意待見陳尚宮了,隨便找了個理由就把她給打發(fā)走了。
今天也是巧了,陳尚宮前腳剛走,曄後腳就來了。
“皇后大喜呀!”
“七郎,你爲何要酸我?可是被他人酸了之後來找我緩解?”
輕佻的曄說著輕佻的話,把如夢也帶得輕佻了。
“皇后果然是皇后呀,什麼都逃不出皇后的法眼……右拾遺張道古上奏,說我登基十餘年卻還不知爲君馭臣之道,使得朝廷社稷爲奸臣所弄,終將被亂臣賊子所奪。”
“這樣的人理他作甚,打壓他就是了。”
這兩個人的語氣變得十分古怪,曄本該怒氣沖天而絕不是現(xiàn)在和顏悅色,如夢本該好生勸諫而絕不是現(xiàn)在一味懲處。
“喲,一月未見,皇后變了個人呀!忠言逆耳,也聽不進去了呀!”
“一月?不是你躲我一月嗎?”
聽出曄的話裡有話,如夢也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好多,從溫婉可親的小女人變成了嚴厲可敬的大女人了……可能是因爲身份地位的提升連帶著把自己的脾氣也提升了。
“誒呀,我在你屋外排了一月的隊才能見你一面呀!”
“七郎你是和陳尚宮串通好了來戲弄我的嗎?”
他繼續(xù)挑逗著她,她也無法,只能儘量轉(zhuǎn)移話題。
“哪敢戲弄皇后殿下呀,殿下大權(quán)在握,我可戲弄不得。”
“七郎,你爲何會說這種話?”
她發(fā)現(xiàn),他變了,之前的他,說話絕不是這般陰陽怪氣,當(dāng)然,這前提是她自己也變了。
不過,她很感激那位氣到曄的臣子,是他讓曄變成這樣活潑,是他讓她體會到尋常百姓家夫妻爭執(zhí)的感覺。
可是,真的是那位臣子幫的忙,而不是如夢自己的變化帶動了身邊人的變化嗎?
不是因爲如夢成爲皇后,真正成爲曄的妻子,纔會有夫婦拌嘴的事嗎?
不過,與曄小打小鬧的這種感覺,確實很美妙呀!
“快,把那和血燕,給漸榮送去。”
不知爲何,見了曄後,如夢態(tài)度又發(fā)生變化了,體會了夫妻情後,又想彌補姐妹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