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漏刻又一次定到五更三點的時候,當城門郎又一次擂動承天門曉鼓的時候,當太陽又一次從東方升起,照亮整個太極宮的時候,嶄新的一天又來了。
萬丈光芒的太陽,太耀眼了!
有這麼一束陽光,穿過層層朱牆,透過薰風殿裡的大綠窗櫺,途經大紅地板,恰如其分地落到杜昭儀那張慘白的臉上。
杜昭儀走得很安詳,因爲她是笑著離開的!
“嘖嘖嘖,快把她扔到亂葬崗去!”韋德妃拿著手帕遮掩著口鼻。
“死了還這麼享受。”伏案笑著說:“可憐她肚子裡的孩子了。”
“伏案姐姐別看了,污了您的眼睛。”韋德妃在一旁奴顏婢膝的。
“德妃娘子爲何如此?”伏案笑著說:“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牽了一條狗出來。”
“伏案姐姐,我的好伏案!”韋德妃搖曳著伏案的手,笑著說:“這些一石二鳥的計策多爲我用用吧!”
“娘子還要除掉誰?”伏案笑著。
“宮裡除了我還有賢妃淑妃兩大妃,伏案姐姐就幫我除掉她們吧!”韋德妃一臉小人模樣。
“那麼就請娘子耐心等待吧。”伏案笑著。
“好!”韋德妃笑著。
送走了杜昭儀,墜蘭便去了拂蓮殿。
“淑妃娘子!淑妃娘子!求淑妃娘子爲杜昭儀伸冤呀!”墜蘭跪在殿前大哭。
“你走吧!我家娘子是不會理會你的!”子衿苦笑道:“如今杜昭儀走了,就別再驚擾他了!”
“淑妃娘子!淑妃娘子!”墜蘭還是在這哭著,“凌煙閣一事都是伏案那個田舍婦在做手腳呀,娘子!”如夢正坐在殿內高喊:“如今你已有新主,還是快回就日殿照料好昭儀的骨血吧!你若有心,便要爲昭儀好好活著,牢記仇人,等待時機,爲昭儀洗雪!”
“是!是!”墜蘭瞭解到淑妃也有意剪除伏案等人,便笑著回去了。
安仁殿上的彩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妹妹呀!快坐下。”倚香看著尋冬那張憔悴的臉,又狠狠瞪著跪滿大殿的太醫,大罵道:“庸醫!妹妹的病還沒好!你們的藥是做什麼的!至尊養你們是做什麼的!”
“賢妃娘子息怒!蘇美人息怒!老臣無能!老臣無能!”衆位太醫在殿內齊刷刷地叩頭行禮,“崔奉御已回宮,現正趕往安仁殿,請娘子耐心等待。”
“若是崔奉御也沒醫治好妹妹,就把你們尚藥局給燒了!”倚香看著尋冬哭著說。
崔奉御是新任的尚藥局之首,自然了,是賢妃一路提拔的,是賢妃的鄉黨,也是賢妃心腹之人。
“娘子。”崔奉御匆匆走進殿內,“老臣來遲。娘子恕罪。”
“崔奉御你來了,你阿孃的後事可辦妥了?”尋冬病懨懨的,勉強說了一句。
“幸得娘子準許,讓老臣有機會回鄉爲阿孃辦身後事。”崔奉御行起大禮。
“好了好了快別說了,崔奉御你快快看看妹妹吧!”倚香顯得很焦急。
這時,曄端著一碗阿膠一碗藥走了進來。
“你們這些擋路的,沒用的快滾!”曄小心翼翼地端著,小心翼翼地走著,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花子,趁熱!”
“讓曄辛苦了。”雪笑著。
太醫們除了崔奉御都慌忙退下,而崔奉御正把這脈,
看著這一雙紫玉碗裡的藥。
“娘子且慢。”崔奉御忙著喊著:“容老臣看看這藥。”
“這藥可有異?”曄看著崔奉御。
崔奉御細細看了嚐了這藥,笑著說:“此藥無異,娘子大可放心服用。”
“這碗呢?”曄遞給崔奉御那碗阿膠。
“至尊賞的怎會有異?”蘇美人笑著說。
“一一全驗過了才能放心。”曄笑著說:“崔奉御這阿膠可有異?”崔奉御一聞一品,不自然地笑著,尷尬地留了句,“至尊,娘子,容老臣回去好好看看。或許阿膠不適合娘子體質,或許阿膠與太醫們開的補藥相沖。總之,在此期間請娘子先停下阿膠。”
“好。你就先回去吧!”尋冬苦笑道。
“那我也先回去了。”曄笑著說:“等晚上我再來陪你。”
“好,獠子快去吧!”雪笑著說。
“花子,我愛你!”曄笑著跑開了。
“嘖嘖嘖,獠子花子,妹妹呀!在人前都不能收斂些。”蘇美人笑著又補了句,“你與至尊可真是甜蜜呀!”
“姐姐說笑了。”尋冬笑著說:“總是曄起的頭,如今是我了。”
“嘖嘖嘖,他給你起的‘花子’?”倚香笑著,又補了句,“真好呀!”
尋冬笑著,只是沒想過或許曄叫的另有其人。
三千鼓咚咚,可吵醒你了?
“娘子。”陳雲渡笑著走了進來。
“陳尚宮你來了。”李漸榮笑著。
“如今我已不是尚宮。”陳雲渡苦笑道:“叫我雲渡就好。”
“如今我已不是娘子。”李漸榮也苦笑道:“叫我漸榮就好。”
“這怎麼使得?”陳雲渡笑著說:“娘子依舊是娘子。”
“尚宮還依舊是尚宮呢!也不與你繞來繞去了!只是個稱謂我們便各隨其好吧!只是尚宮當初不是對我恨之入骨嗎?如今這般殷勤照料可是性情大變呀!”
李漸榮接過陳雲渡手中的茶笑著。
“老奴當初有眼無珠,真是讓娘子見笑了。當得知娘子暗中幫襯至尊時,老奴真的羞愧不已。”陳尚宮笑著說:“娘子大義滅親,愛國愛家之心天地可鑑,實在是大善之人,老奴拜服,自然生出些許敬意。”
“只是癡心所託非人罷了。在曄心裡,我只是一個戀戰權力的紅顏禍水罷了。”漸榮苦笑道。
“娘子苦心至尊終有一日會明白的。”陳尚宮笑著說:“如今好好活著就好。”
崔奉御不一會又回了安仁殿。
“崔奉御?可是查出些什麼了?”倚香看著崔奉御東張西望的。
“娘子,蘇美人。阿膠不能再服食了!”崔奉御小心翼翼地說了句。
“怎麼?裡面有什麼?”尋冬瞪大眼睛看著崔奉御。
“回娘子,老臣才疏學淺,未能探究其中所含,但能肯定的是,阿膠裡面摻雜著對娘子有害的毒藥!”崔奉御小聲說道。
“這阿膠可是至尊所賜呀!”倚香驚呼,見尋冬滿臉愁容不能舒,便對崔奉御說:“你先退下吧!”尋冬又在苦笑,胡思亂想起來:這阿膠是至尊所賜,守一親自護送到安仁殿的,會是誰把骯髒東西摻了進去?或許是從進貢的時候就被藩鎮們下了毒,或者是後宮嬪妃爭風吃醋之舉,或者是我殿裡又有不乾淨的人了.
.....最慘的是想害我於蜜羹甜湯之下的是我的枕邊人。真的嗎?難道兔死狗烹嗎?難道我和花啓嫣是一個下場?
這種事情越像越真實,越想越瘮人。這種事情最怕經他人之口說出來。
韋德妃笑著走進安仁殿。
“姐姐好!”韋德妃笑著說:“聽說姐姐久病不愈妹妹特來看望。”
尋冬苦笑道:“姐姐纏綿於病榻讓妹妹見笑了。”
“何來見笑一說。”韋德妃笑著奪了蘇美人端來的湯藥,“姐姐姐姐快給我,讓我也儘儘心。”
“你來你來。”蘇美人苦笑道:“至尊未來,你卻來了。”
“姐姐只要至尊服侍,怕是不要妹妹服侍吧?”韋德妃調笑道。
“是呀!她只要她的獠子服侍呀!我們都比不上。”蘇美人笑著。
“獠子?”韋德妃嫣然一笑。
“妹妹你可不知,獠子是至尊,而尋冬是花子。”蘇美人笑著說:“至尊與尋冬之間的親暱便是能浮現在這一言一語之中的!”
“哦?”韋德妃苦笑道:“這獠子花子我也在至尊與花啓嫣的言語中聽過一些......姐姐恕罪!姐姐恕罪!是妹妹失言,拿死去的田舍婦衝撞了姐姐!姐姐恕罪!”
尋冬嗆了一聲,可嚇死了韋德妃。
“罷了罷了,你就回去吧!”蘇美人苦笑道:“這病若傳給你我們可罪過了。”
“那妹妹先告退了。”
韋德妃恭恭敬敬地退下,出了安仁殿便是渾身不舒服,急忙抖去身上在安仁殿裡沾染的塵土,這邊擦一擦,那邊撣一撣,生怕會染上什麼病。
安仁殿內,尋冬服完了藥。
“韋德妃說的妹妹可別放在心上。”蘇美人苦笑道:“就好好睡一覺吧。”
“好。”尋冬緩緩躺下合上了眼,睡得很淺,但睡得淺的人總會做些夢。“你知道嗎?其實呀!至尊只是把你當作花啓嫣的影子罷了!”韋德妃在尋冬夢中笑著掐著尋冬的脖子,大喊道:“你知道嗎?我在你獨佔至尊寵愛時便知道了!”
尋冬被噩夢驚醒,醒來身邊坐著的不是倚香,而是伏案!
“你,是伏案?”尋冬仔細端詳著眼前的伏案。
“勞煩賢妃娘子記掛。”伏案叉著手深深道了個萬福。
“如今你被指派到就日殿,你來我這做什麼?”尋冬苦笑道。
“只是來提醒娘子小心罷了。”伏案會心一笑,甚是可怕。
“什麼?”尋冬看著伏案。
“求娘子恕罪,不過伏案還是要說幾句,如今娘子寵愛之至,榮耀至極。難道娘子就不覺得如此境遇便如同當年的花啓嫣嗎?”伏案笑著說:“花啓嫣是伏案的舊主,伏案對她瞭解頗深,只是覺得娘子與當初的她是何曾相似,或者說娘子是她的影子......”
“住口!”尋冬喊道。
“是。娘子恕罪!”伏案匆忙跪下。
“我乏了,你先回去吧!”尋冬轉過身去,流著眼淚。
“是。娘子好生歇息。”伏案緩緩退下。
日薄西山,戌時已到,城門郎在承天門樓擂動暮鼓,後六街鼓承而振之,八百鼓聲就這樣斷斷續續地敲完了。就這樣,安仁殿的殿門關了,太極宮的宮門關了,市井坊間的坊門關了,皇城長安的城門也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