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雪夜,尋冬又做了一個夢。
“......不妨告訴你,你每日服食的阿膠裡面有曄親手放下的落魄散!久服傷身落魄!知道爲什麼嗎?我人都已經死了,曄他要你這影子有什麼用?當然了,至尊殺你也是忌憚你姐夫功高蓋主,我們都一樣!都是用盡則棄的人!所以呀!今後投胎與閻羅商量一下,投個無依無靠的就好!”
花啓嫣笑著出現在尋冬的夢裡,用手指點著尋冬。
“我不信!我不信!”
尋冬捂著耳朵坐在地上大哭著。
“你不信大可去問呀!”花啓嫣笑著對尋冬柔柔地說:“曄最愛的人是我呀!我可是花子呀!他可是獠子呀!你,只是影子呀!”
“不!不!我纔是花子!我纔是花子!”尋冬大哭著。
“你就是影子!我的影子!哈哈哈!”花啓嫣在她夢裡笑得可怕。
“不!不!”
午夜夢迴,尋冬驚醒,金絲軟玉枕上溼潤了,不知是尋冬的汗水,還是她的淚水。
除夕到了,雪起了個大早,梳洗完畢,前往甘露殿。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曄在甘露殿對著花啓嫣的畫像,吟著悼念亡妻的詩句,“你,終究不是她。”
不巧的是,雪剛一上前便聽到了這句話。這種事最怕當事人當面告訴自己。
“我,不是她?”她苦笑道:“我是雪呀!”
“雪?花子。”曄看了眼雪,又看著畫像笑著。
“曄!曄!我是雪呀!”雪搖曳著他,笑著說。
“花子,你怎麼不叫我獠子了呢?”曄笑著對她說。
“花子?花子是花啓嫣嗎?”雪問道。
“花子?花子是花啓嫣呀!”曄笑著。
“哈哈哈!”雪苦笑道:“也就是說,以前的寵愛,與現在的,都只因爲你把我當成了花啓嫣的影子?”
“好像是的。”曄摸著自己的心笑著說。
“曄你好狠的心呀!”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做她的影子就這麼不好嗎?”曄似乎魔怔了。
“沒有人願意做別人的影子!”
雪朝著曄大聲喊道,這是她生命中唯一一次吶喊,唯一一次怒放!
曄無言以對,只能沉默。其實曄的心裡也是有雪的位置的,只是,沒嫣兒的多,最後誤以爲雪的那一塊就是嫣兒所屬的部分......
“你呀!害得我好苦呀!”雪看著他,哭著,“我何時像她了?我何處像她了?你說出來!你說出來!我改還不行嗎?”
也是神奇,花啓嫣與張尋冬,兩個人是那麼的個性鮮明,容貌也大不相同,怎麼會相像呢?至尊呀至尊!清醒些吧!“若是我們早些相遇,結局或許就不是如此了。”曄苦笑道。
“那現在我們的結局是什麼?”雪哭著。
“就當是一場夢吧。”曄苦笑。
“那麼此生就當作一場夢。只求至尊照顧好姐姐,照顧好小彩鳥。”
雪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帶著一顆粉碎的心,笑著離開了。你說雪還該問些什麼?若是再問阿膠中的毒是不是曄所下,那還得了?知道自己做了別人的影子已經夠心碎了,不用再自討沒趣,不達時務了。
不久後伏案又來了,曄看著畫。
“這畫,是你掛上去的?”曄看著伏案。
“是。”伏案笑著說。
“你掛著做什麼呀!”曄苦笑道。
“知道至尊久久不能忘懷,若是忘不了對她的愛,就請牢記對她的恨吧!”伏案笑著。
“你這個惡毒女人!”
曄狠狠撕了這畫,扔在了地上,又捨不得,一片一片的撿起來,又拼回原狀。就像是伏案撕碎了曄的僞善面孔,而曄急於將碎片拼湊完整才能見人。
曄愛嫣兒,愛她的一切,她的一切讓他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曄恨嫣兒,恨她的一切,她的一切讓他過著煉獄般的生活!
“請至尊牢記,她是要搶你江山的女人!”伏案笑著:“只要至尊坐擁江山,便有千千萬萬的美女來到你的身邊。”
曄笑著,大笑著,苦笑著。
尋冬在太極宮裡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天,日落之時回了安仁殿。
安仁殿總是那麼的讓其他殿里人羨慕。“妹妹你回來了!去甘露殿一呆便是一天呀!”倚香一見尋冬回來,便忙著上前爲她撣雪,笑著添了句:“瞧這一身的雪,快去問月饒討碗剛溫好的黃粱酒祛祛寒氣。”
“蘇美人說笑了。”月饒笑著端上一碗黃粱酒,“來娘子。”
“終究還是要成爲夢的呀!”尋冬苦笑道。
“什麼?”倚香笑著問。
“沒事。”尋冬笑著答。
“今夜守歲禮是在甘露殿還是在安仁殿呀?”倚香笑著,“不過都一樣。”
“月饒,把小彩鳥抱來。”尋冬笑著說:“今夜我身子不適,怕是不能守歲了。”“妹妹呀!身子還是沒調養好嗎?對,虛弱之人不宜熬夜,那我也不去了,我留下陪你好了!”倚香笑著,又問了一句,“難不成你與你家獠子吵了一架,現在在躲著他?”
“獠子?當然不是。”尋冬笑著,“姐姐你還是要去的!若是我們殿裡沒了個人去,明年我們不是不吉利了嗎?”
“這也是呀!”倚香看著抱著小彩鳥進來的月饒,笑著說:“不如讓月饒代勞吧!”
“什麼代勞?”月饒笑著,“娘子,小彩鳥來了。”
“月饒是守一的人了,便是甘露殿裡的人了,還是姐姐去吧!”尋冬接過小彩鳥,笑著說:“想阿孃了沒?”
“想!”小彩鳥笑著。
“想阿爺了沒?”尋冬又問。
“想!”小彩鳥笑著。
“今夜便跟著乾孃去甘露殿看阿爺守歲好不好呀?”尋冬又問。
“好!”小彩鳥天真懵懂不諳世事的,只是笑著。
尋冬笑著將小彩鳥抱給倚香,笑著說:“今夜便靠你了!”
“這樣我也不再推辭了,月饒你便留在安仁殿陪伴尋冬吧!”倚香笑著。
“別了別了,我又不是四肢殘缺,照料自己還是會的!”尋冬笑著又補了一句,“你可別葬送了守一月饒相親相愛的機會!”
“娘子!”月饒羞著臉笑著說。
“好了好了,這樣我們都走吧!”倚香哄著月饒逗著孩子朝殿外走去,“小彩鳥我們走了!”
“走!”小彩鳥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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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照顧好祤兒!”尋冬在後面突然一聲大喊。
倚香回眸一笑,“放心,有我在不會讓旁人欺負祤兒的......來,祤兒,跟阿孃告辭!”
“阿孃,祤兒告辭了!”祤兒笑著,與倚香她們一起遠去了。
“再見!再見!祤兒,月饒,姐姐。你們要保重呀!”
尋冬笑著。她走到案臺隨意寫了幾個字,又走到窗臺看著庭燎熊熊聽爆竹聲聲,又在梳妝檯整理面容,垂下青絲......收
拾好自己的臉面後,又沐浴焚香,又戴上冰花芙蓉玉,又脫下厚重衣服,換上至尊所賜的輕容襦裙,雖然冷,雖然不合時宜,但是還是穿上了。
收拾停當,尋冬悄悄離了安仁殿,往北方相思殿走去。
相思殿人跡罕至,年久失修。丹柱漸白,素壁發黃,雕樑蒙塵,綺棟生灰,雪沒紅豆,相思老矣。尋冬一個人在乾淨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一個人在庭院中央停了下來,一個人倒在雪地上,一個人伸展手腳變成一個‘大’字,一個人感受癡心盡碎的溫度,從除夕到元旦。
“曄,我愛你!下輩子我會早些遇見你!”
她看著邊上的陽光,陽光照射的地方只有一片雪,一片光禿禿的雪,她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那個帶著春風的曄了。
“看來,我要去找春天了。”
她依舊笑靨如花,最後在這片雪地上沉沉睡下了……太極宮已有些年頭了,裡面的相思殿也有些年頭了。也許是相思殿百年前的舊主回來顯靈,相思殿中竟然傳來一陣陣歌聲:北風戲雪落紅寐,南柯弄影浮生累。紫玉生煙香安在?黃粱煮酒夢中悲。
一邊哀歌不止,孑然一身,一邊守歲正歡,歌舞盡興。
“月饒,快遣人把這些點心送去,這些都是尋冬最愛吃的。”倚香笑著將一碟又一碟的點心裝進食盒。
“是。”
月饒提著食盒笑著回了安仁殿。但是,殿內沒有尋冬!
“至尊!至尊!大事不好了!娘子不見了!”月饒翻遍安仁殿無果又匆匆來到了甘露殿。
“雪!”曄大驚,立馬讓所有人去找雪!
又一個元日到了,好日子又要來了!
宮人們發現尋冬的時候,天都亮了。晨光熹微,慢慢灑在尋冬的冰肌玉骨上。尋冬安靜地睡著,邊上零星點綴著幾瓣白梅,幾枚紅豆。
雪這一去呀!拜年的心都沒了。
雪在牀上安穩,旁人在牀前鬧騰。
“妹妹呀!”蘇美人在牀前放聲大哭。
曄接受完百官朝賀匆忙趕回安仁殿,跪在牀前大哭道:“雪!”
“這是妹妹臨終前留下的,至尊好好看看吧。”蘇美人冷冷地遞給至尊一方手帕,上面端正寫著:一見至尊誤終身。
“遇見我,真是你的不幸呀!”曄撕心裂肺地哭著:“雪!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是我愛的人呀!”
曄終於明白自己對雪的情感,雪的離去讓他的心好痛,心中那一片只屬於雪的地突然抽離撕裂,讓曄的心好痛呀!但是,人都已經走了,明白了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至尊在妹妹生前沒說清楚,現在說明白了又有什麼用?”蘇美人冷冷地瞪著他,“至尊真要秘不發喪嗎?雖然正月初一說這些不吉利,但就不能讓妹妹早些走嗎?”
曄堅定了心神,對著在一旁哭著的守一說:“吩咐下去,賢妃薨逝,以皇后之禮厚葬。”
“生前不珍惜,死後做這些無用功又有什麼用?”蘇美人又開始頂撞挑刺了。
“現在我只能做這些了!”曄朝蘇美人大喊,抱著雪。“嘖嘖嘖,那個賢妃死的真是時候!害得我們連大朝會都沒了!”“誒喲,賢妃尋死也不找個好時機!”“聽說她死的很美,把自己打扮得跟天仙似的!”“誒,或許是想去誘惑閻羅王吧!”“什麼?她都已經得了至尊的專寵,何必尋死?”“誰知道呢?人各有志吧,或許她中意閻羅王呢?”“哈哈哈,宮裡只有淑妃和德妃了。”“難道是她們兩個害了賢妃?”“誰知道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