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祖輩輩就生長在黃河邊上,我很小的時候也是生活在這裡的,後來到了上學年紀的我纔跟隨著爸爸去了外地上學。《biqime《文網》我爸爸是家裡祖祖輩輩裡,第一個走出黃河灘塗的娃子,而我則是第二個。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家裡打破了這一傳統,但是我卻知道這是爺爺做出的決定。
很多年後長大了的我,也終於在經歷了一切後知道了爺爺當年爲何要下這樣一個決定。那其中的一層意思就是:躲得遠遠的!
十幾年前跟著爸爸去了城裡的我,就再也沒有回過黃河岸。再也沒有見到過爺爺,我想爺爺的時候,說想回去看爺爺,爸爸只說以後會回去的,只是還沒到時候。
但是這一拖就是十幾年。我二十多歲的時候,爸爸才說爺爺叫我們回去看看。這時的我對黃河邊那個村子的印象已經變得非常模糊了,也不知道黃河灘塗上的村子是否還好爺爺是不是還好。不過我還記得爺爺講的故事,現在回憶起來,都會覺得好真實。
我叫李淼,淼字拆開之後就是三個水,所以我小名也叫水水。在黃河邊出生的人,名字未必好聽,卻一定都帶著山山水水,就好像我爺爺的名字就叫川子。
這是圖個吉利的做法,同時也是在名字上就烙著印記,標記自己是黃河邊的人。我們是屬於黃河的,也是屬於黃河大王的。
火車上的老爸顯得有沉默,也不怎麼說話,好像有什麼心事。自從我長大之後和老爸說話也說得少了,但是我知道我老爸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難產。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我一出生就剋死了生母。
火車的旅途很漫長,很沉悶?;疖囆旭偟墓澴嗑徛娜缤煲獢鄽獾娜?,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呼哧,呼哧的。
下了火車我跟著老爸坐上汽車然後又轉了好幾轉才終於看到久違的村子,眼前的村子透著模糊般的熟悉,和我印象中的黃河灘塗上的村子依舊還有著那麼幾分相似。進了村子,就看見一些不大的小孩在路上奔跑,忽然間一股親切的感覺涌上心頭。
一想到就要見到爺爺了,心裡還是非常興奮。離家多年的爸爸竟然還能找回住處,這倒是讓我感到意外。記憶中的家終於到了,記憶裡房子的門檻很高,高到我邁過去很費勁。
村子就是這樣,古樸的建築,淳樸的民風,任誰家白天的時候都是大門敞開的。我和爸爸一進家門,就看見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站在院子裡,臉上的褶皺和黑紅色證明了他所經歷的滄桑。他眼睛裡的期盼,我也看得出來。
我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就溼潤了,這人不是爺爺還會是誰?小時候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爺爺抱著我吃飯,領著我玩,給我講故事。被大黃狗追著的時候,爺爺還會過去踢那臭狗幾腳,然後抱著我,哄我。多麼的熟悉,心頭變得很酸很酸。
我正憧憬著爺爺久違懷抱的時候,忽然從爺爺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瞬間轉變的目光,那是一絲冰冷和漠視,那冷漠的眼神直接刺痛了我的心。就好像是剛剛從熱水裡爬出來,就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我訥訥地喊了一聲:“爺爺。”我不知道爺爺爲何會這樣,是在怪罪我們嗎?
爸爸也喊了一聲:“爹,我們回來了?!?
爺爺看了看我們,然後好像在想著什麼,眼神出現了空洞感,片刻間纔回過神來然後說道:“先進屋吧。”
爸爸回了一聲:“哎!”
我總覺得爺爺看我的眼神很冰冷,很叫人害怕,爺爺是生氣了嗎?想一想也是畢竟我和爸爸十幾年都沒有回來了,只是我實在想不通爸爸爲什麼會這樣,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既然挨著黃河,午飯吃的自然就是黃河岸邊的魚了,這魚的味道特別的香,我一個人吃了不少。爺爺卻連筷子也沒動過,爸爸也只不過夾了幾塊魚肉而已。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尷尬。
本來一肚子話的我,此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就好像是被魚刺卡住嗓子眼了一般。這飯正吃著,就聽見外面有聲音傳來。
“我大兄弟和大侄子回來了吧!”說話的中年人看上去有些黝黑,其餘和一個正常在河岸邊生活的人一樣,皮膚被帶鹽分的風吹得龜裂了。不過他說話的動靜太過熱情了,讓我覺得很是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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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聽見聲音後就回了一句:“哦,村長來了,快裡面請?!?
這過來的人原來是村裡的村長,只是不知道這個村長和爺爺故事裡的村長是否是同一個人,有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想了想,隨即覺得自己想的多了,爺爺的故事罷了,當不得真,何況看年紀也是不對的。
村長來的時候還拎著兩條黃河大鯉子,看上去非常肥大,鯉魚的鬚子都好像金線一樣。他帶著一臉熱情的笑,本來應該產生好感的,畢竟人家這麼客氣,但是我偏偏生不出一絲好感來。也許是因爲陌生吧。
爺爺先是客套了幾句,然後說了點場面話,接著村長就問我現在娶沒娶媳婦呢,這次回來是準備在村子裡住下呢,還是呆幾天就回去。我心想我這纔多大啊,剛剛大學畢業,要說結婚好早著呢。何況這黃河邊有啥好的,總不能讓我和你一樣當河工吧。
這村長問了不少話,雖然話裡帶著一股關心的勁,但是偏偏叫人覺得煩。嘮了半天,這村長才晃晃悠悠的又走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了說回頭給我介紹幾個大閨女。讓我覺得又鬱悶又好笑。
村長走的時候,爺爺眼角里突然閃過一絲的鄙夷的目光來。爺爺到底是怎麼了?這還是我記憶中的爺爺嗎?十幾裡發生了什麼?
吃了午飯,爸爸就叫我先回屋休息休息,他和爺爺有話要說。
我自然知趣的閃開了,村子裡的房子,雖然破舊但是屋子卻很多。我這間屋子看著不錯,至少東西擺放的還算整齊。窗戶邊上放著一個沒有電池的半導體,牆皮都往外翻,有的明顯已經掉了。
屋子裡唯一叫我感到滿意的就是電燈了,如果要我點煤油燈,恐怕我是要瘋了。不過就是這電燈也是老式的電燈,開關都透著一股古老來,有一根繩連著燈管,開關要靠拉的。
原本在火車上就沒有休息好,累得七葷八素的我有些困了,就躺在牀上睡了一覺,聞著空氣裡帶著淡淡甜味和腥味的風,這一覺睡得很香甜,很踏實。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晚上,我被一陣爭吵的聲音弄醒了,這爭吵著的人除了爺爺和爸爸以外還能有誰,沒想到他們竟然從下午一直聊到了晚上。我慢慢走到了他們爭吵的屋子,雖然能夠聽見聲音,但是剛剛睡醒的我頭腦有些發暈,迷迷糊糊得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在吵些什麼。
只是在隱隱約約中聽到爺爺在說什麼黃河大王,在說什麼黃河中的秘密,還說有人怎麼樣。爸爸那邊則喊什麼不要再說這些東西,說什麼躲得遠遠的就好了。最後我只聽到了爺爺說了一句:躲不掉的。
這句話說完之後,屋子裡忽然靜了下來,然後爺爺就大聲喊了一句:“誰在外面!”
爺爺的喊聲嚇了我一跳,我本來就像是做賊一樣躲在外面偷聽,這會聽到這一聲大喝就害怕了,趕緊鑽回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