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川的話驚到了我,他的眼神很認真,不像是在說笑。
我的心狠狠地顫了兩把:“羅哥,你別開玩笑了,你跟楊思桐才認識,又不喜歡她。”
羅九川無奈地笑了:“那小妞長得不錯,我看著挺喜歡。”
“羅哥,別開玩笑了。小桐挺好一姑娘,你倆不適合。”
也不知道我那句話戳中了羅九川的情緒,他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後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吃起飯來。
我本以爲這只是他的臨時起意,但我沒想到他真的上了心。
當天晚上楊思桐的邀請名單裡沒有我跟羅九川,除了三對長輩外,邱沉跟楊思桐也去了。邱沉絲毫沒有拒絕,這一點讓我挺意外的。
因爲病房裡一直有別人在,所以我也不好多問,晚上應了羅九川的邀約陪他在周圍逛了逛。
八點多的時候,他讓我跟他一起去酒店住:“我已經訂了兩間房,正好趁回國前跟你講些事,免得回去以後一驚一乍的,別把你小心臟嚇得受不了。你又沒邱叔家的鑰匙,他們今晚也沒空搭理你,你信不信?”
我當然信,可我很想知道他們今晚都會聊些什麼。
不過我並沒有猶豫太久,給邱伯清打電話說明了一下情況後,他心不在焉地叮囑了我一句:注意安全。
我的房間跟羅九川的緊挨在一起,我倆進了其中一間後,他斜著眼看我:“在陌生的地方多留點心,有的國家夜裡不太平,一個女孩子到了夜裡少在外面晃盪。”
“不是有你嗎?”我不習慣他的一本正經,趕忙笑了。
羅九川沒多說,用手機連上網後,不知道了打開了什麼軟件,話筒裡立馬傳來一陣嘈雜。
羅九川罵咧一句:“靠!又去砸我場子!”
他激動地站起來,握著拳頭恨不得立馬加入。
我伸頭看了一會兒,他手機裡在播放視頻,一看那種晃得人眼花的彩色燈光,我就覺得是某個娛樂場所。裡面有一羣人在打架,酒瓶、酒杯被砸得到處都是,時不時有哀嚎聲傳來。
“這是哪裡?”隔著屏幕就跟看電影一樣,但我還是看得心驚膽戰,因爲裡面有人流血了!
羅九川惱火地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苦笑道:“九號公館,我老子第一次給錢我創業的時候,我就開了這家九號公館。現在完了,鐵定被封。”
“到底怎麼回事?你剛纔爲什麼說又去砸你場子?”
“你還不知道吧?公司快經營不下去了。”
好像羅九川的每句話都會驚到我,我拿起他的手機又看了一會兒:“這是實時監控?”
羅九川無力地點點頭,我看他沒什麼舉動,趕緊問道:“你不打點打點嗎?肯定還有救,別這麼消極。”
“沒救了,陸重七不把我搞垮,不會善罷甘休的。”
“爲什麼?他恨的是邱家,又不是你們家!”魚兒不是已經回到陸重七身邊了嗎?這個人果然停不下手。
邱說得對,就算他肯放下仇恨,陸重七也不會輕易罷手。
羅九川閉著眼往沙發上一趟,嘴角的嘴角彎起一抹痞壞的弧度:“因爲我偷偷賣了那塊地,賺了一大筆,陸重七少了一條後路。”
他以前一口一個姐夫地喊陸重七,現在直呼其名了。
我不太理解其中的關聯,後來羅九川纔跟我說,當時陸重七找羅九川合作這塊地皮時主動要求做幕後的投資者,明裡的事情都由羅九川來出面。
他們私下裡簽過合同,具體細節不知,總之往上申報的開發商只有羅九川。
公司裡的人事主管方露是羅青峰安插進去的,他怕羅九川搞不定公司,還給他捅大簍子,所以安插了這麼一個人。羅九川當初懷疑過邱沉,也懷疑過他爸,後來故意帶著方露去他家吃飯,就是爲了試探方露跟他爸的。
聽到這裡,我乾巴巴地扯了下嘴角:“那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件事,還一直說她是邱沉安插的眼線?”
羅九川搞笑地捂住了嘴巴,露出一種自知失言的懊悔表情。後來他索性耍賴,眼神閃爍地嘟囔道:“我忘了,不行啊。”
他耍完賴又繼續跟我說地皮的事情,羅青峰在瞭解到這方面的情況後並沒有阻止羅九川繼續跟陸重七合作。
羅九川本來確實打算依照約定跟陸重七合作的,但自從魚兒回去後,陸重七做了一系列讓人上火的事情,於是羅九川想方設法毀了私下籤訂的合同的有效性,獨自賣掉地皮,大賺了一筆。
陸重七十分重利,栽了這麼一個大跟頭肯定不願意善罷甘休,於是就出現了羅九川現在的困境。
“還是我太嫩,他找人給我下了個套,我一看那筆單子那麼大,就往裡跳了,現在賠慘了!幾千萬啊!靠!賠不出來,還是倒閉了事吧。”
公司是有限責任公司,賠光了公司的根本之後,羅九川的私人財產不會出事。
我覺得他們這些商人,個個都透著算計。
羅九川看我不吭聲,納悶地睜開眼來。
可能是我臉上泄露了什麼情緒,羅九川黯然地扯了下嘴角:“是不是發現我挺卑鄙的?生意場上哪有那麼多人情可講,是你天真。”
“我覺得邱沉就不會這樣,所以有那麼多人願意跟他做生意。”
“嘁,”羅九川不屑地咂咂嘴,“當初他們家藥廠出事的時候,你看有幾個人挺身而出的?還不是像瘟疫一樣避著他們。”
“誰說的?邱沉那時候阻止的徒步,還是有很多人去的!”我很護短地幫著邱沉說話,羅九川的臉終究還是抽搐了幾下,但他迅速撇開了眼神,所以我無法從他心靈的窗戶來探究他的情緒。
“不用出錢出力,又能認識其他生意大佬,這樣的好機會,有幾個人願意錯過?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們享受了這次機會,又有幾個真心回報邱沉了?”
羅九川把血淋淋的人性拎到了我面前,明明覺得他說得很對,可我還是感覺邱沉的那些努力沒有白費。
人都是會成長的,隨著時間長河的沉澱,若干天、若干月或者若干年後,他們會發現誰纔是他們值得長期合作的對象。
我們這一晚聊了很多,第二天一大早,羅九川就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嫩黃色的滿天星。
我差點自作多情地以爲他要送花給我,剛要擺手拒絕,他就顧自掏出手機給楊思桐打了個電話。
他約楊思桐做嚮導,帶他來個一日遊。
讓我詫異的是,楊思桐竟然沒拒絕。
我惴惴不安地看了兩眼他手裡那一大捧滿天星:“羅哥,你不會真打算追楊思桐吧?她剛跟江凱陰陽相隔,你還是不要……”
“管好你自己就行,廢話那麼多。”羅九川突然煩躁地打斷了我的話,“別人都比我重要,你跟這小妞才認識幾天?就知道心疼她,也不知道心疼我。”
說完後,他煩躁地抓了兩把頭髮,掏出一片口香糖嚼了嚼,故意挑釁似的說了句:“跟女人約會口氣必須保持清新,不然親熱的時候多丟份兒。”
“羅哥,別這樣。”
他“噗嗤”一聲笑了,故意揉亂了我的頭髮:“行了啊,我知道分寸。我還真的挺喜歡她,現在癡情的女人少,老子不會亂來的。”
他亦真亦假的表情,看得我很茫然。
楊思桐很快就趕來了,一看到我,她頓了下腳步,最後埋著頭走過來朝我微微鞠了個躬:“小遇姐,真對不起啊,我管不住我爸媽,其實我很反感他們擅自做主找邱沉爸媽的。”
“昨晚商量出結果什麼了嗎?”
楊思桐苦澀地笑了笑:“邱沉哥沒出現,我爸媽跟江凱爸媽擅自商量出了一個訂婚時間,不過邱叔叔他們沒答應。”
我茫然地看向羅九川,他也皺起了眉頭:“小桐美女,邱沉還在醫院裡嗎?”
楊思桐搖搖頭,找出手機翻了條消息給我:“邱沉哥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短信內容很長,邱沉告訴楊思桐,他心裡一直住著我,再也容不下別人,他可以把楊思桐當親妹妹對待,但不能是情侶。
短信最後那段內容是:“手術前我爸媽跟江凱爸媽之間的協議,我並不清楚,乾爸媽跟你父母可以罵我們家過河拆橋,我只能用別的方式彌補。”
楊思桐仰著臉衝羅九川笑道:“帥哥,不是做嚮導嗎?不如帶上小遇姐一起,她來了這麼久,一直沒機會出去玩。”
羅九川有一瞬間的猶豫,可我心裡記掛著邱沉,哪裡有心思出去玩:“不用了,你們去吧。”
我飛一般地往醫院跑去,氣喘吁吁地趕到病房時,裡面已經空空如也,而且牀單和被子都已經換成了新的,任何角落都找不到邱沉的痕跡。
我找到護士問邱沉在哪,她們用英文跟我解釋了經過,可以用一句話概括:邱沉出院了。
急匆匆地往邱伯清夫婦的住所趕時,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很怕被他們丟下。
房子的院裡沒人,可大門卻大敞著,我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和說話聲,惴惴不安地走進去喊了幾下:“邱叔叔?阿姨?你們在家嗎?”
後院裡有響動,我急匆匆趕了過去。
泳池邊的草地上擺了幾張長桌,上面有點心有美酒,離後門兩米遠的地方有人正在佈置花形拱門,芬芳的鮮花氣息撲鼻而來。
邱伯清正在指揮人幹活,被身邊人一提醒,詫異地回頭朝我看過來:“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