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後,雪雁便說:“大奶奶吩咐的事情,已經都辦好了,名單和日期排好了,春風院裡都送了,各位姨娘並無意見。都說謝謝大奶奶,安排得合理。”
孫紹祖正要叫人擡水進來,洗澡,聽她們主僕的話,原不想問,不過,聽到春風院,便說:“是什麼事情?”
林黛玉輕聲道:“是這樣的,今天我抽空見了一下春風院的七位姐姐。詢問了一下大爺從前的情況,便想著,這姐姐們也不容易,這幾年精心地伺候著大爺,個個都心心盼著大爺,雖然我進來了,但是,也不能打破了從前的規矩,所以,爲了孫府的後代,爲了後院的安定,便作了一下安排,以後呢,我們姐妹們,除了初一十五,大爺在我這裡,剩下,便是她們一人三天,還剩下的七天,是大爺的自由活動時間,您喜歡去哪裡,便去哪裡。當然了,那兩位學好了規矩,便會重新安排。”轉臉對雪雁道:“把那份作息表,給大爺一份,省得大爺不曉得,弄錯了時候!讓她們擔心與失望。”
雪雁從袖子裡拿出一份,想是準備好了,見孫紹祖目瞪口呆,臉色漸漸轉黑,便朝桌子上一放,說聲:“奴婢先退下了。”有事,你們兩口子扯去吧。
孫紹祖匆匆掃了一眼,果真,見自己的後院,那七位女人,被她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嗯,還可以嘛,居然還有七天自由活動時間。便咬牙切齒地說:“你呢,你是大奶奶,爲何只有兩天?”就這麼不待見我麼?
林黛玉哦了一聲:“大爺,你也看到了,我身子不好,雖然知道大爺對我好,但是,我也不能不知好歹,硬霸著大爺不放,爲著孫府的子孫著想。我並不委屈。”你孃的意思,姐我都照辦,你卻還不滿意,真是難伺候的一家子。
孫紹祖火氣上來了,這什麼事,睡個覺,還要被女人給牽著鼻子走
。本來,也沒有什麼,也許這還算是個好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就是不爽,特別是看見她一付賢惠的模樣,更是心裡煩惱,說話也惡劣起來:“那麼,請問大奶奶,今晚上,本大爺要睡在哪房。”那眼中的熱汽,她敢說,差不多能把她身上的海棠百褶裙給燙出兩個窟窿來,不過,不都是爲了你好麼。
林黛玉知道他生氣,心道,小樣,有女人陪著你睡,還裝模作樣的鬧脾氣。淡淡地說:“今天是十五,大爺應該留在這裡,如果您心裡放心不下那邊,也可以走。”反正,你也有地方去,而且,換個地方,不定多受歡迎呢。姐我生氣,更不是三陪,用不著低聲下氣,陪笑陪睡吧。
孫紹祖冷了下來,直直地看著她,見她不動聲色,心內感覺著有東西堵著,心想,這才成親幾天啊,外頭朋友都說,成天家兩人恨不能抱在一起不分開片刻。自己面前的女人卻是好,興沖沖地從外頭進來,她竟是這付模樣。可恨,你以爲,爺沒地方去了嗎!
想到這裡,一甩袖子,扭頭便走。把門摔得山響。驚得一院子丫頭都縮頭縮腦的。
雪雁從頭進來,見林黛玉一個人,面無表情,不知道要說什麼,半晌方說:“姑娘,你,爲什麼不把大爺留下來?這次,肯定去找春風院裡的那些妖精去了。若是,以後,唉,”一付愁眉苦臉的模樣。
林黛玉不知道怎麼回事,提不起精神,氣惱了一回,便不再想了,聽雪雁這樣說,好笑地說:“你難道還指著他爲我守身如玉不成。那些女人,是他的人,又不是擺設。”
雪雁搖著頭道:“雖然是這樣子,可是,可是,姑娘,大爺若是變心了,怎麼辦?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麼?”一邊說著,一邊去鋪牀。
變心?林黛玉一愣,看著跳躍的燭火,沒有從前的喜氣,卻閃出一屋子的孤獨的昏黃。哼,變心,他若是有心,怎麼會看不出來我的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微微亮,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雪雁和映竹拿著水盆子進來了:“大奶奶,起牀了。”
林黛玉嗯了一聲,坐了起來,頭沉得跟加了個帽子一樣。勉強打起精神,洗了把臉,才感覺著好多了。
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頭人,兩眼窩下面,有點淡淡的青色,唉,真是的,全府的人怕都知道我和姓孫的吵架鬧了彆扭,怕是都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現在,這付樣子出去,不定又要引起什麼風波出來
。果真是,心煩愁事多。
雪雁拿起粉盒,給她撲了一層,總算是看不出來了。又拿出胭脂膏子,往嘴脣抿了一點,往鏡子裡頭看了看,順手把剛從園子裡剪下來的鮮花拿在手裡,要給她戴在頭上。
林黛玉笑著說:“行了,一會把金釵子插一根就是了。你手裡的那朵花,扔遠一點,我聞不得。”這麼大一朵,招蝴蝶還是招蜜蜂呢,招人眼還差不多。
雪雁只得把花扔到鏡子前,重新給她梳了個飛燕式的頭髮,用碧玉梅花簪一挽,又揀了一枝金鳳尾的步搖,插在中間,底下吊著個圓潤飽滿的珍珠。雖然簡潔,卻是高貴大方。
映竹拿了件大紅的衣服出來,林黛玉在鏡子裡頭看到了,淡淡地說:“換個顏色,就穿那件黃色的。”
紅色太張揚,顯得人太奢華,明豔,如今,自己本來就夠刺眼了。我又不是東方不敗,沒有那高深的功夫,哪個看不順眼,給她一針,戳瞎她的狗眼。
到了老太太的屋子裡,沒想到的是,她倒是顯得和氣起來,並沒有爲難她,彷彿受罰的那件事,不曾有過,面帶微笑,四白眼也擠成一條線,破天荒還叫她坐下喝杯茶水。
到了吃飯的時候,老太太親切地問道:“大爺早上吃飯沒有?他要做事,一定要吃過東西再出門纔好。”慈母,果然是,慈母中的經典,慈母中的戰鬥機啊。
你丫裝逼吧就。林黛玉心道,平時沒見你關心過,明知道他早上只吃點心,便急著走人。況且,昨晚上,他不知道睡在哪個女人的牀上,你卻當著面來問我,什麼目的,不就是想讓我難看嗎,算了,隨了你的意,可以吧,我不和你一個古頭古臉的古人一般見識。
於是,淡淡地說:“回老太太,媳婦不知道,昨天大爺並沒有歇息在我房裡。應該是在哪位姐姐房裡,不如,等媳婦問清楚了再來回老太太可好?”
“哦,這孩子,真是不像話,這才成親多久,就開始冷落正室太太,回頭你可要說一說啊。對了,昨晚上,可是十五,這規矩怎麼能亂了呢,你啊,也真是的,應該對他講明白的
。”依然是關心體貼的話,眼中若是沒有那若有若無的嘲諷,效果怕是會更好,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真心話給收了。
林黛玉起身道謝:“多謝老太太關心,媳婦自打背了女誡,瞭解婦德後,心裡知道了不少,覺得大爺這麼做,很平常。再說了,七位姐姐,比我進府時間長,個個工容德言,知曉大義,況且,還有老太太在前頭指引著正確的方向,哪裡會照顧不好大爺,請老太太放心,媳婦還要多多向老太太學習,向她們學習。”
老太太笑得開心,臉上的大褶子,如同怒放的劍菊一般:“老大家的果然是個賢惠的人兒,有大家風範,行事處處都是規矩。如此,我怎麼會不放心。到底是探花郎家的後人,你們看看,多識理。你們大哥可是有福了。”
安嬤嬤在一邊也陪著笑臉:“誰說不是呢,大爺可不就是個有福的,老太太可不就是個有福的,奴婢跟在您的身邊,也是個有福的呢。”果真呢,一臉狗腿樣!
小姑子綠心卻兩眼盯著她的身上打扮笑道:“大嫂子今天看起來,格外的不同,這身上的衣服,顏色,材質都看著不錯,樣式新穎別緻,款式大方得體。不知道,大嫂那裡可有剩下的布頭,妹妹想做個…”見林黛玉兩隻眼睛看著她,帶著似笑非笑的風情,黑白分明,終歸有些不好意思,便停了嘴,說不下去了。
綠如也添油加醋的說:“大嫂的妝可真是好看,我記得那幾天,大嫂並沒有用粉呢,怎麼偏生今天用了?大嫂人長得好看,用不用都是那麼漂亮。可把咱們都給比下去了。”
綠明厚道地笑著:“什麼樣的人,穿什麼樣的衣,兩位妹妹別眼氣大嫂,這衣服,擱咱們身上,不定有這效果呢。”
老太太也順眼看去,果然,林黛玉身上穿的是件嬌黃杭綢,布料一看就不錯,滑如嫩蛋,上下一體,交領斜領,滾著墨綠色鑲金線的邊,只在腰間束了條墨綠色的紗巾,裙子上頭繡著兩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卻是用深綠加著金錢繡的,不但不顯繁重,反稱著那荷花更加水靈,那裙子也成了一付水墨山水畫般,清靈雋秀,清新自然。這種打扮自是從未見過,平常大家的穿法,都是上下兩件分開來。像她這樣的裙子連著上衣,更顯身材。別有風致!
難怪這小年輕人看了會眼紅,就是自己看了,也要道一聲好看。確實不錯,想老太太自己在年輕時,也最注重打扮,當然,也是靠這個來裝扮身份的,雖然現在老了,可是,愛美之心倒還沒減。嘴巴說著:“不過是塊料子,能值個什麼,老大家的,怎麼會在乎,回頭給送你一匹吧
。”
林黛玉淡笑著不語,俏然靜立,面容嫺雅。見飯上來,便站在一邊了。洗手拿筷子,打算伺候人。
綠心嘟起了嘴巴,面上大大的不悅。綠如和綠明相互一看,也都沒有說什麼,只是眼中卻有一絲惱火。
老太太不高興了,怎麼,一塊布料,能值個什麼,也不應聲,給是不給,有或是沒有,倒顯得自己白說了。一顆石頭子扔水裡還咚一聲呢。這人,腦袋瓜子,裡頭全是實心的?
綠心紅著臉,飛快地擡起頭,卻狠狠地拿眼剜了林黛玉一回,哪知碰上她的明亮回視,火燒火燎的收了回來。
安嬤嬤又出頭了,見老太太黑了臉,想到大爺給了她沒臉,便笑著說:“許是大奶奶沒聽到,或是,心裡捨不得,又不好意思說?”
你妹!林黛玉淡淡地說,清清淺淺的聲音,絲毫不見惱火或是羞赧:“安嬤嬤果然,是八面通透,一顆七竅靈瓏心。處處以已之心來猜度主子的心事。”
安嬤嬤頓時紅了臉,老太太有心說什麼,也覺得對,這大家子都在,一個奴婢而已,居然敢當面來猜測起大奶奶,若是再這麼縱下去,怕是自己的心事,也會讓她在外頭胡亂猜度。
“不過,我的心事,這次安嬤嬤卻是沒有猜著呢,許是和我不熟悉,見面太少吧。說起來,是一件布料罷了,又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只是,這件衣服卻不是媳婦自己做的,是媳婦乾孃送給我的。還有前頭幾天,媳婦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乾孃一併給做的。老太太若是讓媳婦現在去尋一匹出來,還真有點難度,不過,難得的是老太太和三位妹妹看入眼中,不如請老太太允許媳婦回趟封府,特地爲三位妹妹詢問一回。當時聽說是京城裡,哪家來著?雪雁,是不是老興街一家叫合心意的裁縫鋪裡做出來的,回去問一下,想來乾孃還有些印像。請老太太恕罪。”
哦,是這個樣子,封家太太看上的,應該還行,她總是在皇宮後苑,王府內院間走動,眼光著實不一般。看來,那什麼合心意的裁縫鋪要去尋一尋纔是,以後出門會客,若是也穿上這樣的衣服,那也能讓人高看上一眼,那些所謂的什麼太太夫人奶奶應該不會再笑話自己武夫家出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