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zhòng)遼兵聽了,都樂不可支,齊呼萬歲。都沒把營外的晉兵看在眼裡,只在計議著明天進城後如何如何的取樂。不料過了片刻,忽然後營一陣騷亂,大隊晉兵從側(cè)後面掩殺過來,千軍萬馬,踏營而進,直踩中軍。黑夜之間,只聽得殺聲鋪天蓋地,也不知是多少人馬。一時軍心大亂,麻城也無法指揮,慌亂中亂兵只顧著沿來路退回北岸。
退兵最忌的是渡河,必然爭先恐後,難以指揮。遼兵來至渡口,見河上所有浮樑都並無損壞,渡口又無敵兵,便紛紛搶著過河。不料前隊剛登岸,驀地裡又是殺聲四起,無數(shù)晉兵衝殺過來,黑夜之間,遼兵互相踐踏,死傷慘重。麻城在親兵簇擁下,雖是得渡黃河。且戰(zhàn)且走,戰(zhàn)至天明,整編人馬,只剩四千餘衆(zhòng)。河上遍佈浮屍,河水盡赤。遼兵大哭而逃。
那麻城以得勝之師,興興頭頭的來到山東,眼見得郭重貴已領(lǐng)兵前往鄴都,汴梁無主。這濟州鄆州一帶,零零星星的充其量也不過幾千人馬,根本不放在眼內(nèi)。故而就生了個輕敵之心。冷不防深夜之間被李守貞偷襲,兩面夾攻,遭致?lián)p兵折將,大敗而逃。因而既不敢到幽州見耶律德光,又不敢回上京見蕭太后。只得領(lǐng)著這支殘兵敗將,悄悄地揀小路北上沙陀,銷聲匿跡,找到個親信部落裡躲了起來。
上回說到那麻城在歷城遭李守貞偷襲,打了個丟盔棄甲,損兵折將,落荒而逃。東路戰(zhàn)事就以晉兵大捷結(jié)束了。如今來說那西路的戰(zhàn)況:
且說那雲(yún)州偉王於秀,領(lǐng)了將令,率領(lǐng)屬下五個部落二萬餘人馬,由雲(yún)州出兵,準備由雁門南下,直取太原。雁門守備只有二百餘兵卒。眼見關(guān)前遼兵蟻聚,知到無法擋抗,忙派快馬報至代州求援。那代州守將複姓慕容,名彥超,乃晉陽留守劉知遠的同母異父兄弟。奉命戌守雁北,手下有三千兵馬。今知雲(yún)中遼兵大舉入寇,雁門關(guān)守備來至代州求援。便一面率領(lǐng)兵馬前往雁門佈防,一面又令快馬向晉陽報警。
晉陽留守劉知遠原是先帝郭無爲的親信部將,屢立戰(zhàn)功。當年郭無爲柳林稱帝,率師南下滅唐。就委他駐守澶州的。月前郭無爲彌留之際,立下遺詔,宣劉知遠與杜威等人入朝輔政,扶立太子石重睿登位。詎料景延廣把持朝政,近水樓臺先得月,立了郭重貴,也未宣劉知遠入朝輔政,嗣後郭重貴登位,恐他不滿,便把他晉爵爲北平王,又調(diào)回任河東留守,入駐晉陽。劉知遠仍不免耿耿於懷。日前又接聖旨,令他引晉陽兵馬進襲幽州。便召集蘇逢吉,楊智安,史弘肇,郭威等幾個親信將佐商議,劉知遠說:“我等調(diào)駐晉陽不久,現(xiàn)在御駕親征出師定州與遼人交戰(zhàn)。又有旨令我等全師東進幽州,進擊耶律德光。因此請出各位共議……”
史弘肇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河東乃中原西北屏障,我等又到此不久。如今朝廷正與契丹人交惡,雲(yún)州契丹各部落對我晉陽久已虎視眈眈,我若全軍盡出,豈不是雙手把這河東送給了遼人?只怕即使我們得了幽州卻丟了晉陽,到頭來咱們反倒無家可歸了。”
郭威說:“史將軍所說,正合我意。想我晉陽東有太行爲屏,西有黃河爲障。南有潞,絳爲門,北有雁門紫塞。易守難攻,乃是藏龍臥虎之地。一但揮師遠出,雲(yún)州之敵必躡足而至,若失河東,汴洛皆危。皇上此舉,實爲不智。”
衆(zhòng)人正在商議之際,忽報有代州送來急報軍情,急令傳進。原來正是雲(yún)州遼兵犯境。劉知遠笑道:“果然不出二位所料,我還沒出師,他倒先動手了。這倒好,省得我又要費一番脣舌向皇上交待。”
說罷,隨即命人請出天使,就把代州告急文書給他看了,又命楊智安修本上奏,說明只因邊關(guān)告急,不能出兵幽州了。
天使領(lǐng)了奏本,不敢稽留,便立即告辭,回朝覆命。劉知遠得知軍情緊急,隨即傳令較場點兵,立即便要親自提兵,開赴雁門。
郭威說道:“那個什麼偉王於秀,癬疥之疾罷了,有末將等前去,包管殺他個片甲無歸。何勞主公大駕親臨?何況主上御駕親征正在定州,只恐早晚有旨意到來,還須主公坐鎮(zhèn)晉陽,應(yīng)對調(diào)度的。”
劉知遠聽了,便令郭威爲主帥,點起一萬人馬,立即奔赴代州。與慕容彥超合兵一處,阻擊於秀。
又令史弘肇爲副帥,並聽郭威調(diào)遣,點起五千人馬,前往偏關(guān),與駐守在那裡的白承福五千人馬合兵一處,經(jīng)朔州出雁門,襲於秀兵馬的右翼。
那駐在偏關(guān)的白承福,原來是吐谷渾部落的頭人,因不堪吐蕃侵凌,於二十年前遷徙至涼城,後來郭無爲把幽雲(yún)十六州送了給契丹人,他們又難堪契丹人的侵凌,於五年前獲得邊關(guān)守備的首肯,領(lǐng)著部落回到中原境內(nèi),重又歸順晉朝。爲了加強邊備,邊將就讓他們常駐偏關(guān),以作屏障。從不差遣,也不調(diào)用。
因此,史弘肇聽說令他去調(diào)度白承福部衆(zhòng),便問道:“這白承福一部,住在偏關(guān)多年,就如做客般的,只管住在那裡繁衍生息,從未受過調(diào)遣。末將如今前去調(diào)兵遣將,他若不聽將令,如何處置?”
劉知遠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莫非王臣。當年他不服契丹欺壓,投靠我大晉,如今遼兵又侵我河東,他既住在我大晉境內(nèi),就是我大晉的臣民。就應(yīng)有共同守土之責,本官司職晉陽留守,他的兵也就是我晉陽的兵。豈有不聽調(diào)遣之理?”
史弘肇說:“主公說的這個理,哪個理的,俺還是聽得不踏實。俺要問的是:要是俺到了那裡,他不聽調(diào)遣,末將如何處置?”
郭威乘機進言道;“如今天下紛紛,這些外族部落入居中原,經(jīng)常反覆無常,實是禍患。前者那個白可久也就一聲不響地叛歸遼國去了。這個白承福留居偏關(guān)多年,雖說兵馬不多,但卻財帛富裕,聽說他飲食用具,全是金盃銀盞,還用銀槽來養(yǎng)馬,而且還備有三年糧草,可見他積聚之豐,如果一但叛歸遼國,一切帶走,實爲可惜。依末將之見,乘此機會,‘擒賊先擒王’,除掉白承福,並其部落人馬,籍沒其財帛糧草,以壯大我軍力,更利主公雄踞河東。即使中原生變,主公也足以獨霸一方以觀天下之變。”
劉知遠點頭笑道:“郭將軍此論,甚合吾意,此行郭將軍爲主帥,史將軍此去就照郭帥剛纔說的做就是了。”
史弘肇道:“剛纔郭將軍是說……
劉知遠笑道:“王命似鋼,軍令如山。白承福若有不聽調(diào)遣,敢違抗軍令者,一切俱按軍法從事。明白了嗎?”
史弘肇喜道:“明白了,明白了。主公這麼一說,俺就明白了。”說罷,點起五千兵馬,飛火流星的,奔赴偏關(guān)去了。
接著,劉知遠又命從弟劉崇,點了三百人馬,押運糧草,?日起程,送往代州。
卻說這史弘肇風風火火的來到偏關(guān),白承福見了,迎至帳中坐定,問道:“將軍如此匆匆忙忙的到我偏關(guān),未知所爲何事?”
史弘肇便把於秀引兵入侵,留守劉大人有令,命本帥領(lǐng)人馬到此與你合兵一處,同往雁門關(guān)禦敵之事,一一說了。
白承福聽了,皺起了眉頭道:“將軍有所不知,俺們來到這裡不過是借居,自供自給,從來沒花費過晉國糧餉的。俺們只負守護偏關(guān)的責任,要俺們這個小小部落的兵去替你們大晉打仗,恕難從命。”
史弘肇聽了,颯地沉下了臉,說道:“本帥此次,是奉皇命而來,調(diào)動你的人馬,守土保國的,難道你敢抗旨不成?”
那白承福原是遊牧民族,無拘束慣了的,Lang蕩慣了的,不知天高地厚。也正因爲是這個原因,所以跟各部落的可汗,頭人都合不攏,在沙陀難以立足,這才投靠石晉,定居偏關(guān)。一直也都是不受調(diào)遣的。如今聽得史弘肇這麼一說,也來氣了,嚷道:“難!難!難!別說是你史將軍,今日就是你大晉朝的皇帝來了,俺的人馬也不會跟你去打仗的。”
史弘肇聽了,拍案喝道:“王命似鋼,軍令如山。違抗者軍法從事。將士們!這白承福違抗軍令,與我推出去砍了!”
那史弘肇手下早已得了囑咐的,聽得一聲令下,便雷鳴般的響應(yīng)。容不得白承福半句分辯。那刀斧手已經(jīng)是早有準備的,如狼似虎般的把他推到帳外砍了,接著又搜拿白承福家族至親四百餘人,一併處死。
史弘肇的人馬早已四周佈防,白承福的部下見頭人一家盡皆處死,個個嚇得臉如土色,紛紛跪下求饒。史弘肇忙安撫道:“抗旨不尊王命者,只白承福一人而已,與其他人無關(guān)。爾等跟隨本帥前往雁門關(guān),共同效忠王事,與本帥手下士兵均同一體,論功行賞。至於爾等部落留居偏關(guān)的男女老少,牛羊牧地,本帥自會派兵保護,爾等自可安心。”
說罷,便令偏關(guān)人馬立即集合,喚出幾個小頭目,陪同前往各部落營地,安撫一番。留下一百名吐谷渾老兵巡邏保護。又留下五百晉陽兵將,接防偏關(guān)。便領(lǐng)著白崇福的部衆(zhòng),開赴朔州去了。
這正是:南北相爭亂神州,中原動盪費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