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青煙繚繞,玉花思緒萬千,眼睛微微張開一絲縫,看見李奇巖色迷迷地看著自己,心裡一陣翻騰。就是他讓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咋就和他打上交道了呢?想不起來是誰把李奇巖領到自個兒跟前的,開始那殷勤樣還挺得意的,常抽他帶來煙,後來他就帶這煙膏子,說抽這玩意比抽土煙得勁。不知咋的著了他的道,慢慢上了癮。記得當時恨的直咬牙,可已經上癮,離不開他了。這麼長時間,也說不上是恨,是氣。反正就這樣了。寒山那兒還不知道,看樣子是瞞不了多久了。恍惚中只聽李奇巖說:“玉花我知你煩我,可我忘不了你,當年就崇拜你,現在還是一樣。”這個死皮賴臉男人,當年就這副德性。那時煩得齁齁的,見著都惱蠅。現在到不太煩了,有時還有點盼他來。玉花不由得一激靈,抽冷子起來,狠狠地瞪李奇巖一眼:“你走吧,我這兒沒事了。”
李奇巖恬著臉上前說:“玉花這麼多年了,我想你都想瘋了,讓我再給你點一大炮吧。這一切都是爲了能見著你。就不能成全我嗎?”
玉花馬上變臉:“你當我是啥人呀,身爲巡捕長,私入民宅,想咋的?”
“才嫁過來幾年呀,就把自個兒出身給忘了?”
玉花拿起煙槍朝李奇巖打去,李奇巖沒躲開,一下打到腦袋上,“哎喲”一聲閃到一邊。忙打自己一個嘴巴說:“瞅我這個逼嘴,竟瞎說。有點情不自禁走了嘴,該打!該打!”邊說邊往後退,開門出去了。
玉花追到門口停下來。李奇巖又伸進頭說:“我走了,你要是想我就打發人吱會兒一聲。”
玉花舉起菸袋一比劃,李奇巖縮頭走了。玉花回屋呆呆地坐在炕上,難過地流出眼淚。
李奇巖出了義和順大門外,狠狠地說:“你等著,只要你抽大煙就逃不出我的手心!”
李奇巖被玉花攆出來,瞬間感覺不是滋味,我堂堂站內巡捕長,怎麼見了鄭老寒像耗子見了貓一樣呢?我有啥短處在他手裡攥著?沒有啊,那我怕他啥勁。特別在玉花面前,好話說了千千萬,不領情不道謝的。時不時的還碰一鼻子灰,在他媽的一個**面前還低三下四的。我李奇巖到底是咋了?想到這兒,頓時心中之氣無限擴大。
走到大門他狠狠地瞪了門衛一眼,跺跺腳出了義和順,他來找黃三良,述說自己的委屈,找個出氣的地場。
李奇巖使勁推開皮鋪大門,開門的響聲驚動了黃三良:“誰呀,開門使這麼大勁。”
李奇巖吼道:“是我,大哥,我憋屈。”
黃三良笑道:“三弟,你不讓憋屈就不錯了。自個兒還覺得憋屈。憋屈啥呀。鄭老寒的那個**,讓你整死不起活不起的,樂還樂不過來呢,憋屈啥呀。”
“咋不憋屈,在**面前我還得低三下四。這口氣我得咋能出來?”
黃三良:“你這麼說我纔想起,老二說砸了他的響窯,咋沒動靜了。”
李奇巖聽黃三良說砸響窯,突然精神起來,他伸出兩手搬著黃三良的臂膀說:“大哥,你不說我都忘了。走!去找佔三山,讓他馬上動手。解我心頭之恨。”
黃三良咬牙切齒地說:“早該這麼做了。趁他人還沒在五站,端了他幾個鋪子,看他還洋棒不洋棒了。”
兩人氣憤難消,一同出五站找佔三山。
佔三山輕閒地躺在羅漢牀上,嘴裡叼著一個大水菸袋,正咕嚕咕嚕吸著。聽說兩人來,馬上起身迎接:“大哥,老弟,你倆咋一起來了。”
李奇巖:“二哥,你挺輕閒啊,大半年沒動靜,吃啥喝啥呀。”
黃三良忙說:“二弟別多心,老三是受了**氣,想找出氣的地場。我倆來就是爲了商量這個事兒的。”
佔三山聽兩人是爲這事兒來的,就沮喪地說:“踩盤子,拉線的放籠回來了,原先定的不好砸,他們加強戒備不說,長生庫(當鋪)整的跟牢房似的。”
黃三良說:“一點辦法沒了嗎?鄭老寒太恨人。”
佔三山說:“你當我是吃乾飯的啊,拉線的看了藝窯(戲樓),不如進圍子接財神(進城綁票)點活(目標容易拿下)。”
李奇巖:“也行,多要點老串。”
黃三良問:“說的是啥意思呀,讓我聽明白點。”
李奇巖:“當鋪不好整,拿鄭老寒戲樓開刀,綁掌櫃的票。”
佔三山:“當鋪珠寶、錢當然多,可他們都小心機密,不好下手。綁個人出來,讓他們把錢送來。”
李奇巖:“不過,還有北藝窯,乾脆南北藝窯都拿下。”
佔三山一拍大腿:“三弟說的對,鄭老寒不會懷疑是誰砸他的藝窯。只要老頭(銀元)十老串(十萬元)。”
李奇巖:“太少,咋也得二十老串。”
佔三山:“好!就這麼定了。快過年了,讓弟兄們也得過個肥年。就分兩夥整!”
黃三良:“綁完了咋整?咋要錢,咋放人?他們報警咋整?可別露餡嘍。”
李奇巖:“是啊,二哥。可別樂極生悲。想好得錢咋放人。”
佔三山:“是啊,放人還不能跟咱的人見面。得找個妥靠的地場交換。”
黃三良:“我看南面的閵家河上,有人鑿冰窟窿捉魚。棍子支的三角架。北面小紅嘴河沒去過不知有沒有。”
李奇巖:“大哥,你這招挺損。二哥我看行,把人吊到三角架上,弟兄們若是見事兒不好,就把人放到水裡,趕緊蹽。”
黃三良:“那把人綁了,咋出去呀?”
佔三山:“三弟都準備好了,得手就奔大土棱,越過大濠溝就沒事了。”
一個漆黑的夜晚,兩夥鬍子分別將南北戲樓掌櫃綁架。並都迅速越過大土棱,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有人送信給義和順櫃上。門衛更夫接到信問:“給哪個掌櫃的?”
送信的人說:“我只飄海葉子(去信),放籠(報信)即回,其它一概不知。多說一句,給哪個掌櫃都行。”說完急速隱沒在黑暗中。
門衛一聽是黑話,嚇得急忙去找吳善寶大掌櫃。吳善寶打開信一看,立即哆嗦起來:“快快去把林、朱和胡掌櫃都叫來。告訴他們到櫃上有急事商量。”
朱瑞卿先到,進屋就說:“啥大不了的事呀?這麼急。天還沒亮就把人豁楞起來。鄭老寒不在家,你到是成精了。”
吳善寶:“你就能瞎逼咧咧,沒有大事能找你?我還想睡回籠覺呢。”
朱瑞卿伸伸懶腰:“開河的魚,下蛋的雞,回籠覺,二房妻。四大香啊。趕緊說事兒,我好回去睡回籠覺。”
“你還睡回籠覺呢,戲樓掌櫃都成開河的魚了。”
“啥意思?”
“我都沒明白,這不有封信,你先看看。等他們來看咋整。”
就在朱瑞卿接過信看時,林玉軒到了:“朱掌櫃來了,真有急事啊。我還尋思呢,能有啥急事,不是你吳老善整事吧。”
朱瑞卿看後“媽呀”一聲:“這可咋整,這可咋整。”
林玉軒:“咋了?”伸手拿來看。
朱瑞卿:“戲樓掌櫃讓人給綁票了。”
胡勒根急急忙忙進屋:“東家回來了?這麼早有啥事商量?誰被綁票了?”
一連串的問號,沒人回答。林玉軒遞過信讓胡勒根看。
胡勒根接過信讀起來:“三日後到閵家河帶二十萬現銀贖人。啊,咋出這事兒了?”
吳善寶:“東家不在家,你們看咋辦?”
林玉軒:“報警唄,趕緊的,讓警察抓他們?”
吳善寶:“向哪兒報?五站的?中國街的?”
朱瑞卿:“沒經歷過,那個黃老三跟鬍子有勾,是不是找找他幫忙?”
胡勒根:“報警整不好他們撕票呢。趕緊預備錢吧。我說吳老善,你不吱會王貴一聲?”
吳善寶:“哎呀,平常他也不過來,就沒想起招呼他,還得他出錢呀。”
胡勒根:“能不能聯繫上東家,也得吱會一聲,看他啥意思。”
吳善寶:“朱老瑞負責給東家拍電報,我去找黃老三試試。胡掌櫃,你就去找王掌櫃,看他能湊多少錢。九點在這兒集合。林掌櫃也張羅錢去。”
林玉軒:“胡掌櫃的都張羅錢去了,還有我嗎?”
吳善寶:“要不東家說你像豬似的,也不動動腦子,錢莊那兒保準能夠嗎?那可是二十萬銀元呀。東家要是在家就不用咱操心了。他庫裡別說二十萬,五十萬都有。”
林玉軒:“東家要是不想拿錢呢?”
胡勒根:“我可不跟你磨嘰了,上回鬍子進八面城,東家就說過,要啥給啥,只要人沒出事就行。我去找王貴啦。”
衆人分頭行動。吳善寶先找黃三良。
黃記皮鋪,黃三良聽說是吳善寶來了,懶洋洋地出來,雙手上舉伸伸懶腰問道:“吳大掌櫃,咋這麼有功夫來我小鋪,不怕薰著你啊。”
吳善寶:“有一事相求,我是拉下臉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黃三良:“義和順還能有事兒求我?你當了大掌櫃多打腰啊。”
吳善寶:“那得多虧你,你要是不出號,那百年能輪上我。”
黃三良:“操!提這兒幹哈。有事說事。”
吳善寶清了清嗓子說:“是這麼回事,中國街戲樓掌櫃讓人給綁票了。”
黃三良一聽,心中一喜:佔三山還行,真他媽的綁成了。但是表面無事人似的說:“這事跟我無關。我那知道誰綁了戲樓掌櫃的。我可幫不上忙。”
吳善寶:“你不是認識——。”
黃三良立刻攔話道:“認識咋了,認識就認定是他乾的了?就是他乾的跟我有屌毛關係。我去找他就認了?你唬逼呀。趕緊準備錢吧。耽個了別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