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八章 喝日本茶
島村喜久馬始終關心著鄭慶義。這些天的行蹤他都知道,但具體情況不清。爲了知道鄭慶義的實際情況,他又把賈正誼找來。這次,他把賈正誼請到茶室裡來,讓賈正誼品嚐日本茶事。
賈正誼很快就到了,他見辦公室沒人,正自奇怪之時,島村喜久馬從茶室出來,到辦公室來請賈正誼。
島村:“賈君,你好!今天,我請你欣賞日本茶事,品品日本未茶。”
賈正誼吃驚地說:“島村君,請我喝茶,真是受寵若驚。我一個小小的中國僱員,如何承受得起。”
島村笑道:“當然承受得起,我多次同你論茶。你的見解讓我大大的受益。來請吧,賈君。”
賈正誼被島村喜久馬請入茶室。進入茶室後,賈正誼首先看到的就是島村寫的那個茶字。賈正誼覺得,這個字裱糊起來,看著比以前舒服些了。茶字寫的不算好,可作爲日本人,已經相當不錯了。
這個茶室不大,因爲是在三泰棧辦公樓裡,島村也沒特意佈置什麼。只是搬了個榻榻米放置在角落裡。牆壁上掛了幾個字畫。最突出的就是島村喜久馬自己寫的茶字。
賈正誼看了一圈,他不知道坐在那兒。島村看他似乎在找坐,就指引著賈正誼來到榻榻米前:“茶室是不放凳子的。都坐在榻榻米上。”
待賈正誼坐好後,島村又說:“就你我倆人,規矩簡化。”
說完,就煮起茶來。點著火後,島村說:“茶真是個好東西。不但能清心明目,還是咱倆閒聊的話題。”
賈正誼:“我可是弄不明白。人家從不跟我談論茶。只是最近你跟我論了幾回。我對這玩意兒真的不感興趣。”
島村喜久馬:“就是說呀,喝過之後,你就會感興趣的。我說過,欣賞你的直率,做事認真。交給你的工作,我放心,你做的也出色。這就是我一直讚賞你的地方。”
賈正誼:“謝謝你的誇獎。受僱於你,就得好好幹,要不然如何餬口生活呢。”
島村:“從你的爲人,我也就看出鄭老寒的爲人。我提醒你,只要符合我們帝國的利益,我是不會對鄭老寒怎麼樣。我關注他,只是想知道在做什麼。例如,最近他去了若葉校長辦公室。是木口重芳領他去的。他把玉花從任理堂手中贖了出來。你說的那個錢莊掌櫃,也把家帶來了。”
賈正誼並不知鄭慶義找過中山幸作。但聽說木口重芳領他去的,警惕性油然而起:難道是木口重芳向島村報告的?於是他問:“木口告訴你的吧。除了玉花贖出來,別的事我是一概不知。有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島村喜久馬搖搖頭說:“木口重芳不是我的人,他只是個很好的建築設計師。他沒義務告訴我這些。後來我還是知道了,他找若葉校長的目的。爲錢莊掌櫃女兒上學。”
賈正誼嘲笑地說:“這事你也調查呀。”
島村:“鄭慶義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這沒什麼不好。”
賈正誼:“這麼說,頭兩天鄭老寒去中國街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事。茶煮好,先品嚐茶。”
說著把煮好茶水的茶壺提起來,給賈正誼倒一杯茶,放到賈正誼的面前。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
島村又說:“本來,日本茶事喝茶,只是一隻碗,來多少人都用一個碗。”
賈正誼:“這到是挺新鮮的。中國人肯定不會這麼喝的。”
島村自豪的說:“所以,中國人就是一片散沙。”
賈正誼端起杯喝了一口,放下後說:“島村君說的對,要不爲何,你們那麼容易就把南滿鐵道佔了。”
島村笑笑:“南滿鐵道和中國沒關係吧,我們犧牲了不少人,才從俄國人手裡奪回來的。”
賈正誼嘲笑地說:“是啊,因爲中國人不會喝日本茶,讓俄國人霸佔了關東的鐵道。又因爲不是衆多人用一個碗喝茶,所以,日俄戰爭在中國的土地上打,朝廷還聲明中立。”
島村聽賈正誼說的不對味,於是換了話題:“還是說鄭老寒吧。他去中國街見了馬龍潭。有人說馬龍潭是親日的。我不這麼看,若是親日,他不會在滿人街自行購置土地蓋房。尹壽鬆贈送他四號地都不要。這正是支持尹壽鬆的表現。我以爲他不親日。不過,他親不親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把鄭老寒拉到滿人街。”
賈正誼這時才明白,島村喜久馬費這麼大操式請他喝茶,原來是探聽鄭老寒的真實意圖。賈正誼雖然知道鄭慶義要去拜訪馬龍潭,但是,他知道鄭慶義不會把大本營搬到中國街。但沒見到鄭慶義的面,也無從知道鄭慶義變了沒有。
賈正誼只好敷衍地說:“以前鄭老寒就說過,他不能離開五站。我想即使是見了馬龍潭也不會改變他的想法。這兒是鄭老寒的基礎,發家之地,離開這裡對鄭老寒來說,並無好處。”
“這就是你所說的,這裡是他的根,滿人街是他摘的仙草。”
“應該是這樣認爲。想想他在腰站投了不少錢。已經購置了榨油的機器。現正準備房子安裝機器。況且,已經派出二十人到大連學習榨油機操作。界時,他生產的豆餅,不賣給三泰棧能買給誰呢?”
“若是這樣,看來他不會離開這裡。那麼,馬龍潭找他是爲了什麼?”
“島村君,你放心,明天我一問便知。”
島村喜久馬高興地說:“賈君,請喝茶。”
賈正誼:“島村君,頭一次像樣的請我喝茶,我真是受寵若驚。但是,你需要的東西,我很難全部滿足你。”
島村喜久馬:“不——!不!你很好學,跟你交談我能嚐到很多東西。比如談茶,由茶你說到了中庸之道。由中庸之道談到後發制人。這都給我以實質性的啓發。這時,你應該知道了,由上次與你的交談,啓發了我,於是就有了你們稱之爲腰站的開發。那裡的開發成爲御廚所長的大手筆。滿鐵高層很讚賞御廚所長。包括三井、三棱的高層,對此也十分滿意。御廚所長的做法,已經在滿鐵沿線進行了推廣。我想奉天當局也在推廣尹壽鬆的做法。”
賈正誼:“我到是沒想到事情會搞到這樣。看來,你這高參當之無愧。”
“是的,御廚所長非常聰明地理解我說的話,他把糧谷市場全部搬到鐵道東側,南北都有。鐵道西側不允許進行糧谷交易。收購當然不行!這就使鐵道東側形成了糧谷的集散中心。你想想,滿人街雖然收了大量的糧谷,可最終是要運出去的。想要運出去,就離不開四平街火車站,你們稱之爲小北站的四洮鐵路局,承擔不了糧谷輸出的擔子。因爲,滿鐵控制它的行車。想要快速運走,滿人街也離不開被你們稱之爲腰站的火車站。”
說到這裡島村給賈正誼又滿一杯茶水,繼續說:“沒想到你對茶字的理解又進了一步。不錯,在你的啓發下,我又讀了《說文解字》,我明白你的解釋,可我認爲那是你們滿洲人的理解,由此理解產生了你的想法。而我們大和民族之所以高貴,就是高貴在你們的東西爲我所用時,要用我們的理解修正它。在我這裡,這個茶字就是這麼解的,它就是個象形字。而我能夠把你的理解溶合到我的理解裡,最終的結果是——我們開發了鐵道東側——腰站!打破了尹壽鬆的初衷。由此意的延伸,結果就是我們站在南滿鐵道這個基礎上,摘滿人街的仙草,摘整個滿洲這個仙草。爲什麼會有這個結果,那就是,你們滿洲人一片散沙,正需要我們大和民族來統治!”
這回輪到賈正誼瞠目結舌,目瞪口呆了。
島村喜久馬微笑地瞭了賈正誼一眼,不慌不忙地說:“通過你我知道,中國人歷來講中庸之道。這和我們武士道精神不同。不偏之謂中,中者,天下之正道;不易之謂庸。庸者,天下之定理。通過這些,我就理解了爲什麼中國積弱,一成不變叫做庸。世上沒什麼不變的,不變的道理只有一個,用你們中國話說:‘以強凌弱’。而我們的武士道就是對中庸之道制勝的法寶。。”
島村喜久馬賣弄地說了一堆話,說完了就哈哈大笑起來。
賈正誼沒想到島村還是耿耿於懷這件事。還是想用已經成爲事實的腰站開發,駁斥自己關於茶的理解。同時,直接了當地說出了日本人要佔領關東的目標。
天已經黑下來。賈正誼從島村茶室出來,心裡窩著火。他想大聲喊,把窩在心裡的惡氣抒發出去,可是怎麼也喊不出來。他無目的走著,方向卻不是自己家的方向。他來到了義和順,站門口又無所適從。這時,更夫出來問道:“賈經理,是不是找東家呀。我去報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