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九兒望著客棧下方,抿著嘴細想昨夜發生之事,心中有些後怕。她彷彿能看到那個傢伙的所作所爲,不過也沒想到它竟有收集白骨的癖好。既如此,那又爲何不將客棧門前的白骨拿走?
偏偏留下一堆白骨,又意欲何爲?
亦或是,她壓根想多了。那個不人不鬼的怪物怎麼可能跟著自己一路?況且威州人多又雜,它又怎麼可能找得到她。寧九兒安慰著自己,心裡不斷說著不可能。
知府在客棧內轉悠了一大圈,也問了幾個人,發覺無果後才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離開。
宋浩前腳剛走,仇慈後腳就趕來了。
兩人恰好擦肩而過,不過也正好如了對方之願。
仇慈衝著樓上的寧九兒招手道:“你這兒郎,見了老奴也不說打聲招呼。”
“方纔眼拙,未曾瞧見公公,失禮。”寧九兒臉上堆著笑意,打著圓腔。
心道這老太監怎麼這般陰魂不散,莫不是非要簡亦繁入宮爲妃才肯罷休?!若簡亦繁是個女子,寧九兒倒可以贊成。可惜簡亦繁不是,他就是一個大老爺們啊!到時見了皇帝,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仇慈捂嘴輕笑著,衝著寧九兒招手示意。
寧九兒嘿嘿一笑,將簡亦繁推回房裡唯恐仇慈看上了他,才笑呵呵的下了樓。她坐在仇慈的對面,爲他滿上一杯熱茶輕笑道:“公公來此所謂何事?”
“昨日那位姑娘對老奴有救命之恩,於情於理老奴都得來看望不是。小兒郎,你腰間的玉佩能否讓老奴看上一眼。”仇慈昨日就發覺兩人腰間的玉佩有些眼熟,今日纔會趕來客棧之內確定一二。
寧九兒側過身,避開他的視線。有利可圖的人,總是好言語。
她從仇慈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渴望。但這枚玉佩是孃親讓她轉交給簡亦繁,怎麼也不能輕易借與旁人觀看。何況眼前的人,是如此的危險。萬一不肯歸回,那可如何是好?
簡亦繁在樓上望著下方,客棧內幾乎無人,兩人的對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他從未注意到九兒腰間掛有玉佩,在他的印象中,九兒一直將配飾視爲累贅。若不是樓下的太監說起,他怕是永遠不會注意到。
仇慈瞧著寧九兒躲避,也不強人所難道:“若是珍惜之物,老奴也不奪人所好。”
他嘴上雖說不要,腳步卻飛快,乘其不備將寧九兒腰間的玉佩奪在手裡。身法之快,讓寧九兒也望塵莫及。不過才一晃神的功夫,他竟能取走玉佩。
初出茅廬的寧九兒,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山外有山。她臉上的驚愕之色還未褪去,就已看到仇慈在手中把玩那枚玉佩。寧九兒上前一步,仇慈後退一步。她的速度算不上快,仇慈的躲避也算不上慢。
兩人像是在玩一場遊戲,一躲一退。三兩個回合,寧九兒便知眼前人在讓著自己。不然方纔,便可取了她性命。怨不得昨日的鬍子大叔屢屢不得手,想來這太監也不是傳聞中那般的僞劣。
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一個想要殺他滅口的人。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寧九兒欽佩的。最起碼,能看得出他的肚量不是小如針尖。
簡亦繁從樓上跳下,擋在寧九兒身前道:“既公公喜歡,那便送與公公。”
“不可!”寧九兒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
她可不想嫁給這麼個不男不女的老太監!
仇慈呵呵一笑,將玉佩有拱手送還與寧九兒道:“老奴說了,不強人所難。”
“多謝公公成全。”寧九兒將玉佩小心放在懷中,以後再也不敢放在顯眼的位置。下次若被小偷順手溜走,那就得不償失。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還是收起來爲好。
仇慈說完,意味深長的望著簡亦繁。眸中帶著些許的笑意,讓人看不明。
寧九兒陪著笑臉,邊推邊送的將仇慈送到了客棧門口道:“公公慢走,不送。”
她一轉身就看到簡亦繁,心中多有悶氣。一邊上著樓,一邊將每一階臺階踩得都格外的用力道:“招蜂引蝶。”
身後的簡亦繁聽得是莫名其妙,他何時招蜂引蝶了?也不懂得寧九兒爲何生如此大的氣?那塊玉佩比起她的命來說,又算的了什麼。沒等他問個清楚,就聽到寧九兒啪的關門聲。
簡亦繁站在門口,敲著門房聽著門內的動靜。也不知她的氣從何處而來,更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倚著門,嘆了口氣道:“寧叔叔走了,只剩你我。九兒,我想我們能一起回家。”
回答他的,依舊是無聲的空氣。寧叔叔他們已經早一步,若是在此地多留一刻就多耽誤一些時日。九兒怎麼不懂,光憑著自己和她如何能趕得上。他們連馬匹都沒有,更別提懷裡的銀子。
寧九兒重新推開門望著還站在門前的簡亦繁頗爲無奈,她將手中的茶杯塞在簡亦繁的手裡,微怒道:“我也真是拿你沒轍,別忘了那老太監想將你收於麾下。讓你躲好,你倒好,偏生與我作對。”
“我未想到如此之遠。”簡亦繁進了房門,將手裡的茶放在桌上道。
他當時只看到那老太監實在過於厲害,輕易間就能將九兒玩弄於鼓掌之中。生怕她意氣用事,丟了命。一時之間,也沒了分寸。若晚了一步,他不敢想象。
寧九兒坐於榻上,翻開包袱裡的東西。老爹也真是,什麼也不給她留。京都在何地?她怎麼知曉?天南地北,何處纔是。寧九兒瞇著眼,望著窗戶。
不知這吸血怪物,是跟著他們還是隨著爹一路?
寧九兒背起包袱,想著在這裡呆著也不是一回事起身道:“我們即可啓程,以免夜長夢多。”
“好。”簡亦繁也正有此意,希望能趕得上鏢局的車隊。
兩人一道出了客棧,還沒走幾步路就被忽然衝出的官兵包圍。
寧九兒眉頭蹙著,捏著拳頭隨時準備衝出重圍。方纔的老閹賊竟是在此處候著她,敵不過閹賊她還敵不過這些小嘍囉,閹賊也太小瞧了她。
簡亦繁握著寧九兒緊握著的拳頭,對著寧九兒輕笑以示安慰。他鬆開手,對著官兵質問道:“青天白日,我們既無殺人又無放火,你們憑什麼要抓我們?”
“我們大人說了,今日誰要是離開客棧半步,就讓我們抓誰回衙門。多有得罪,帶走。”領頭的捕快拿著劍抱拳道。
這知府也算是個神人,判案的邏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寧九兒被簡亦繁眼神安撫著,她跟著官兵進了衙門內。
初春的天,還帶著冷意。風颳在臉上,還帶著疼。寧九兒穿的不算薄,卻還是能感到寒意。簡亦繁倒沒絲毫的不適,他倒想看看這個知府如何判案。
兩人被逼跪在公堂之下,寧九兒望著公堂之上的人。那人身穿著官府,一臉的嚴肅。雙眸中帶著些許的渾濁,手握著驚堂木,望著高臺之下。臉上帶著些許的皺紋,想是年歲已高。
宋浩拍著驚堂木,使得堂內頓時清淨了不少質問道:“你二人要去何處?”
“稟大人,我等不過是在客棧借宿一晚,到了時辰自然離開。大人若不信,客棧的小二哥和掌櫃都可以作證。”寧九兒抱拳道,她一清二白就不信這知府還能不分青紅皁白給他們定罪不成。
宋浩眉頭微蹙著,一揮手將店小二和掌櫃的都請來。
簡亦繁直著腰板,擡頭望著高臺之人冷笑道:“大人莫不是經常這般斷案?可憐威州百姓,竟遇如此糊塗的官。”
“大膽,豈敢質疑朝廷命宮!”宋浩怒拍驚堂木道。
臺下的簡亦繁沒半點的膽怯,早上的情形他看的是一清二楚。隨意關押,不講事實和證據。
掌櫃和店小二已被請上了公堂之內,兩人齊跪於地。
宋浩擡起頭,望著老掌櫃和小二哥道:“這兩位,你們可認識?”
“稟大人,認識,認識。他們皆是我們客棧的客人。昨日來此留夜,今日就走。”店小二將事實說明道。
老掌櫃在一旁點著頭,表示認同。
宋浩低頭沉思著,既然不是客棧內的人所做,又會是誰爲之?還有那四家被殺手法相似的兇手?宋浩一時捋不清思緒,完全不知從何下手。他拍著驚堂木道:“既已無罪,本大人也不爲難。該何去何地就何去何地,隨你二人。”
“多謝大人。”寧九兒扶起簡亦繁道,兩人站在縣衙門口在人羣后觀望著。都想看看,這知府想要如何處置此事。
宋浩心煩意亂,坐在公堂之上道:“此事莫非鬼神所爲,一點痕跡也不留。只剩一頓白骨,讓本官如何判決?”
“大人莫慌,既出現在客棧門口,定是人爲所致。說不定兇手是和客棧掌櫃有仇,想借此來陷害他。”師爺幫忙分析著,師爺的手中還拿著紙張,翻看著道:“客棧小二說清晨才見到白骨,那就證明兇手定是在天亮之前將白骨放在客棧門前。我特意問過打更的人,也問過可能經過的小販。其中找出最爲可疑的人選,是醉仙居跑堂的小白。”
“師爺若無證據,本官豈不是亂抓人。”宋浩已錯抓了幾人,不想再盲目的亂抓。若無真憑實據,他不會再派人。
寧九兒揹著包袱,聽著知府大人的話,不由覺得好笑。一個知府的腦子,還不如個師爺。
老掌櫃一聽,有了印象道:“你是說醉仙居的小白?他離開客棧中之後,好久都沒聽過他了。”
“白大哥?還以爲他早已離開了威州。”店小二許久都未聽過他的名字。
自從前年離開客棧之後,再也沒見過他的影子。
宋浩聽著似乎有戲,他往深了的問道:“那跑堂的夥計爲何不在客棧的呆著?”
“先前年發現白偉偷拿客棧錢財,人贓俱獲之後,我便將他趕出客棧。”老掌櫃跪在地上,似乎在說很悠遠的事情。
師爺早有準備,對著一旁的捕快示意著。很快,隱藏在人羣中的人被捕快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