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目送寧千指離開後,將門重新關上,繼而忙著服侍周若蘭。
剛出府的寧千指便巧遇一道被趕出的簡思遠,同病相憐的兩人不免相識一笑。
兩人並著肩,四處閒晃。叫賣聲不斷涌入兩人耳中,喧喧鬧鬧的街道也別有一番風味。
夏季本就炎熱的過分,更何況現下日曬三竿。
樹梢上蟬鳴鳥啼聽的人莫名煩躁,也惹的心煩意亂。
簡思遠揮舞著手中的摺扇,搖著頭苦笑道:“天氣如此,天下如此,真是不讓人好活。”
“嘖,嘖,嘖!慘嘍,慘嘍!我看兩位兄弟很快要大禍臨頭嘍!命裡頭的災還不小!嘖。這災雖大,但也可逢兇化吉。”
兩人順聲望去,只見前方兩尺左右的牆角跟擺了個算命的攤子。
開口之人粗布麻衣,手裡擺弄著桌上的烏龜殼。這種江湖騙子,兩人早已見怪不怪。
擡起腳就要離開,卻硬生生被他一句話又攔了下。
“近日內兩位公子的夫人將要臨盆,若說這災啊,早已從兩人夫人臨盆前便開始了。如若不信,儘可離去。只是可憐兩個弱小的冤魂,徒增兩條小命罷了。”
聞言兩人對視一眼,未敢再向前邁一步。
簡思遠側過身憂心道:“寧兄以爲?”
“恐是騙子,時辰不早了,你我還是回府吧。”寧千指對這些東西向來不信,若人一生皆是上天註定,豈不是太過乏味。
女兒纔剛出生,有這閒工夫還不如回去多陪陪她。
“你我且去看上一看,若是實在離譜的很,就當個笑話過去。若是準了,你我也好做個準備。”簡思遠輕笑著表示好奇道。
也就是他的好奇心,徹底改變了兩家孩子的命運。
一旁的寧千指擰不過他,只好跟著他來到算卦攤子前。
簡思遠收起摺扇,好笑道:“師父說的災,所指爲何?”
“右手伸出,我且看看手相再做定論也不遲。”算卦師父摸著自己的鬍子,認真瞧著簡思遠的掌紋。
寧千指覺得實在乏味,又被天氣烤的心煩。他順手拿起簡思遠的扇子,驅趕著熱氣。
算卦師父嚥著口水,沉默再三。
好似他真看出了什麼,沉默幾分後終是開口道:“若是夫人懷的是位千金,則高枕無憂。若不是,則大難臨頭。”
“此話怎講?”簡思遠眉間泛著憂愁道。
他心裡暗道,這傢伙不會誆自己吧。
想到這兒,簡思遠從懷裡掏出銀子,放在桌上示意對面的人繼續。
“旁邊這位公子的情況,剛好相反。老夫只覺與兩位甚是有緣而已,錢財乃身外之物,還望收回。我也該收攤了,有緣再會。”算卦師父起身示意兩位離開,手上也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等到兩人走遠了,臉上才泛起惡作劇十足的笑意。
一位從人羣裡擠出灰色道袍的師父跑來,他立在算卦桌旁。
一把推開剛爲簡寧兩人算卦的中年大叔,惡狠狠的趕人道:“哪來的混小子,剛離開不到一刻鐘,就敢動我攤子。警告你小子,別妄想搶我生意,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快走,走,走。”
算卦大叔從椅子上搖搖晃晃起身笑道:“一張嘴巴兩層皮,隨機應變藏玄機。你們算卦的基本功,本大爺也懂。”
“去,去,去。你要是再敢來我這兒,當心我對你不客氣。”道袍師父推著大叔離開,坐回屬於自己的位子。
算卦大叔後脖頸處隱隱露出金褐色的面具紋身,他拿起自己藏在下方的酒葫蘆跌跌撞撞的離開道:“我這就走,這就走。”
他邊走邊樂,嘴裡還不著調的吟上一句。
“我自瘋狂活自在,笑入巷尾酒坊中。世人愛財藏金嬌,唯我獨喜鬥金雞。”
大叔笑呵呵離開牆角,走到巷子裡隨手將臉上那層假面皮撕掉。
愕然一副醉醺醺的大叔模樣,臉頰還泛著紅暈。手握酒壺裡的酒,愣是沒灑出一滴來。
稍不留神,就已不見大叔蹤影。
想來這鳳陽縣臥虎藏龍之人也不再少數,小小算卦師也身藏絕妙武功。
閒逛著的寧千指在街上閒散的走著,灼灼的烈日似是退卻不少。
簡思遠心有餘悸道:“細想來剛纔算卦師父說的話竟有幾分道理,寧兄你意下如何?”
“胡謅而已,不必當真。”寧千指望著賣水果的攤子細瞧道,不知夫人喜歡哪一種?
街上叫賣聲也不停歇,兩人與來來往往的人羣擦身而過。
一根皮鞭從人羣中穿梭,直直朝著簡思遠右肩方向揮去。
寧千指快先一步,制止了簡思遠動手的意圖。
他拉著簡思遠袖子往左移一步,躲開了攻擊。幾匹馬衝開人羣,朝著城門揚長而去。
幾個小販的攤子被撞的七零八落,好生可憐。
簡思遠眉頭微蹙,手裡握著的扇子帶著幾絲內力道:“捕快不爲百姓解憂,只爲賽馬取樂,真是可恨。”
“世道如此,簡兄就不必煩悶了。”寧千指望著摔倒的攤位,從懷裡掏出幾個碎銀子放在上面。
無論二人對這世道有千萬的不滿,也無奈大勢所趨。
簡思遠低頭望著被摔壞的木板,上面寫著賣身葬父的字眼心生憐憫。
他立在原地默嘆一聲,從懷裡掏出銀子遞給姑娘同情道:“找個棺材鋪子給你爹好生安葬吧。”
“謝謝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願爲奴爲婢報答公子之恩,還望公子莫要嫌棄。”女子灰頭土臉,破布爛衣不斷的磕著頭。
簡思遠甚是同情,卻苦笑連連擺手相拒道:“誰不曾爲人子女過,姑娘的所作所爲令人感動。這點小錢,就當在下送與姑娘。”
“姑娘也莫要推辭,我等還有要事先行告辭。”寧千指望天似乎有下雨的徵兆,免得兩人耗費時間直言道。
姑娘也沒再說什麼,行了禮將錢握在手心。
想來好笑,方纔還是青天白日,轉眼就已是烏雲密佈。
寧千指望著空中泛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搖頭懊惱道:“白來一趟,連夫人想吃的水果也未買到。”
“等到好天氣再買不遲。”簡思遠的衣衫被細雨浸溼道。
立在雨中的姑娘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舉著木板避雨。
她瞧著那位恩人腰間掛著的玉牌上,好似是個簡字。
雨水洗刷著她臉上的污垢,將她原本的容貌顯露,溼漉的臉頰透著白皙。
淺淡的眉間泛著憂愁,柔和的面容被雨水浸溼後如芙蓉般,清雅中透著不俗。
她身上的衣衫都被雨水浸溼,更將她的身姿顯出。
美好的東西,總是被人覬覦。
她小跑回到家中,家中老父的屍首早不見蹤跡。而她也被一棒打昏,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