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慈對尤許給的巴掌,躲也不躲硬生生接上。他低頭望著尤許腿上的淤青,又擡起頭望著尤許。他想著尤許可能氣急了,或許尤許偏生不喜歡女子。自己的如此做法,對尤許而言可能是種傷害。
是他考慮不周,錯估了。
仇慈轉過身望著已經穿好裡衣的尤許,他往前一步,尤許後退一步。
再三如此,仇慈便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他緩緩開口道:“錯便是錯了,要打要殺只管招呼。莫要憋在心中,再生悶氣?!?
仇慈每一句話都在點著尤許心中的火,就連解釋也不願多說。他尤許,竟然混到如此地步。被人戲耍,也要甘於承受。眼前的人,三言兩語說的好生簡單。
尤許想不通仇慈此舉何爲?即便是不愛他、不喜歡他,也不能將他送到此地,讓他與別人同牀共枕。他不知自己在仇慈的心中到底算何?木偶?工具?
越是深思,心中便越是惱火。
他竟將一片真心交付於如此之人,尤許恨自己,也恨仇慈。萬千的怒火促使下,讓他無法再保持理智。他的指尖緩緩鬆開,外衫隨即滑落在地。
尤許上前一步摟著仇慈的腰間,發泄一般吻上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死死的抱著懷中之人。彷彿天地之間,再也無人可將兩人分開。
曾經忍耐許久的他,終於在這一刻暴發了。他貼著仇慈的額頭,感受著此刻仇慈的溫度。即便是將仇慈的嘴咬腫也不肯鬆開,他的怒火多而烈,甚至越燒越旺。
仇慈愛憐十足的扶著尤許的腦袋,昨夜之事可能是他真的錯了。如果此刻能讓尤許心上舒服些,他也任憑處置。
尤許緊抓著仇慈的後背,似乎怎樣發泄也不夠解恨。他頭壓在仇慈的肩膀之上,淺吻著仇慈的脖頸處。頭埋在在仇慈的肩上,狠狠咬上一口。他竟是如此的捨不得傷仇慈一分一毫,心中的不甘纏著嘴裡的血腥來回交匯。
恨也好,怒也好。這把火,在今日總算是燒個乾淨。
仇慈肩上一痛,卻也不忍責備。事已至此,也算是讓仇慈看的明白,喜歡這個東西,送不得,讓不得。無論在他的心中尤許處於怎樣的位置,他都不該逆尤許的心意而爲。
如今的尤許如此氣急敗壞情緒如此激動,他的罪責重大,不該太過想要將尤許掰回正軌。
尤許似乎發泄累了,摟著仇慈的腰將頭埋在仇慈的脖頸之處,低低哭出聲來。委屈,不甘,心酸,難過多種情緒混成一團。
仇慈不曾遇到這種情況,輕拍著尤許的後背低聲寬慰道:“阿許莫氣,今後我再也不會爲難與阿許。阿許想如何,我再也不會阻攔。”
回答仇慈的,只有靜默的空氣,別無其他。
尤許眼中的淚水從臉頰滑落到仇慈的衣襟之內,滾燙而又清涼。如同他的心,冷如冰窖。可他有太多的不甘心,眼前的人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細膩體貼。
怎麼會,怎麼會做出此等傷害他的事?
還是仇慈想借機告訴自己,他們之間的關係絕非情愛。即便如此,即便如此,爲何不直接開口言明。非要用此等的方式,來羞辱於他。
仇慈不忍再看尤許的雙眸,無奈之下點了尤許的睡穴,幫著尤許換回衣衫回了宮。他的速度極快,彷彿疾風一般。讓人還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便已經消失不見。
兩人回了安居殿,仇慈將懷中的人放在榻上。用衣袖擦著他臉上殘存的淚漬,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今日他還有要事與夏箜相商,實在不能陪尤許左右。
可仇慈卻又怕在尤許碰上房一賢,順手解了尤許的睡穴命人爲尤許打了盆熱水。仇慈低著頭望著榻上的人,在尤許睜開眼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別過臉去。
兩人的氣氛有些尷尬,甚至有些緊張。而這一切,都是拜仇慈所賜。
尤許扶著牀榻坐起望著仇慈抿著嘴,雙臂摟著仇慈的腰間有些委屈道:“莫要再將我送與他人了,男女皆不行?!?
“我聽阿許的。”仇慈聽著榻上人的委屈的語氣,緊繃的腰身未曾放鬆片刻。他推開腰間的手,起身走到木盆前。低著頭將毛巾在熱水裡浸泡,擰乾。他走到榻前彎著腰,細細擦拭著尤許的臉道:“我一會去洛王府一趟,阿許可願跟隨?”
“恩?!庇仍S望著眸色認真的仇慈,已然開不了口。他感受著毛巾的溫度,以及仇慈指尖的涼意。目光落在仇慈的脣間微微泛腫,甚至於還留著血跡,頗爲心疼。
但想到仇慈的所作所爲,胸中仍有氣未發。他勉強維持的自尊,被仇慈一下子推塌。若說不恨,那是假話。
仇慈扶著尤許起身出了安居殿,兩人坐著一輛轎子出了宮。轎子中的空間不是很大,兩人各懷心緒。仇慈靠在轎背,閉眼深思著。等到夏箜登上那個位置,這大夏的天,就快要走到盡頭了。他的仇,到時自然也要報盡了。想來這幾年內,他也享受其中。
無論是救人還是殺人,他都樂的自在。
這幾百年朝代的消亡,就算是爲那些死去的冤魂祭奠吧。
尤許轉過頭望著身側的人,他始終是看不透。他的一切,仇慈卻看得通透。無論他怎麼發火,仇慈都依舊守口如瓶,連半字也不願透露。若不是那日兩人掉下懸崖,樹枝刮破仇慈臉上的假皮,他怕是到死也不會知道仇慈的真正面容是何模樣。
轎子緩緩的停了下來,轎簾被人掀起。仇慈睜看眼,扶著尤許下了轎子。他擡起頭望著洛王府的門匾,金字勾勒出了幾分威嚴。門口站著兩個挺站的小兵,橫著長槍。
管家似是在門口等候許久,見到仇慈身形連忙請兩人進來,帶著他們往主殿走去。
尤許跟隨仇慈的身後,他心中多有悔意。夏箜不比旁人,心狠又毒辣。若是稍稍得罪,豈不是壞了仇慈布好的局。事已至此,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仇慈。
三人還未走近,便聽到絲竹聲傳來。管家面上帶著笑意,引兩人走進房內後便退了下去。
仇慈望著主桌上的夏箜飲酒賞樂,好不自在。從洛王府到東宮,又從東宮到洛王府,也不見夏箜對太子之位有多眷戀。他坐在坐椅上,女婢連忙爲兩人各上一杯茶。
夏箜捏著手中的酒杯,目光從仇慈身上轉移到一旁的尤許。他的雙眸中透著諸多不解,他們談的是大事,仇慈領小寵前來不怕事情泄露嗎?他的目光落在仇慈嘴上微腫,心中明瞭道:“都退下。”
話聲剛剛響起,樂消舞停。婢女家奴帶著舞女一塊退了下去,房內只剩他們三人。偌大的房內,忽而一片安靜,竟然顯得有些詭異。
仇慈這才緩緩端起茶杯,嘴角勾勒著笑意道:“王爺行事倒也速度,絲毫不眷戀太子之位。”
“本王有公公在手,區區太子之位還不放在眼裡。如今老大登位,不免要折騰一番。宮裡的事還有勞公公多多注意,若是太早翻船本王也不好收場。”夏箜勾著嘴角道。他的笑意,在尤許的眼裡帶著一份嗜血。
這般的人,即便不言不動也讓人心生忌憚。
仇慈心知夏箜在警告自己,將茶杯緩緩放下望了眼身旁的人轉而笑道:“王爺提醒的是,再過些時日,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爲了你我的大業,與公公喝上一杯?!毕捏砺勓葬?,舉起酒杯笑道。
夏箜的雙眸中透著勢在必得,捏在手心的酒杯卻帶著幾分隨意。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尤許在旁安靜的聽著兩人的談話,他聽不大懂兩人所言何事。但仇慈的本事,他卻看的清楚。此刻的尤許開始懷疑,仇慈的來京都目的爲何?爲權爲財,怕是不見得吧。
如今的仇慈比當年更甚,要什麼有什麼,爲何不就此收手?與夏箜狼狽爲奸,意圖何事?
尤許忽然憶起他們還未回京都之時,仇慈說過的話。這天下易主,對仇慈而言過於簡單。既不放在眼中,卻又爲何勾結夏箜?
仇慈雙眸中自始都帶著笑意,手裡轉著茶杯道:“陵王那邊,還需多添一把火。讓皇上看清楚,三個皇子之中唯王爺可繼承大統?!?
“本王早已準備好,不過內閣之首也該換人了。依公公之見,誰能擔此重任?”夏箜前些陣子聽到房一賢去安居殿之事,想著早些端了也免生事端。
可惜眼下找不到可以替換之人,若是留給別人,夏箜心有不甘。
仇慈挑眉輕挑,捂嘴輕笑道:“王爺看老奴身側之人如何?”
“他?!”夏箜將茶杯放下,心中多有不解。
夏箜心道這仇慈莫不是在同他說笑,他看不出尤許有任何可取之處。尤許本人也是愣,他未曾想到仇慈也會將他拉上。內閣之首可不是說笑,他雖飽讀詩書,卻也毫無閱歷。
仇慈見兩人皆爲不信,意已絕道:“阿許爲老奴內人,還有誰比阿許更爲可信。老奴與阿許聯手,這天下不已是王爺的了嗎?!?
“哈哈哈,如此說來,也有幾分的道理。不過,本王也派上幾人相輔,免得父皇看出端倪。”此話說在夏箜心中,惹他笑道。
唯有一旁的尤許默不作聲,未來卻不知不覺被兩人安排其中。此時的他是否才懂得先前仇慈將他藏於身後的緣由?
仇慈與夏箜相視一笑,再多的話都化爲無聲的默契。
夏箜不相信尤許,卻是極其信任仇慈。既然仇慈相信之人,他自然也會相信。爲了大局著想,還是多找些能人扶尤許上位。加上仇慈相幫,夏箜的心也勉強放下。兩人將事情定下,仇慈便領著尤許回宮。
出了洛王府的兩人坐在轎中,尤許側過頭望著運籌帷幄的仇慈不安道:“我若搞砸,你可會怨我?”
“阿許真是可愛,即便是阿許弒了君,我也會讓阿許平平安安坐享富貴。不過是個內閣之首,阿許盡興便好?!背鸫鹊诡^靠在尤許的肩上,眼角帶著幾分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