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慈的眸中映著尤許的沉迷,她緩緩離開尤許的脣邊。她還是不懂尤許的所思所想,不懂尤許的胸膛最深處的那顆心。所以纔會試探,纔會想要掰正那所謂的扭曲。
她脣指腹撫過尤許脣邊,卻還是故作輕笑的,在尤許耳畔低聲道:“如此看來阿許是不排斥了,那我便是安心了。”
尤許只覺耳邊的熱氣噴耳,癢的讓人難受,可他偏是喜歡的緊。他緊緊摟著仇慈在懷,不懂仇慈爲何意,卻還是很享受如此愜意的時刻。
若是他知曉仇慈如此做法只爲判斷仇慈離開後,他會不會喜歡上女人,不定會動多大的怒氣。仇慈也緊環著尤許,低頭著將她脣邊的笑意遮掩了幾分。
今後她的阿許大可娶妻生子,過著子孫繞膝舉家團圓的日子。
她能給的金銀與人手早都準備好了,只要她一離開,只要她的大仇得報。很快,用不了多久。再等等,再給她一切時間。再過幾日,就送尤許離開吧,京都很快就不安全了。
仇慈鬆開懷抱卻被尤許摟的更緊,她啞然失笑道:“阿許也不知羞,旁人看到了不定如何想阿許。”
“我只有你了,仇慈,你可知?”尤許愁眉緊鎖,小心翼翼的告白道。
他哪有心思旁人如何看待,他喜歡的是仇慈。無論仇慈是男是女,無論容貌幾許,他就是偏愛的很。再多一些的歡喜,他都要承載不下??裳矍暗娜?,似乎從來沒有在意過什麼。
如此,纔是他最傷心之地。
可能,是他太貪心。想要自由尊嚴,又眷戀溫暖。
仇慈揉著尤許後腦勺的頭髮,頗爲無奈道:“阿許莫要再撒嬌了?!?
她推開尤許握著尤許的手出了亭子,跟在她身後的尤許也不再多言。兩人的速度算不得快,一步步的朝著前方走去。走廊上的經過之人,時不時朝著兩人行禮。
仇慈望著前方將腳步放慢了些許,猶豫不決道:“阿許?!?
“恩?”尤許擡起頭,望著與他並著肩的仇慈。他眉頭微挑的聽著仇慈的下文,似是要說件極其重要之事。等了片刻,也沒等了什麼。卻聽的仇慈輕笑出聲,沒了下文。
仇慈哪敢說出口,那字字都如針尖般。還未曾開口,尤許就已離愁別緒,若是開了口還不知會如何。可她,終究是要離開。仇慈的腳停在安居殿房內,鬆了手轉過身緊緊的擁抱尤許。
她聲色帶著沙啞,帶著些許的嘆息道:“無論如何,我的阿許都要好好活著。將我未曾活過的餘生,一併過了?!?
尤許所有的恍惚忽然全部瞭然於心,仇慈真是在告別?。∫彩钦娴氖窍胍x開他,想要拋棄他遠去。怨不得,怨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尤許苦笑連連,一把推開仇慈不斷往後退著,直到退到牆邊無路可退才停下腳步。
仇慈轉過身進了房內,她實在不願多言。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妥當,唯獨,唯獨沒有將尤許算在其中。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可惜上天卻偏偏讓兩人相遇。
門外一道黑影閃過,仇慈站於尤許身前將尤許護在身後。她感受著窗外的人一點點的走遠離開才鬆開了口氣。
卻沒想忽而被尤許緊抱,糾結於心的她想要將離別的話說出。
尤許摟著仇慈的後背,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他不想開口將原因問出,仇慈想離開他有怎麼阻攔的了。論武功,權謀哪一樣都抵不上仇慈。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不願就此離開。
仇慈站在原地望著遠處的牀榻,低聲道:“再過幾日會有人接阿許離開。阿許不是最愛靈山別院嗎?那裡還有阿許最愛的古琴,九霄環佩。即便是換了朝代,也會有人來護阿許安全。阿許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當?!?
“你呢?”尤許的側臉貼著仇慈的後背音色有些顫抖,他胳膊卻環的緊了些,生怕下一刻仇慈就打昏後離開此地。
仇慈轉過身下巴放在尤許的肩上,房門忽然打開。門外站著紫衣男子以及一個小姑娘靜靜的望著房內相擁的尤許,看的兩人是一臉的錯愕。
不過片刻,便匆匆消失。
尤許感受到肩上的仇慈輕舒了口氣,以及方纔那兩人的架勢忽而明白了些許。手漸漸離開了仇慈的腰間,望著仇慈直起身來揮掌將房門緊關。
坐回桌前的仇慈,彷彿方纔的一切未曾發生過一般。不解釋,也不狡辯。
尤許坐在仇慈的身側緊握著仇慈的手心,驚悸道:“你我一起,不好嗎?”
“他們找的人是我,我去何地,他們就會跟到何地。阿許想要的安穩,是我給不來的?!背鸫葘⒁磺泻捅P托出道。她藏了太久,也是該出來透透氣了。
尤許霎時愣在原地,就連握著仇慈的手都停頓在桌上。等了這麼久,還是說出來了。
他的雙眸中沒有任何的憤然,只是脣角泛苦道:“你一早就計劃好了,是嗎?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救我,救了我又何苦真心相待,護之不及讓我一步步的沉迷其中。還不如當初讓我在這後宮之中,自生自滅豈不更好。也免得還拖了你的後腿,成了你的累贅。呵呵,仇慈啊仇慈。呵呵,也對,我連你姓甚名誰也不知,你又豈會將我放在心上。怪我傻,在你將我送於勾欄之中,就該看的通透纔是。竟,還步步深陷。尤許,你真是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阿許。”仇慈眸中泛著些許的柔軟,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對,尤許說的都對。她也問過無數次自己,爲何偏生要救尤許??删纫丫瘸觯鐭o回頭路可走。仇慈起身將尤許摟在在懷,不忍看尤許發紅的雙眸。有些事若真能自控便好了,如若非要怨,怨她吧。
仇慈輕拍著尤許的後背,卻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尤許的淚水太過洶涌,總也剎不住。仇慈重重的閉上雙眸,感受他氣急了顫抖的身子。起起伏伏的胸口,淚水卻悄無聲息。
如此情形,仇慈只記得三次。第一次,他們落入湖中,尤許氣自己不能坦誠相對。第二次,勾欄之中,尤許氣她將他隨意送於他人。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尤許氣她離開。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對仇慈而言男兒的淚水比傾盆大雨還要重、還要洶涌、還要讓人難耐。
尤許咬著仇慈的肩,還是那股子血腥味。但這次,他卻未有絲毫的心疼。仇慈是如此的狠心,要將他棄之如履。也是如此的殘忍,要將他從仇慈的身邊抹去。如此輕而易舉,他算何?在仇慈的心裡算何?可利用之人,可隨意拋棄之人,亦或隨意把玩之人?
直到尤許的手沾染到血跡,才鬆了口。他該如何是好呢?他是如此離不開仇慈。這般真是恨不得,愛不得的人,爲何偏生讓他碰到。尤許面色死灰,他鬆開仇慈的懷抱。
他一把推開仇慈,起身朝著牆撞去。還沒得他撞到牆上,就有一堵肉牆攔了下來。
仇慈順手將尤許的穴道點了,一把將尤許抱起輕放在牀榻之上。她肩上的血,異常的明顯。沾染到尤許的衣衫上,格外的刺眼。
她無視尤許憤怒的雙眸,幫著尤許蓋好薄被苦笑道:“阿許何苦以死相逼。”
仇慈躺在尤許的身側摟著尤許的腰間,隨手將毯子往上提了提。她側過臉擦著尤許眼角的淚,她終是長嘆了口氣道:“我如阿許所願便是。”
尤許垂著雙眸,睫毛上還沾染著淚珠。此刻的天,早已泛黑。他卻無論如何也入不了夢,生怕稍不注意他已在靈山腳下。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
仇慈與尤許十指相扣,聞著尤許身上淺淡的血腥味。她的阿許,竟是這般的離不得她。她蹭著尤許的肩,望著半夢半醒的尤許。指尖撫過尤許眼角的淚漬,那微微顫抖的睫毛似乎在透露著尤許的心事,以及那沾染著血跡的脣角明顯的不像話。
想來尤許可真是恨慘了她,仇慈的頭枕著尤許的胸口,聽著尤許薄弱的心跳聲。
他們是如此相像,又是如此的殘忍。
她順手解了尤許的穴,摟著尤許的腰間苦笑道:“阿許死都不怕,還怕活著嗎?”
沉默無言的尤許,並未打算回答仇慈,只是緊握了幾分仇慈的手。若這世間無仇慈,活著對他而言,纔是最可怕。一想到從夢中醒來,又剩他一個人。明明當初掏心掏肺待他之人,卻消失到毫無痕跡。
尤許側過身望著仇慈,才發現他可以動彈。瞧啊,他們之間的關係多麼明瞭。他如木偶一般,被仇慈隨意牽引。連,一顆真心都不放過。尤許已然不在乎假臉下的容顏,是何模樣,只想留在仇慈的身側。
如今連陪伴,都要被仇慈所剝奪。一個人活到這種地步,真是可憐至極。
尤許低著頭輕輕吻過仇慈的額頭,愁眉悲苦道:“我見過地獄是何等模樣,卻未曾見過離開你的我是何等模樣。光是細想,就已痛不欲生,哪還敢離開?!?
仇慈似是有了睡意,未曾聽到尤許的話。倒是窗外的那一抹月光,映照在仇慈的臉上。將她眼角的淚照的晶瑩剔透,順便將仇慈的心事看的一清二楚。
尤許摸著那滲著血跡的肩膀,心疼的要死。他又恨極了這般的仇慈,也恨極了這般的自己。他雙眸像是一把利劍,偏又柔和的如月光一般。他的手心沾滿了關於仇慈的血,不想爲仇慈上藥,偏又心疼不已。
折磨仇慈,也自我折磨。
他的淚又如斷絃一般,一滴滴的落在仇慈的臉上。愣是讓裝睡的仇慈,也裝不下去。
仇慈一把將尤許摟著懷裡,脣角蹭過尤許的眼角呢喃道:“我在。”
尤許的所有防備,在一瞬間全部都崩塌了。仇慈怎會的如此厲害,讓他輸得一無所有還這般的心甘情願。這一夜漫長到沒有邊界,大概所有的路都被尤許的淚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