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九兒的罪惡感只多不少,尤其是在冰蠱這般的深明大義、溫柔以待後。她越發覺得自己太不是個人了,想來半天居然想出這麼個名字。不過話說這冰蠱如此溫潤,當初怎會給洛歌一個嘴巴子。
小哥除了吃小不點豆腐之外,是否還做了旁的事未對她言明?
寧九兒將心中的那份好奇壓下,覺得眼下還是轉移話題的好,她賠笑道:“冰,千,那個,方纔我們說到哪兒來著。哦,靈山,對,靈山。靈山爲何隱世?”
“靈山隱世的原因,怕是靈山對越的忠心與情義。越國還處於母系社會時,君主與靈山小公子有一段情緣。兩人常住於靈山,後代幾乎也是君主的後人。越國被滅國後,靈山便跟著舉派隱世。”冰蠱舉起茶壺,爲兩人各倒了一杯道。
“原來如此?!睂幘艃航舆^茶杯,恍然大悟道。
先前簡亦繁也講過,具體她也忘的差不多。當時以爲閒談而已,沒想到居然是真事。她撇著嘴低著頭望著杯中的倒影,簡亦繁的良苦用心,還真不少。
昨夜淋了一夜的雨惹的她有些不適,忍不住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何姍聞聲側過頭,關切道:“九兒姐姐莫不是染了防寒?昨夜趕了一夜路,想是累壞了。姍兒去找大哥哥,不,軍醫來看看。”
“不礙事,過會睡一覺便好,你們不必在意我?!睂幘艃阂姾螉櫰鹕恚滩蛔∩敌Φ?。她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打著哈欠。也不知怎會有如此多的睏意,總是想好生補個覺。卻沒想,又連打了幾個噴嚏。
何姍忍不住擔憂望著起身的寧九兒躺在榻上,她揪著千辭的衣袖上前一步將薄被蓋在寧九兒身上。轉過身離開了營帳內,而千辭化成了冰蠱,趴在何姍的衣袖之中。
她望著守在門外的將士,揪著自己的衣衫往前走著。剛一掀起隔壁的帳簾,在看到帳內換著衣衫的兩人立刻鬆手。何姍臉色微紅的站在帳外,摸著袖中的冰蠱平復著心緒。
帳內的兩人只是在穿外衫而已,何姍卻覺得好像做了壞事一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簡亦繁將外衫的衣帶繫好,聽著帳外的腳步聲道:“何姑娘尋洛兄而來,洛兄莫讓何姑娘等的太久了。”
“留你一人獨守空房,不大好吧?!”洛歌不怕死的打趣道。
他的話確實是讓簡亦繁的臉上沉了幾分,但簡亦繁看在洛歌學識粗淺的份上,還是決定原諒他。他剛坐在榻上,就看到兩人進入營帳之內。
何姍眸中帶著些許的憂慮,揪著洛歌的衣袖擔憂道:“簡哥哥,九兒姐姐好似是病了。姍兒,姍兒不知大夫在何處?”
“九兒病了?”簡亦繁眉頭微豎似是有些不信,她很少有病的時候。莫不是昨夜淋了一夜的雨?想到此處,簡亦繁起身道:“你二人好生歇息,我先去看看。”
洛歌與何姍望著離去的背影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邁出那一步,想想還是不打擾兩人。
簡亦繁掀開隔壁的營帳望著榻上躺著的人,聽著寧九兒吸著鼻子之聲,眉間蹙的有些緊。他腳步很輕不帶一絲灰塵,終是站在榻前又聽寧九兒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面上帶著些許責備之容,音色卻是柔和無比道:“怎不照看好自己。”
“簡亦繁?”寧九兒轉過身從榻上坐起,腦袋還帶著些許的昏沉道。
她揉著腦袋暗想著一定是方纔未曾睡好的緣故,纔會在沾枕頭就睡。卻沒注意簡亦繁的臉色,自己總是忍不住打哈欠。等寧九兒整理好情緒時,纔將眼前人的情緒看的清楚。
簡亦繁見狀也是心疼不已,手背貼著寧九兒的額頭。發覺寧九兒的額頭是有些發燙,請來的軍醫該在路上了吧。
寧九兒抱著枕頭腦袋還有些暈乎,她拿開額頭上冰涼的手捧在手心,低頭哈著氣道:“夏季本熱你手卻這般冰冷?還說我照看不好自己,你也差不到何處?!?
“軍醫來了。”簡亦繁聽著帳外的聲音,匆忙收回了手道。他眸中的些許心悸,也一併收了去。他側過身,對著揹著小藥箱的軍醫欠身道:“勞煩大夫跑此一遭,病人在榻上?!?
軍醫的年歲有些大,留些一小撮灰白的小鬍子。臉上些許的皺紋暴露著他的年歲,垂著眸子望著榻上的寧九兒。身著深灰色的長衫,也是早已褪了顏色的。他將自己的小藥箱打開,拿起一塊手帕放在寧九兒的脈搏上,自己的手隨後搭著手帕之上。
寧九兒忍著睏意與不適,低著頭望著手上的手帕。等了半刻,也未等出個所以然來。
軍醫收了手將手帕拿起放在小藥箱中,他拿起筆紙草草寫下藥方遞給簡亦繁道:“前方就是樂至縣,按照藥方抓藥,喝上兩天就好。”
“多謝。”簡亦繁將藥方摺疊好塞進懷裡,將軍醫送出營帳。
留在帳內的寧九兒倒頭睡在榻上,摟著自己枕頭沉沉睡了過去。她只覺軍醫老頭實在大驚小怪,還要去樂至縣抓藥。一覺醒來她又是一條好漢,不管其他美夢最大。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地已換了顏色。
何姍也回到帳內,桌上的燭火也開始搖曳。她趴在桌上和冰蠱長聊著。站在帳外忽而傳來聲音,何姍起身掀開帳簾望著簡亦繁端著藥水笑道:“簡哥哥進來吧?!?
“恩?!焙喴喾钡椭^將藥碗端進來,他站在牀榻前輕推著寧九兒喚著她的名。睡的正香的寧九兒迷迷糊糊的坐起,還略帶著些許起牀氣,在看到簡亦繁之後不耐煩道:“恩?”
“喝點藥再睡?!焙喴喾钡椭^吹起著碗裡的藥,拿著勺子一口口喂著寧九兒。
坐在桌前的何姍,趴在桌上望著簡亦繁體貼的動作。她摸著袖中的冰蠱,細說著簡亦繁與寧九兒的故事。若是她病了,大哥哥會這般待她嗎?
簡亦繁見到藥水見了底,用衣袖擦著寧九兒嘴角的藥漬。他扶著寧九兒重新躺回榻上,將被子蓋在寧九兒的身上後,纔拿著藥碗起身離開。暈乎乎的寧九兒,一躺在榻上便又睡了過去。
此刻的天黑布隆冬的讓人看不大清,滿頭的星辰映著地上的人。唯有湖水應和著它,迴應著那波光。蟬輕笑著星辰的荒誕,也笑著湖水的自作多情。沉默良久的烏雲,終是將月光遮蓋。安靜的風吹颳著樹梢,聲音極淺極弱,讓人摸不著抓不住。
京都之內早已步入往日那般繁華,仍舊有三三兩兩的燈,點亮著孤寂的街道。唯一顯眼之處便是街道上的兵馬,穿過街道直奔城門而去。
最前方的主將乃是身著戎裝的懷念夢與顏憶二人,浩浩蕩蕩帶著他們的百人之兵出了京都。整齊的步伐,直挺的腰身往前走著。橫著長槍的懷念夢望著前方的路,經過不遠處的兵營。顏憶將繮繩拉住,從馬車跳下對著身後的軍隊做了個停的手勢。
懷念夢緊跟著下了馬,將長槍遞給身後的兵。
吳江聽人來報連忙出了營帳迎接,他望著兩人及身後的百人之兵抱拳行禮道:“少將軍、懷姑娘?!?
“他們練的如何?”顏憶望著軍中來來回回走過的巡邏兵,目光帶著好奇道。雖這些人目的不純,但最起碼也不能讓他們白來一趟。
懷念夢跟著顏憶的身後,順著身前人的目光望去。看來這幾個月,他們練的不差。吳江倒也沒因他們是細作而放水,反而一視同仁。畢竟一日爲軍,終日爲軍。保家衛國,豈能兒戲。
顏憶未曾往前一步低著頭在吳江耳畔囑咐幾句,語畢後便轉身離開。他還趕著去樂至阻攔自家老爹,生怕自家老爹出了什麼差錯。臨走時拍了拍吳江的肩,以表重視。
懷念夢接過長槍騎上馬隨同顏憶越走越遠,緊跟著的隊伍也越走越遠,直到最後消失在小路之中。未曾被波及的永安縣,一直不溫不火的保持著原狀。它與京都不同,位置特殊,若是起義軍過了永安縣接下來緊接著京都。
但現下的京都早已是人人自危,都怕當權者的怒火殃及到他們。加上如今是仇慈當政,更是惶恐不及。就連守著城門的將士,也無精打采的守著。
蕭薔之內的人兒還未入睡,他苦坐在書桌前提著筆勾著畫。筆筆深情,又筆筆無情??蓢@臨摹了千萬遍的人,怎也描不夠。大概是被等待磨了太久,纔會這般難熬。
夏箜將手中的筆放下,長嘆一聲道:“今夕是何夕?”
“稟皇上,今夕乃六月十日?!币慌院蛑男∪?,躬著身答道。
六月十日,夏箜在心中默唸著這個日子。還要再熬幾日,想來還真是難耐。他輕吹著紙上墨跡,待它們稍幹些便趴在桌上垂著眸睡去。紙上的墨香縈繞在夏箜的鼻尖,微弱的燭光照著紙上的畫。
守在一側的小全子,輕嘆了口氣爲夏箜披上衣衫。
安居殿內的兩位睡了一天了,現今仍舊躺在榻上不動聲色。星光閃爍著光偷窺著兩人的睡顏,卻不曾想驚醒了榻上的人。仇慈緩緩睜開眼望著身側睡的正香的尤許,她腦中仍有著睡意,卻又不想再繼續睡下去。
今年比往年還要難熬些,大概越是到了邊緣,越是要結束時纔會覺得難熬。仇慈在心中不停的倒計這天數,二十天,十五天,十天,直到最後的那一天。
很快,很快,那一天很快就會來了。
她腰間的手似有些不安分,將她往牀榻裡緊摟著。仇慈側過臉望著還在夢中的尤許,她將腰間的手拿開從榻上起身。不想讓人等她太久,還是早些解決這些是是非非吧。
仇慈站在榻前望著窗外的白月光,所有的計劃都如願的實現,她的心中卻未有半分的安穩。可無論如何,她已然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不是嗎?想到此她將外衫牀上,推開房門離開了安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