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姍低著頭聽著冰蠱不斷說著羣英山那邊的情況,從夏堇兵營到周邊的一切。
發愣的何姍,讓洛歌有些擔憂。他溫和的眸中帶著的淡然的擔憂,京都之勢本就變化多端。朝代興替,不過是應時而變。再者皇朝中的算計謀略,讓他真不敢恭維。
唯有三思而後行,才能避免深陷權勢陷阱之中。他唯一的擔憂,就是桌前的這幫朋友。若是被人利用了去,他實在看不過眼。
寧九兒望著女婢將飯菜收拾了去,換上了沏好的熱茶。等待著小不點,給他們的答覆。
何姍聽完冰蠱所言後,擡起頭望著衆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害羞的揪起洛歌的衣袖,嚥著口水低聲道:“那個,小冰說那個夏堇現還在羣英山之內,他們的山中有很多兵,都是多數當地百姓自願加入。一是奔著景家軍的名義,二是因爲夏堇的布粥施迷幫他們度過難關。不過小冰說夏堇本無意於皇位,但卻是個實在的孝子。他孃親臨終前囑咐過他,要他護好大夏的江山。最後還因未曾看到大夏重返繁華,抱憾而終。自那時夏堇便開始籌謀,躲於暗處養精蓄銳靜待時機。小冰說,夏堇會是個好皇帝。”
“如此看來,顏兄與懷姑娘未選錯人,倒是我多慮了。”洛歌起身爲幾人斟上茶,對何姍的話無半分質疑道。人可以相互欺騙,但蠱蟲不會。它會直接鑽進人的身體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控制著一個人的腦神經。
顏憶接過茶杯,聽完何姍一席話後,心中踏實不少。他不由的抱拳,行著江湖之禮道:“多謝何姑娘費此周折,實在是有勞了。”
“顏哥哥客氣了不是,既我們住在懷姐姐家,就要爲你們做些什麼。且我家小冰也說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能盡這麼點綿薄之力,根本不足掛齒。”何姍鬆開洛歌衣袖,不好意思的笑道。
冰蠱也對她說了滕州情況,有玉面神教的控制,相對來說沒有各地鬧的那般嚴重。最起碼滕州百姓的溫飽可以滿足,未曾被戰亂波及到。蔣雙雙在冰蠱的授命下,改了很多原有的制度,對滕州的百姓多了幾分善意。
懷念夢捏著手中的茶杯,瞥了眼四周警惕道:“懷府裡的人乾不乾淨,誰也不知曉。大家說話還需多有注意,免得被人捅了出去。”
“不如讓小不點將懷府上下的家奴用蠱毒控制,待到我們將此事解決,再讓他們恢復。”寧九兒放下茶杯提議道。她可不想這麼提防著說話,實在累得慌。
何姍一聽,覺得也言之有理。她本來就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萬一被有心人聽了去,誤了懷姐姐和顏哥哥大事,她豈不是成了罪人。想著她低著頭,對著袖中的冰蠱商量著。
懷念夢對玉面神教有些刮目相看,也沒想到此法還能行通。她到真是低估了江湖中各門各派,光是這玉面神教就夠讓她耳目一新。更何況加上天機閣,別的她未曾見過的門派。
怨不得寧九兒自小就想要闖蕩江湖,若是她知道這江湖如此模樣,也定要跟著她闖蕩一番。
何姍仰著頭,對著幾人笑道:“大家可以安心言語了,小冰說它已經處理好了。”
“顏兄現在可以說出,下一步準備如何打算了吧?”簡亦繁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擡起頭望著起身的顏懷二人道。
京都之內的起義軍應該不止顏憶與懷念夢兩人,他們不會暴露,不代表別人不會。起義軍之事本就該危險至極,他們又在天子腳下,若不多加小心恐殃及人數衆多。
顏憶俯身坐下,捏著手中的茶杯目光炙熱道:“我準備在我爹到達樂至縣前,拿下京都。但我來京前,沒有帶多少人馬。朝中賜的兵,多數軟弱不堪。這些時日我也未曾瞧過一眼,也不知那些兵中混雜了多少眼線。想用,也不敢用。”
“領兵打仗,我等一竅不通。識人的本事,小不點還是有些。不如帶我們去兵營走上一遭,將那些眼線拔出。到時我們再幫你找處隱秘之地,供讓你練兵。尋恰當一時機與羣英山的夏堇,內外夾擊。顏兄還愁,拿不下京都嗎?”簡亦繁望著苦悶的顏憶,出著主意道。
他雖熟讀兵書,但未曾實戰過。即便是想幫,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但顏憶則不同,他常年在邊關。熟悉軍隊,懂得如何教兵。曾經顏家與景家能並稱天下四傑,想必他們的子孫也不會差到何處去。
有些東西在耳濡目染後,發酵出產物會變的很奇妙。
寧九兒也贊同道:“大家齊心協力,還怕這世間有辦不成之事?”
“九兒說的極是,那有勞各位了。”顏憶眸中帶著幾分感謝道。如若不是這幾人的相助,他還不知會拖延到何時。千恩萬謝,感激不盡。話到嘴邊,只剩感謝了。
洛歌還未去過軍營,心中不由的好奇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顏兄現下帶著我們去看看那些將士如何?”
“如此也好,大家且隨我來。”顏憶起身,站在幾人之前道。時間緊迫,若是能早些解決固然好。他心中頓時重燃希望,連忙命人找了幾頂轎子出了府。
寧九兒掀開車簾,望著橋外的街道。來來往往的官兵,四處抓人。本來喧鬧而繁華的京都,一時顯得有些雞犬不寧。希望小不點說對了,免得這京都百姓受盡戰火還要繼續忍受苦難。
她的眼中泛著些許的憐憫,落在那躲在木柱後的孩童身上。她像那孩子一般大時,還在纏著魯叔講著走鏢的故事。吃喝不愁,悠閒自在。忽而感覺手腕上一片溫熱,她低著頭順著那隻手望著安慰她的人。
寧九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放下手上的簾子,默嘆一聲道:“爹說,江湖再多是非也不過是情義二字,卻未說天下是非是人心二字。”
“一朝自有一朝存在的道理,就如那時不時消失的星辰。能碰上是幸運,碰不上也不代表不幸。”簡亦繁眸中的溫潤與清明交錯著,輕聲的安慰著眼前的人。
寧九兒眸中對這天下的哀憐,他看的清楚,但天下絕不會因寧九兒的哀憐而扭轉半分。無論是誰,都要接受命運的洗禮。天地是,王朝是,他們也是。
寧九兒靠在轎子上,懂得簡亦繁之意。她垂著眸子,不願再此事上多停留。街道上嘈雜之聲,不斷在她耳邊徘徊。哭喊叫罵,討好求饒。她握著手中的拳頭,不願再聽下去。她怕她會受不住,衝下轎子將那些官兵一一斬殺。
簡亦繁輕握著寧九兒的手腕,爲寧九兒緩解著情緒。
他們前方的轎子,坐在懷顏二人。此刻的懷念夢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她緊閉雙眸不動聲色。唯有那微微閃動的睫毛,暴露著她的心事。冷靜,是軍營教會她的。現下的隱忍不代表聽不到、不在乎,而是將憤怒掰成一片一片從嘴中嚥下。
沉默,是她現在唯一可以做的。
顏憶與她相差無幾,但他們都格外懂得小不忍則亂大謀。
最後方的洛歌捂著何姍的耳朵,不願何姍聽到如此不堪的一面。自烏村之後,他小心保護,不想讓何姍看到世間醜陋的一面。可惜事與願違,上天偏生又將這份醜陋送到何姍的面前。
何姍仰著頭,好奇的望著洛歌。手裡捏著洛歌的衣袖,依稀聽著嘈雜的聲音。不過她的注意力都在冰蠱身上,一人一寵似是再討論什麼。聊得不亦樂乎,注意不到其他。
轎子緩緩的停了下來,盤查之人見到顏憶與他腰上的令牌後終是放行。
此刻的天已接近晌午,發著光的太陽卻吝嗇的藏起溫暖。許是覺得地上爾虞我詐,爭鬥不休的人們不配擁有。派來了寒風,呼呼的颳著。
轎子終是停了下來,顏憶扶著懷念夢從轎中走下。身後的四人也紛紛下了轎子,望著高大的鐵門被一點點的拉開。門前守衛兵站的挺拔,手中握著長槍目視著前方。
威嚴之姿,讓人有些被震懾到。
顏憶對著幾人望向,正色道:“各位,裡面請。”
洛歌望著門內巡邏而過的幾列官兵,似還能聽到營中的操練聲。他帶著何姍剛走進大門,就聽呼啦啦的關門聲。比起玉面神教的關門聲,多了幾分威懾力和震撼。
寧九兒握著簡亦繁的手腕,望著整齊而威嚴的戰士,心中不免有些澎湃。
懷念夢早已習慣軍中的生活,她站在顏憶的身側,跟著他往前走著。內場中練兵的聲音,高而嘹亮。齊刷刷的動作,讓人不寒而慄。統一的兵服,卻讓人賞心悅目。
顏憶望著兵前的將領,約莫片刻收回目光道:“這裡便是我們練兵之處,高臺上的將領是我從邊關帶來之一吳江吳副將。”
“看他的身形也知是久經沙場之人,更何況他的行爲舉止。”簡亦繁聞言朝著高臺之上望去,眸中帶著幾分崇敬不免贊同道。
他欣賞的望著軍中之人,皆是如此男兒血性,個個看著都生龍活虎。男兒就該有此模樣,能文善武。既有謙謙君子之姿,也有衝陣殺敵之態。
帶著些許的儒生氣息的男子,不知從哪走出。他一身軍服,躬身站在顏憶身前道:“將軍,懷姑娘。”
“給大家介紹,這位是我的軍師,劉嘉劉軍師。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來此觀望一番。”顏憶站在幾人身前互相介紹著。
簡亦繁對劉嘉這個名字耳熟能詳,曾經還看過他的新式兵法。見到其人後,瞧他面上謙和,年歲尚淺。與他想象中的老謀深算的老頭,天差地別。
洛歌對這個名字可不陌生,他連忙對著來人行禮道:“劉軍師的名號,在江湖中也傳聞甚廣。如此有才之人在顏兄手下,顏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慚愧,慚愧。”劉嘉被人一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這點才學,哪敢隨意賣弄。
劉嘉對著顏憶身後的幾人行禮,既是將軍之友也定然是信得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