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晚, 溫與憐再次來到湖邊,脫光了衣服鑽到了水裡面。
水漫過頭頂,在粼粼月光下, 吞噬了他的身體。
湖水柔軟的拂過他的臉頰, 水面下的顏色把他捧成了透著碧色的水晶;氣泡在他睫毛出凝結, 想遙遠大海中的女兒吐出的泡沫。
——
溫與憐在水下睜開了眼睛, 猛地站了起來, 正好撞上了撲過來救他的周尋卿。
周尋卿因爲剎車不及,又沒應對過來突出狀況,將剛出浴的溫與憐重新“塞”回了水裡。
“咳咳……”
兩個人在水下抓棉花抓了一陣, 才相互攙扶從淺水灘起身,撲棱著回到了湖邊岸上。
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 還是周尋卿率先反應過來, 抓過衣服給溫與憐披上。
“你怎麼找來?”溫與憐拽了拽衣服, 遮住自己還在滴水的胸膛。
周尋卿伸手給他撲棱溼透的頭髮,說:“我夢見了, 在夢裡,聽見了你的聲音。”
“哦。”溫與憐身上溼了,不好穿衣服,拽著袖子套了好久才穿上。“我回來看一眼,明天就走了。”
“去哪?”
“西南, 地偏, 還沒定好地方。”
周尋卿沉默, 溫與憐起身, 絲毫不羞在有旁人在場穿好了衣服。
穿好衣服, 他回頭對周尋卿說:“咱們之間還是算了吧,可能是我想多了, 我覺得你來是爲了我,但就算不是也別告訴我,我喜歡自作多情。”
“周尋卿,我直到現在都非常虔誠地愛你,但是我不希望這種愛讓你夾在中間爲難,我當然不希望是我後退,但往往還是大局比較重要。”
他說完準備走,卻被周尋卿溫熱的手拉住。
他再次回頭,看著他眼裡、不會說話的神色,笑了笑。
“你是不是以爲我要跳湖?其實沒有,我沒有那麼脆,也沒你想象中一蹶不振,抱著被逼的委屈陰慘慘度過餘生。你見過誰跳湖之前脫光衣服的?我只是想洗個澡而已。”
周尋卿還是沒說話,像月光下的雕塑,一動不動。
良久,溫與憐道:“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我定了凌晨的車票。”
“帶我一起走行麼。”
周尋卿終於有了聲音,語氣裡滿是懇求。
“什麼?”
“我想跟你一起走,帶著我,到哪裡都帶著我,別離開我。”
來找溫與憐之前,他拿下了周氏集團流放在外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徹底地堵住了周嘉和那幫老頭子的嘴。
周嘉嘗試勸阻他,但沒用,周尋卿這個人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胡說八道,他只做自己認爲的對的事情。以前,他不是沒被現實扎的鮮血淋漓,哪一次不是挺了過來,他繼承了他媽媽的性子,認死理,認對了,雷打不動,讓他渡個百年大劫都可以。
“你不能因爲別人的話就放棄我,我好的很,沒有你纔會不好。”
“我們中間空白了十年,你又有多瞭解我,或者你自己?也許你早就變了,而你一直以爲自己沒有變。”
“我沒有變,一直都特別特別喜歡你。”
周尋卿站在樹影交錯落下的空白,像偷偷從月亮上跑下來的神。
他又似一隻被拋棄的兔子,乞求著主人的懷抱。
“有什麼意思呢。”溫與憐小聲低說,自己不也喜歡著他麼,可有什麼用呢。
周尋卿:“我晚上睡覺身邊的空位是留給你的,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不相信我嗎?”
“別說了……別在折磨我了。”周尋卿再說下去,溫與憐想要離開的心思一點點被折磨完了。
他狠心地轉身,沿著來時的小路向上走,到了水泥路,消失成一個黑點,直至不見。
溫與憐認爲自己是殘缺的,尤其那十年裡揮之不去的囚禁噩夢,讓他無論如何都治不了心理的疾病,他在找解藥,沒有的話,毒|藥也行。
整個人生像一根被蟲子啃得稀巴爛的木頭,沒一塊好地,自己看著都噁心,誰來當寶也都是假的。
周尋卿是好玉,溫與憐不想玷污他。
他盡力讓自己這塊爛木頭離人家的上好璞玉遠一點,可誰知這人像個偷心賊陰魂不散地追了上來。
——
溫與憐在西南一個名爲末水市的小城住了下來,忙完了壯壯的轉學手續,重新找了份工作,工資不怎麼高,但幸好這小地方物價也不是很高。
能養得活自己,養的活壯壯。
末水市名字裡帶了個水,現實中卻是個水源缺乏的地方,離市最近的水源地是邊界線高山上的雪湖。
雪湖是由高山上積雪化了形成的湖,風景獨好,空氣清涼。
當地民族有雪湖祈福的習俗,因此湖周邊全是紅繩紅絲帶拴著的木棍,代表美好。
溫與憐接到周尋卿的電話,那邊說在雪湖等他,若等不到人的話,他就跳下去。
溫與憐不知道周尋卿怎麼跟來的,現在也無暇顧及去想這個問題,要是去遲了,人從湖裡跳下去,出了人命就不得了了。
小地方外來人死於非命,屍體多半是要扔到山頂上喂鷹吃。
好歹談過戀愛,總不能這麼絕情。
溫與憐下午三點收到他的消息,到了雪湖已經七點了。
後來天黑,出租車不願意往山上跑,把他丟山腳下就走了。
就這樣溫與憐一步步走上來,走了幾千米的路,終於找到了周尋卿。
這傢伙手裡拿著綁著紅絲帶的木棍,朝他揮揮手。
高山之上的月光冰藍之氣更濃,空氣彌散著玄秘格調的冷意,有種看一眼會覺得夜晚是幽會的好時機。
溫與憐走過去,周尋卿有些高興說:“你好,我叫週週,第一次來到高山,拜了山神爲父,土地爲母,如今塵緣已清,來此地見爾心中歡喜,勢必求以爲伴,不知你可願意。”
溫與憐聽到這話,心裡不免狂跳了下——這是他當年送給周尋卿情書中的話,部分句子被改,本意卻不變,他竟然用來……
溫與憐有些尷尬和惱怒:“說人話。”
周尋卿立刻道:“我想娶你。”
天涯海角我都追來了,身無分文,帶著窮死他鄉的準備,扛著愛來接你。
“你忘了件東西。”周尋卿說,他從口袋裡掏出攥在手中,伸到他面前,緩緩展開。
那上面躺著一個褪色了的、微微變形的戒指。
溫與憐母親留給他唯一的紀念。
“這是你給我的,它在我手上待了十年,你若不要我,索性連它也不要了。”
他說著作勢要將戒指扔進雪湖裡。
溫與憐制止了他。
張嘴時喉嚨有些酸澀。“你爲什麼……”
要我怎麼離開你?……
“再一次,對著我表白好嗎?”周尋卿輕道出口,眼裡滿是期盼。
曾經,溫與憐歡樂場的表白,纏了兩人的十年;如今周尋卿想繼續續這往後餘生。
“我……”溫與憐啞澀出口。
“我愛你。”周尋卿補充道。衝著他笑開了。
雪湖的水被風吹起,粼粼像歡奏聲。
溫與憐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
風過留痕,始終有羞。
——
回憶
“你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咬了我一口。”
“原來是你。”
——
“溫哥。”
“週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