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看見了一幼兒園門口有一家子在拍合照。
鏡頭前,男人和女人親暱的拉著小女孩的手,笑意溫柔。旁邊站著一個穿著整齊的男孩看著他們,等他們拍完了,男人朝男孩狠聲狠氣的喊了聲走,隨後握著小女孩的手瞬間換上了笑臉。
男孩揹著書包,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們後面,等所有人上了車,他才順著尾巴鑽了進去。
溫與憐盯著這一幕,忽覺夾煙的兩指有些痠疼,呼吸的肺部也有些腫痛,他掐滅手上的煙,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似乎視線清明瞭些,但他好像還是抓不住東西。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看不清,他沒有規劃,名爲未來的那顆水晶球漂泊在大海上,而大海那麼遠,沒有放大鏡,他連球是什麼顏色的都不知道。
上了公交車,溫與憐把周尋卿家的地址記得模棱兩可,差點跑錯了地方,憑時靈時不靈的記憶,他只找對了街;下了車,茫然地站在大馬路上思考人生。
而周尋卿顯然對這種無腦大型獸類早有深入瞭解,時間掐的剛剛好的,給溫與憐發了一條微信,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家的地址,爲了體現服務的高效性,他還備註了回家路上一些標誌性建築物。
比如快到長青園大門,有一個渾身□□的丘比特在撒尿……
長青園象徵樹木不朽,生命不滅,所以整個小孩在門口象徵生命生生不息,而生命之中最必不可少的是水,便神來之筆的塑造出一個小孩撒尿的雕塑。
小孩雕塑挺可愛的,但是形象就嘖嘖嘖。以前有幾個閒著沒事幹的人來這裡拍照,好像是cosplay,有人穿著警察的制服,站在雕塑面前,聽著路人控訴這兒有人隨地大小便。
好玩是好玩,時間久了,樂趣就下降了。
溫與憐按照他給的路線,轉了幾條街終於看到了長青園的大門。
這時,周尋卿又發來一條微信問他到了沒,溫與憐回句到了。
進了門,去到裡面找顏色最清肅的歐式洋房,溫與憐呼了一口氣,終於回來了。
走上了眼熟的鵝卵石路,溫與憐轉了個彎到了門口,看見周尋卿家的大門虛掩著,輕推開門,那位患者正坐在少發上看電視。
溫與憐瞧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他斜瞇看了周尋卿一眼,心道,中午不睡覺爬起來看電視?
剛走一步,壞了,他出去忘了給他買午飯了。
溫與憐懊惱,實在獨來獨往慣了,都忘了這邊還有一個殘疾人需要照顧。
溫二爺只差仰頭長嘆,心裡豬狗一通罵。
總的來說,他與周尋卿之間之於同學卻不似同學,以前沒有人和他有交情,冰冷空氣頭一次闖入能炸出煙花的火焰,儘管這團火焰是一顆子彈擦槍走火得來的。溫與憐沒有感受過,只覺得荒謬又扯淡。
他回頭問周尋卿:“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煮粥……叫外賣?嗯,算了,我打電話給顧聞。”
從醫院回來,艱難胡過早晨,還有中午和晚上,照樣費腦筋。
周尋卿道:“不用,我會做,但我的胳膊不行,我可以教你。”
溫與憐頓感自己一無是處,道:“你會做飯?”
“嗯,冰箱裡有黑椒醬和雞塊,中午可以吃黑椒雞塊?!敝軐で湔酒鹕恚ケ淠昧耸巢模礈嘏c憐站著不動,道:“你餓嗎?”
溫與憐反應慢了半拍,“嗯噢,我來吧。”
之後在周尋卿的神級指導下,溫與憐難得分清了辣椒和鹽,也沒有扭壞煤氣罐的按鈕,儘管成品看起來像有毒|藥摻雜其中,忽略不計其數的小意外,總體還是可以的。
溫與憐憋悶著怒氣,將一盤黑椒雞塊端上桌。
周尋卿毫不見外,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吃完之後還評價了一句——雞肉外酥裡嫩,充滿了濃濃的碳香。
說完閉嘴細細品嚐起來。
看他吃的不勉強,不皺眉,溫與憐自我嫌棄的心才緩了點。
周尋卿看他臉上有油污,道:“臉上髒了,去洗洗吧?!?
溫與憐聞言,去洗手間收拾了一下;擦手的時候,收到了花梅發來的一張圖片。
——二爺,這張圖片上的人是你嗎?好帥啊。
這是一張遠景背影照,場地是高一軍訓的訓練廣場,綠色鐵絲網外面落葉紛飛,虛影擦著邊框,溫與憐頎長的背影出現其上,細細看的話,他露了一點側臉,略顯清肅。
溫與憐盯著看了一會,輸入法問道:“哪來的?”
花梅先是發了三個驚歎號,而後道:“真的是你,我就說,這張圖片被學校官網推爲最美校園一景,我今天玩微博看到的。”
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沒注意溫與憐問什麼,致使我們溫二爺又問了一遍。
結果花梅支支吾吾:“是我發的,不是兩人一組交照片嘛,一個多星期前,周尋卿給我傳了這張照片,說是你們組的成品,當時我沒注意看,等發到微博上,我好奇多看了幾眼?!?
花梅手機其他性能不好,就是圖片放大堪比顯微鏡,他好奇這個人誰,拉大了湊近看,看見了照片上露出側臉的眼角有一條疤痕,這纔來問了一下。
他想也許是巧合,溫與憐不愛拍照,而這張圖片明顯是站的很遠偷拍的,若是周尋卿圖謀不軌,他家二爺就危險了,思來想去問一下好一點。
溫與憐關了手機,想起了那天被年級教官罰掃操場,自己剛抽完煙,周尋卿就過來問他主題拍什麼,這事他沒怎麼放在心上,轉頭一忙就忘得乾乾淨淨。
只是他拍自己照片幹什麼。
溫與憐從洗手間出來,周尋卿叫他也過來吃點。
在他對面坐下,溫與憐遲遲沒有動筷夾肉吃,他雙手撐著下巴,直直看著周尋卿。
他優雅地用餐,不配米飯都吃的津津有味。
溫與憐嚥了咽口水,心想,真的味道還可以?早上煮毀掉了迷魂湯,他實在不敢恭維自己的廚藝。
“溫與憐,你和邱哥是什麼關係,沈坤要你運什麼?”
時隔一個星期,周尋卿正式和溫與憐談這個問題,他不想從中打聽什麼,不過事太危險,總讓人心有餘悸。
溫與憐簡單說了下:“沈坤讓邱哥幫忙聲東擊西運點貨下海,但邱哥金盆洗手了,他不配合,沈坤不肯放手,想通過我逼邱哥答應他,我和邱哥沒什麼關係,朋友吧。”
周尋卿說:“以後小心點,你還回去上學嗎?”
溫與憐:“看心情吧。”
周尋卿看他神色還行,便問:“你不喜歡上學麼?!?
“無所謂,混完就行?!?
他的態度惡劣的讓人無奈,周尋卿不是他什麼人,沒資格管他,接著吃了幾口雞肉就上樓睡覺去了。
留下溫與憐冤大頭收拾餐桌,洗刷碗筷。
下午,溫與憐在家閒的慌,給邱哥打了電話,還是上班去了。
臨走的時候,周尋卿聽說他要上班,拿出了房子的備用鑰匙給他,多說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
溫與憐出了門,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他到了上班的地方,先去離其六百里的公園坐了一會,放空神經,覺得自己還是適合無牽無掛,家裡有個要照顧的病人實在太麻煩,自己早中晚吃飯可以隨便應付,卻還要每天給他整些有營養的。
雖然說如果每次回家都有人等著,說兩句暖心的話固然好,可隨之而來的附帶煩惱也多,溫與憐不是操心的人,心想還是算了,下半生還是瞎湊湊過吧。
帶著這種釋然的情緒,溫與憐上了一下午班,全然忘記了家裡周尋卿等著他投喂。
想起來時,他已經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看到周尋卿房間門是關的,他輕手輕腳走過去,擠開點門縫,問道一股不太舒服的味道。
他靠過去,猶豫了一下,叫了周尋卿的名字。
他聲音小,又連叫了幾聲,沒人應,這才上手碰了他一下。
這一碰發現人發燒了。
靠!溫與憐腹誹,這人真他媽是瓷做的,動不動就發燒?
溫與憐苦逼的將人背在身上,拖出家門,叫了車去了醫院掛藥水。
期間周尋卿迷迷糊糊似又要發瘋,及時被溫與憐連哄帶嚇給鎮住了,纔沒像上次那樣咬人。
醫生檢查一下,說是吃壞了肚子引起胃部發炎導致的發燒,還特兇的教訓了溫與憐,說養傷期間,不要亂吃東西,可給溫與憐鬱悶壞了。
忙前忙後,周尋卿吊了水燒退後,已經凌晨一點鐘。
他好不容易想歇會,又發現這祖宗總是反胃。
問了他,擠藥膏似的說醫院的味道難聞,待不下去了要回家。
溫與憐陰著臉叫罵幾句,認命將人再拖回家,脫了外套和鞋子,安置在牀上。
溫與憐給他脫衣服時,摸了一手汗,問道:“要擦汗嗎?”
周尋卿充耳不聞,溫與憐又問了一遍:“身上有汗,擦不擦。”
周尋卿蚊子似的哼了幾聲,睜開眼睛又閉上,來去幾下,幾乎清醒了些。
“我自己來吧?!?
溫與憐道:“行,我給你放水,衣服要我給你找?”
周尋卿搖頭:“不麻煩了,我自己來?!?
溫與憐插不上手,只好隨他去了。
在祖宗洗澡期間,溫與憐坐在客廳沙發上半步不離,生怕她一走開又得出什麼幺蛾子。
他打開冰箱,從裡面掏出致使周尋卿發燒的黑椒雞肉,吞嚥了口唾沫,撿了一塊嚐了一下。
雞肉沾上嘴,溫與憐差點噴出來。
味道堪比黑暗料理鯡魚罐頭,難吃的要命,黑椒的香味全變成農藥似的苦味,真難想象周尋卿中午是怎麼面不改色吃下去的。
溫與憐嫌棄地連帶盤子將菜扔進了垃圾桶裡,怔了一會,拿鑰匙出了一趟門。
周尋卿洗完澡喊不到人,拖拉著回了臥室。
他方纔睡睡醒醒養了精神,現在沒什麼瞌睡,拿手機聽顧聞牢騷了幾句,看了眼時間,已經三點半了,溫與憐還沒回來。
他正打算出去看一眼,走到樓梯口,看見溫與憐進了門,懷裡還護著一白盒一樣的東西。
溫與憐擡頭正好看見他,莫名其妙慌了一下,揚了揚手裡的盒子。
“我今天回來晚了,你沒吃晚飯吧。”
溫與憐謹遵醫囑,半夜兩點多出門給周尋卿買吃的,外面店倒是不少,多半不衛生也太過刺激,家裡那個瓷娃娃吃一點壞的,後勁上來嚇死人,溫與憐可不敢冒險。
他跑了挺遠的地方纔找到一家專業賣粥的,溫與憐要了一份適合生病人吃的山藥粥,口味比較清淡,他聽說生病的人嘴裡本來就淡,沒什麼可買的,順路給他帶了盒冰糖。
回家路途不近,爲了不讓粥涼,他特地委屈了自己,將懷貢獻出來做粥的供暖器。
“粥還是熱的,吃點?”溫與憐打開粥盒問。
周尋卿瞬間心臟密密麻麻的刺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