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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兩人對面而坐, 李尋歡叫住在客人間忙碌穿行的胡姬,要了一瓶播仙鎮特產的葡萄酒。

他擡頭看見對面百里屠蘇不贊同的目光,趕忙微笑道:“屠蘇, 如今我咳疾已多年未犯, 你當初下的禁酒令也該解了吧?”

百里屠蘇沉默了一會兒, 沉聲道:“修仙之人, 本不該貪這杯中物。”

李尋歡道:“此言差矣,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修仙之人, 更當飲酒纔是。”

百里屠蘇搖了搖頭,嘆道:“全是狡辯。……既然如今先生身體已經無恙, 喝些酒料也無妨, 只是不可貪多, 三杯足矣。”

“三杯……”李尋歡伸出手,捏起桌上那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小巧酒杯, 在掌中把玩了一會兒,哭笑不得的道,“屠蘇,你當真小氣。”

百里屠蘇給自己倒了碗奶茶,掃了李尋歡一眼, 淡淡問道:“先生可是不樂意?”

李尋歡一看他這神情, 便猜到如果他真的敢有意見, 估計連這三杯葡萄酒都沒得喝。百里屠蘇的脾氣, 過了這麼多年, 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此時。葡萄酒已經送了上來,李尋歡生怕百里屠蘇反悔, 眼明手快的撈過酒瓶,道:“三杯就三杯。”說著,便往拔開瓶塞,湊到瓶口陶醉的嗅了嗅酒香,將瓶口對準杯口微傾瓶身,暗紅的酒液便緩緩流入杯中。

百里屠蘇看著他的一系列動作,忽然眉頭一皺,脫口道:“先生,你的右手……”

李尋歡左手握瓶,專心斟酒,待得杯中酒液八分滿時方停住,放下酒瓶,依舊以左手端起酒杯,淺啜了一口,對百里屠蘇道:“並無大礙,你無需掛心。”

百里屠蘇目光不易察覺的黯了黯,他放下茶碗,起身坐到了李尋歡身邊,一言不發的執起酒壺,另取了兩隻酒杯,斟到八分滿。

百里屠蘇沒有看著李尋歡,低聲道:“先生,請。”

李尋歡明白,百里屠蘇是在內疚十九年前誤傷他一事。他想告訴屠蘇,他沒有責怪過他。心裡卻又明白,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

正如百里屠蘇沒有直言歉疚,已經犯下的錯誤,事後說再多道歉還是原諒的話都於事無補——雖然他根本不覺得,當初屠蘇有做錯任何事。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下來。

李尋歡一口氣喝乾三杯葡萄酒,放下空酒杯,忽然道:“對了,屠蘇,你都不問問我爲什麼會忽然下山麼?”

聽對方說完了下山的原因,百里屠蘇沉默了很久,才遲疑的問道:“十九年又至,先生你……有何打算?”

李尋歡伸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臂,鄭重的說道:“屠蘇,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十九年前的慘事,絕對不會重演。”

百里屠蘇點了點頭,道:“我自然是相信先生的。不過先生既然已經承諾了去找三寒器,爲何此刻還不動身?”

李尋歡微笑道:“找尋三寒器這等大事,自然要做好準備才宜動身——何況玄霄被冰封多年,早已習慣,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咱們多年未見,屠蘇,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十九年過得如何?”

百里屠蘇“……”了一會兒,問道:“先生,似乎不喜那名叫玄霄之人?”

李尋歡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道:“沒錯。好了,屠蘇,不說他,我們來聊聊別的。”

百里屠蘇有點無奈:“……正事要緊,先生莫要孩子氣。”

晚些時候,兩人來到炎帝神農洞。

剛跨進洞口,兩人便覺得一股灼人熱浪撲面而來。李尋歡體內陽炎靈力被驟然引動,體內血氣翻涌,他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及時嚥下了涌到喉頭的腥味。

百里屠蘇扶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問道:“先生,沒事吧?”

李尋歡搖了搖頭,道:“沒有大礙。”

兩人環顧神農洞內景象,但見烈焰四起,熔巖遍地,妖氣沖天。李尋歡嘆道:“沒想到三寒器之一的梭羅果,所在之處居然如此酷熱。”

百里屠蘇道:“炎帝神農洞相傳是上古之時,神農豢養百獸的仙府,如今卻已經變成了妖怪的巢穴。”

李尋歡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古往今來只如此,倒也不必嗟嘆。我們還是繼續朝裡走,也不知那梭羅果在洞府何處。”

他話音剛落,忽然眉頭一皺,微微擡起左手,指尖寒光流轉,手中便多了柄火靈凝聚成的小刀。

百里屠蘇拔劍在手,擋在李尋歡身前,朝前方一道陰影處厲聲叱道:“什麼人,出來!”

陰影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碧綠衣裙的少女從那裡慢慢的走了出來。

她戒備的打量著百里屠蘇和李尋歡,眼中有幾分警惕,幾分恐懼和幾分希冀。

兩人看著她,發覺這名少女身上並無妖氣,只有絲絲陰寒的靈力。靈力很純,卻很稀薄,少女的實力應該不強,但是兩人卻都無法看出她的來歷。

百里屠蘇再次問道:“你是誰?”

少女緊張的看著他們,吸了口氣,道:“我、我叫楚碧痕……你們……是來找梭羅果的?”

李尋歡道:“正是。此地兇險,姑娘爲何一人在此?”

楚碧痕道:“我和姐姐就住在這洞中,你們若是想要梭羅果,我可以帶你們去。”

兩人跟隨楚碧痕來到月幽之境,剛進入此地,便感到一股陰森寒意刺骨。

月幽之境正中,有一株巨大的碧樹,便是傳說中的梭羅樹。在樹下,站著另一個面貌嬌柔的少女,她便是楚碧痕的姐姐楚寒鏡。

姐妹兩人原是雙生的梭羅樹仙。在上古之時,神農離開此地後便一直逗留於此。

楚碧痕將兩人的來意告訴姐姐之後,便告訴兩人,要想梭羅樹結果,需要藏於炙炎洞深處的炙炎石。

聽到炙炎石的時候,楚寒鏡忽然激動起來,她要求兩人立刻離開。楚碧痕立刻開口反駁姐姐,最終在她的堅持下,楚寒鏡將炙炎石所在之處告訴了兩人。

(劇情繼續略)

散發著寒氣的梭羅果落在掌中,李尋歡將它收起,無言的看向淚流不止的楚寒鏡。

楚寒鏡擦了擦眼淚,看向他們,道:“……你們若是想要梭羅果,就把這個帶走吧……梭羅樹一生只結一個果實,這是自然之理,即使碧痕沒有成爲真正的仙身,我卻也要消散而亡了……”

百里屠蘇愕然問道:“怎麼會這樣?”

楚寒鏡道:“你們不用覺得有愧……能夠從漫長的時間裡解脫出來,我很開心……我覺得自己死了以後,一定能……回到主人的身邊……”

李尋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走到百里屠蘇身邊,握住了他冰涼的手,道:“好了,屠蘇,我們該走了。”

離開炎帝神農洞後,兩人並未立刻返回瓊華派,而是在山野間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李尋歡依然牽著百里屠蘇的手,這讓後者感到非常不習慣。他用力掙了掙,李尋歡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握得更緊了。

百里屠蘇無奈而又不解的喚道:“先生!”

李尋歡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眉目含笑,舉起二人交握的手像感情甚篤的孩童那般搖了搖,柔聲問道:“屠蘇,心情好些了嗎?”

百里屠蘇微微一愣,隨即用力甩開李尋歡的手,別開臉不語。

李尋歡渾不在意的笑了笑,擡頭望向頭頂午後湛藍的天空,喃喃道:“生死有命,無需執著……當初有一個人,叫我放下心結,那時我就在想,此人雖是少年,卻比大多數比他活得更久之人都要看得通透。可是如今,他也套進了自己的心結裡。”

百里屠蘇看向他,喚道:“先生……”

李尋歡微笑道:“屠蘇,你可還記得,你曾說過,無論我要去哪裡,你都會陪在我身邊?”

百里屠蘇點了點頭。

李尋歡又牽起了他的手,道:“那好,屠蘇,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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