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辰背對著憐霜,清冷的背影透著一種從骨髓透出的憂傷,不論他的笑在旁人的眼中如何明媚。
似乎聽見了身後的動靜,安星辰轉(zhuǎn)過身來。
面對面,憐霜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男子盡這般的高大。
他的影子謝謝的落下,將憐霜罩在裡面。
“有什麼事嗎?”憐霜問,臉色平靜。
“毒是你下的?!卑残浅奖∶嬋鋭?,一句話,不緊不慢,不冷不淡。
不是問句,也不是指控,安星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雲(yún)淡風(fēng)輕,憐霜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反應(yīng)。
憐霜不答,只是看著他,視線一刻也不曾轉(zhuǎn)移。
“你做什麼我不管,別連累了她?!眱扇诉^久的沉默,最後是安星辰先開口。
憐霜注意到安星辰深邃的眼眸中閃過或淺或深的陰霾,安星辰口中的那個她,憐霜是知道的。
看著眼前這個癡情的男子,憐霜莫名的笑了。
“你這樣放不下,爲(wèi)何又要放棄?!睉z霜問,眼中的期待和疑惑參半。
遇見錢堯的時候,她也曾體會過愛一個人那種怦然心動的幸福感??墒?。
可最後才發(fā)現(xiàn),那些所謂的幸福都只是假象罷了,只是沈碧茹和錢堯精心編織的華麗謊言,是一個陰謀,一個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計劃好的陰謀,而她,是一無所知任人屠宰的獵物。
“她好,我就好。”沉吟半晌,安星辰悠悠道,他傷感,他追憶,哪怕她傷她再深,他對她一如既往,爲(wèi)她做一切,都甘之如飴。
此刻,憐霜的心情很奇妙,說不出悲,說不出喜,只是覺得隱隱中有什麼東西在心口蔓延,讓她無措,卻又欣喜。
曾幾何時,她說渴望的,也不過是有這樣一個男子的疼愛,可即便是這樣的願望老天爺也吝嗇於給她,最後還和她開了那樣大的一個玩笑。
憐霜自嘲的勾起了嘴角,眼中的神采有些不自然。
“藍心,我會好好照顧的。”憐霜說她會好好的照顧藍心。她確實會好好的照顧藍心,這個世界給她的不多,她彌足珍貴的除了孃親,就只剩下藍心了。
安星辰靜默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孩,輕輕的點了點頭。
擦肩而過,安星辰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眼那個平日裡堅強而倔強的女孩。
憐霜逆著光站著,光暈打在她的身上,透過單薄的衣衫,渾身有著透明的色彩,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眼前。
安星辰的心微微動了一下,竟有些心疼這個女孩。憐霜所承受的那些,安星辰聽藍心說起過,這一刻,他忽然能夠理解藍心爲(wèi)何會爲(wèi)了她放棄自己。
這個看似無堅不摧的女孩,明亮的眼眸裡映著滄海桑田,單薄的背影屹立在風(fēng)雨中似乎只是一瞬便要消失無蹤。這樣的女孩,他也忍不住心生惻隱想要保護。
安星辰走後,藍心從走廊的一側(cè)走過來。
起風(fēng)了,伴隨著窸窣的響聲,枯黃的落葉漫天飛舞。
“藍心,安星辰值得你的愛?!睉z霜的視線凝固在遠方,眼角竟有些酸澀。
她這是在嫉妒嗎?憐霜仰著頭四十五度凝望著天空。
自己怎麼能嫉妒藍心呢,應(yīng)該爲(wèi)她感到高興纔是啊。伸手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沒有眼淚。她的眼淚,在上一世就花光了。
轉(zhuǎn)過身看向藍心,憐霜忽然發(fā)現(xiàn),她消瘦了許多。
怎麼能不瘦呢,每日和心愛之人擦肩而過卻形同陌路,她的心一定比誰都難受吧,憐霜有些心疼這個始終以自己爲(wèi)天的女孩兒。
這段日子,憐霜從不在藍心的面前提安星辰這個名字。
於藍心而言,安星辰這個名字就是一個魔咒,可以讓她所有的隱忍潰不成軍。
“藍心,我不想你爲(wèi)了我難爲(wèi)自己,你知道嗎?”憐霜認真的看著她說道。
彼時,藍心的眼眶已經(jīng)泛紅,淚光開始在眼裡打轉(zhuǎn),卻怎麼也不落下來。她緊咬著脣角,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可是,終究,她忘不了,逃不掉。
“小姐?!彼{心的視線裡,憐霜的臉已經(jīng)模糊不清,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聲音梗咽得快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什麼。
憐霜上前輕輕的抱住她,笑著說道,“傻藍心,哭什麼呢,他沒有忘記你,即便是你放棄了他,他還是沒有放棄你,這樣的男子,你真的捨得割捨嗎?聽我的話,去找回你的幸福?!?
憐霜的一個擁抱,讓藍心的眼淚越發(fā)肆無忌憚的外涌,似要把這段時間的隱忍和委屈哭乾淨(jìng)了才肯罷休。
藍心比憐霜高半個頭,憐霜擡頭看她,看見了藍心眼中的光彩熠熠,那是幸福的光亮。
誰又能說不是呢,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
凌波園
姚氏的耳畔始終回想著憐霜的話。
你最後,在侯爺?shù)男闹?,唯一的美好影象也會消失不見?
她的良兒,她一直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去疼愛,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自己害死的,他會怎樣做。姚氏根本不敢往後想。
這些年來,她沒有一天安穩(wěn)的,她偷了別的的幸福,而那個人,還是自己最親的人。
無比痛苦的閉上雙眼,姚氏覺得頭痛欲裂。
“夫人,您是哪裡不舒服嗎?”貼心的嬤嬤上前問道,眼中盛滿了擔(dān)憂。
姚氏迷惘的睜開眼,眼神渙散,“嬤嬤,良兒會原諒我嗎?”
姚氏一把握住老嬤嬤的雙手,滿眼希冀,她在期待一份答案。只要有人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或許她會沒有這麼痛苦。
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已經(jīng)透支了她所有的體力。
“夫人,你怎麼了?”嬤嬤神色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才拍著胸脯長舒了一口氣。
姚氏眼神空洞的望著老嬤嬤,雙手無力的垂下。她不會被原諒的。
即使到如今,她都還清晰的記得,良兒看到自己母親渾身冰涼的躺在棺材裡面時臉上的神情。當(dāng)初她曾留給他的痛有多深,今日他對她的恨就會有多深。
翌日,風(fēng)平浪靜。
昨日的軒然大波,在今日看來,彷彿都不曾發(fā)生過。憐霜眼中,這份平靜,太過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