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兵馬夠多,地道也是岑扁挖鑿已久的地道,很穩(wěn)定。
因而能潛入漢軍軍營的人,也比尋常的襲營,要多得多。
普六茹多羅更是志得意滿,完全想不到怎麼輸。
待潛入營盤地下後,他便將手下兵馬分作數(shù)股,分批去各個方位放火。
即使有一批人被巡夜的漢軍抓住,有一批人放火失敗,有一批人放的火被及時熄滅,剩下的人手,依然足夠讓火勢形成規(guī)模!
只等大營四處起火,漢軍顧此失彼,此戰(zhàn)可定!
漢帝可擒!
往北方的一支東胡勇士,找著了存放糧草的地方。
軍糧一般是乾的,乾燥利於儲存,也利於運輸,不管是小米也好,麪餅子也好,很怕受潮。
而大宗的這些東西堆在一塊,又尤其容易吸水,如果是種子類食物,內(nèi)部溫度往往還容易升高,基本上一受潮就要發(fā)黴。
所以軍營中屯放糧草的地方,必須通風(fēng)良好。
而漢軍可能是因爲(wèi)剛到夷州,倉促間建立的屯糧點,比較簡陋,只是露天堆成一垛一垛,底層架高,又在頂上添了個蓋子。
乾燥加上通風(fēng),看著就知道,一點就著。
這隊東胡勇士見狀就是一通嘲諷。
“那昭武帝不愧是能大敗張將軍的名將,這營盤扎的也有模有樣。”
“雖然倉促間沒有搭瞭望塔,糧食也是堆在外頭,但一垛一垛,分得很開散,即便有一垛不小心著火了,也燒不到其他糧食。”
“不過遇上劫營放火的,可就沒辦法了!”
說著,這十來個東胡勇士,就開始放火。
糧食點是點著了,存放糧食的架子,死活燒不著。
架子燒不著,就擴(kuò)不出去,火勢就大不起來。
勇士們極爲(wèi)不解,上前查看。
往木頭架子上一摸,赫然是一層厚實的溼泥。
再然後,就是巡夜的漢軍士卒發(fā)現(xiàn)了他們,大喝一聲,咬牙切齒:
“好啊,終於抓到你們這些放火的小賊了!!!”
北方勇士,撲街。
往西方走的東胡勇士,則是看上了漢軍的竈。
每隔三五丈,都會有火盆,火盆裡還有做飯後的殘餘灰燼。
這些東胡勇士很清楚,沒滅的炭,往往就埋在這些灰燼裡面。
能保持多久不知道,但要用的時候,扒出來吹一吹,就能引火,格外省事。
東胡勇士們在灰燼裡扒拉著,同樣嘲諷。
都不用費勁點火,輕輕鬆鬆就能燒得漢軍四散逃竄,不禁格外得意。
然而掏了一陣後,東胡勇士們紛紛攤著漆黑一片的雙手,面面相覷:
“炭呢?”
“這兒呢!這兒!!”
有一個東胡勇士倒是發(fā)現(xiàn)了燒剩下的炭,引得衆(zhòng)人去看。
一看,卻發(fā)現(xiàn)沉在水裡,壓根點不燃。
“這漢軍怎麼回事?還專門把沒燒完的炭放水裡?”
“就是怕不小心著火,也不至於這麼麻煩吧?”
耽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他們已經(jīng)被巡營的漢軍士卒發(fā)現(xiàn)了。
那漢軍士卒一愣,隨即一陣狂喜,大吼道:
“弟兄們,我抓著縱火賊了!!幹他!!!”
西方勇士,撲街。
往南邊去的東胡勇士,是膽子最大的。
南邊有很多大頭兵的營帳,一個挨一個,密密麻麻。
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正是這樣密集的紮營,使得一旦沒有及時滅火,火勢會快速擴(kuò)大到難以熄滅的程度。
“嘿嘿,著了!”
東胡勇士點燃了營帳一角,還情不自禁的吟道:
“燒得一營去,看他紅光沖天,熟成一鍋燻肉!”
唰啦——
一桶水迎面潑來,不僅將東胡勇士淋了個透心涼,剛?cè)计鸬幕鹈纾蚕缌恕?
東胡勇士溼漉漉的鬚髮貼著面頰,仍處於懵逼之中。
不是,你們這是什麼反應(yīng)速度啊?
這才燒了多少,也就勉強感到一點溫度變化吧,就能反應(yīng)過來是起火了?
就算你反應(yīng)速度快,你這素養(yǎng)也太可怕了吧?
第一時間就想到滅火,而不是慌亂大喊大叫?
好吧,哪怕漢軍反應(yīng)速度快,素養(yǎng)也高,怎麼就能這麼快找到水源呢?
直到營帳裡衝出一堆赤膊大漢,個個提溜著水桶,從營門前的大水缸取水,他們才接受了命運。
南方勇士,撲街。
往大營東方而去的東胡勇士,則是最不走運的一波。
其實東邊的營帳也多,而且一時之間沒有準(zhǔn)備那麼多水缸儲水。
那怎麼辦呢?
用最笨的辦法,士卒更頻繁的巡夜。
寧可累著困著,也決不能再被燒著。
以至於這些準(zhǔn)備放火的東胡勇士,直接碰上了巡夜的大漢。
那一個個漢軍士卒,見著火源,登時散發(fā)出一股暴虐氣息。
無不是表情猙獰,眼神閃爍擇人而噬,雙手一邊搓著拳頭,一邊發(fā)出咆哮般的聲音:
“弟兄們,找著狗了!!!”
而分散於西北、西南等各處的東胡勇士,也是紛紛失敗。
倒不是說沒點著火,點著了,很快就被滅了,人也被抓了。
火勢小點,直接被水囊滅了。
水囊也就是用豬胞、牛胞盛水的物件,比一般水桶盛的多些,也更方便攜帶。
漢軍將士帶了不少。
火勢大點,則是被水袋滅了。
以馬、牛、雜畜皮渾脫爲(wèi)袋,能貯水三四石,每個營帳裡都配了兩個。
不僅如此,還有更專業(yè)的唧筒,低配版水泵。
以及更更專業(yè)的麻搭,以八尺桿系散麻二斤,能醮泥漿滅火,實屬滅火神器。
而那普六茹多羅還站在地道口,就等著大營烈火四起,率兵掩殺。
但這麼一陣子過去,他始終沒見著什麼火。
燒營的熱烈沒有感覺到半分,助長火勢的風(fēng)還在吹著,卻沒見著火。
反倒是有種雪花飄飄北風(fēng)蕭蕭的寒意。
沒等多久他就看見了一羣漢軍士卒惡狠狠的朝他們一涌而來。
以有心算無心,根本打不過。
卒。
“東胡將領(lǐng),普六茹多羅?”
普六茹多羅被綁了龜甲縛,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那些與他一同前來劫營的東胡人也是如此。
“咕嚕呱啦咕嚕.”
普六茹多羅一陣嘰裡呱啦,還是沒能理順舌頭。
“將士們下手太狠了。”
劉恪連連搖頭,直接給人打的失去語言能力了。
不過也怪不得他們,好好的營帳,兩天一小燒,三天一大燒,現(xiàn)在終於抓著了放火的狗,換誰都給來上一記狠的。
對此劉恪是早有體會,將士們不僅自發(fā)製造準(zhǔn)備了那些消火器械,時刻戒備著各種走水可能,還更是發(fā)下狠誓。
號稱“棄灰於營者,斷其手”。
也就是,誰敢把沒有燃盡的灰燼,隨意丟在大營裡,那麼對不起,大家不是兄弟了,把你老婆砍一隻。
燒營燒了大半個月是什麼概念,就算是一羣豬都開始自我進(jìn)化了,更別說是人,胸中怨念可想而知。
“算了,不用問了,敢在營中放火,吊起來讓之前沒輪到的將士們,也出出氣。”
隨後劉恪道:
“典褚,甘文禁。”
“在!”
“你二人點齊兵馬,隨朕順著地道殺回去!”
其實劉恪心裡有底,自從陳伏甲一直沒有音信傳回,他就猜測夷州可能出事了,岑扁很有可能投靠東胡。
所以他一直有派人觀察海上的動向,只是沒有發(fā)現(xiàn)大規(guī)模的船隻調(diào)動。
如此一來,即使東胡人出現(xiàn)在夷州,和岑扁合作,那登上夷州的東胡人,也不會太多。
來襲營的這批人馬已經(jīng)是大部分精銳,順著地道打回去很安全。
他,纔是挖地道的王!——
岑扁還在幹嚼鳳梨葉,這東西吃著吃著,還真就吃習(xí)慣了。
“報!大王!急報!”
岑扁揉了揉戒指上的金珠,放到嘴邊吹了吹,望著那動人的光澤,頭也不擡的道:“呈上來。”
既然是吉報,那麼普六茹多羅必然已經(jīng)劫營成功。
現(xiàn)在漢軍的大營,恐怕已化作一片火海,就連那大漢皇帝,也要化作灰燼。
“那普六茹多羅還承諾寡人,覆滅漢軍之後,留下兩百名東胡勇士,協(xié)助寡人訓(xùn)練軍隊。”
“到時候訓(xùn)練有成,再乘飛雲(yún)、蓋海出海,往北可收琉球,往南可攻呂宋,往西可佔洛祭。”
“有東胡人撐腰,寡人也要體驗體驗萬邦來朝的感覺!”
岑扁喜滋滋的打開奏疏。
看著看著,臉上的喜色就轉(zhuǎn)移了。
直接將奏報大力一扔。
普羅如多羅竟然這麼大方,不止留下了兩百東胡勇士,而是把所有東胡勇士,都留下來了!
稍微有一點不同的是,現(xiàn)在的東胡勇士不能呼吸動彈不得,更別說訓(xùn)練夷州軍隊。
岑扁不斷拍著桌案,卻無法發(fā)出一點殺氣,盤曲的雙腿都在顫抖著,喉嚨裡只能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低吼聲:
“欺欺人太甚!”
這樣的無能狂怒持續(xù)了一陣,隨即陷入到茫然之中。
他只能找個人出氣:
“急報還是吉報都分不清嗎?拖下去,打!”
狠狠把報信的憨批打了一頓後,他才清醒一些,開始思索起自救的方法。
“對,化什麼雨,還有陳伏甲!”
岑扁猛地站起身,這一瞬間,身子凌亂無序,像個失去了平衡的醉漢,踉踉蹌蹌纔在侍衛(wèi)的攙扶下站穩(wěn)。
“走,去大牢,快去!”
他挖的地道就是專門爲(wèi)了逃跑用的,有一條通道專門通向王府,城池根本攔不住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