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桑,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張慧娟一進店門,店長關心地對說。
“沒關係,我有點兒感冒,沒那麼嬌氣。”
“不行就早點兒回去,再休息一天。”
“沒事兒,我不用休息,謝謝你店長。”
晚上,客人越來越多,張慧娟一刻不停地穿梭在店堂、廚房,點菜、上菜、收拾桌子,和相熟的客人寒暄,幹著幹著張慧娟覺得頭有點兒暈,身上直冒冷汗,強打著精神幹活兒。下了班的公司職員們解開領帶,幾杯清酒下肚,臉色都漸漸開朗起來,酒真是個好東西。張慧娟常常想,有一天,牛曉東也會成爲他們當中的一員,到那時自己再也不用打工了,就在家裡做奧庫桑。人活著沒有目的和信念是不行的,張慧娟的信念就是把牛曉東培養成公司職員,爲此自己放棄學業,打工供他讀書,再苦再累,張慧娟認爲也值得。人活著是爲了什麼?這是哲學的基本問題,這一問題很多人回答不了,人活著是爲了吃苦受累,抑或只是一個小小的期望?
夜裡十一點,張慧娟實在堅持不住先下班了,在更衣間換好衣服,張慧娟在門口和店長道別。
“店長,我覺得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明天再休息一天吧,辛苦了。”
“謝謝店長。”
出了店門,張慧娟一邊走一邊覺得噁心,她扶著電線桿站了一會兒,想吐又吐不出來,自己難道是懷孕了?採取避孕措施了呀?上了電車,張慧娟找了個靠近車門的地方站著,萬一要吐就在最近的車站下車。電車開到新小巖,張慧娟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牛曉東趕到醫院時已經是下半夜了,他滿頭大汗地跑進急診室,張慧娟已經清醒了,手捂著胸口,臉色煞白地躺在病牀上。
“慧娟,你怎麼了?”牛曉東緊張地問。
“是氣胸,不要緊。”張慧娟小聲回答。
“什麼是氣胸?”
“我也不知道,你問大夫吧。”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我死不了,你不用擔心。”
“接到電話,我都急死了。”
“我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好了,你別說話了。”
張慧娟沒有懷孕,她得的是氣胸。氣胸是指氣體進入胸膜腔,造成積氣狀態,突發氣胸會感到尖銳持續性刺痛或刀割痛,隨之會出現呼吸困難。張慧娟的氣胸純屬是累的,一天到晚打工,連續好幾個月沒有休息,身體再強壯的人也會受不了。
“還疼嗎?”牛曉東關切地問。
“現在好點了。”
“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吧。”
“你回家睡覺吧,不用管我。”
“我哪能回家?”
牛曉東握著張慧娟的手,在病牀旁一直坐到天亮。
張慧娟參加了國民健康保險,是學校統一辦的,留學生的保險費比較低,一年只需交九千日元。不參加健康保險,有個小病小災根本治不起,在日本,治一次感冒就得五千日元,做個闌尾炎手術要二十萬日元。除了保險,留學生還享受外國人醫療費補助,保險加補助,實際個人只負擔百分之六左右的醫療費。住房、醫療和養老構成一個社會的保障體系,日本有比較完善的社保體系,公民可以比較有保障地活著,這方面中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二天一早,張慧娟轉入呼吸科,醫生上班後給張慧娟做了個會診,決定入院保守治療,牛曉東鬆了一口氣,急診醫生還說要做手術吶。人只有在生病的時候才更體會到親人、朋友的重要,有親人、朋友陪在身邊,心裡會覺得踏實,雖說日本住院不需要家屬陪護,護士也沒有時間陪病人聊天。護士這個職業十分偉大,拿著比醫生少得多的薪水,卻幹著與治療同樣重要的護理工作。
“你去上學吧,我也不用做手術。”張慧娟說。
“我哪能去上學?我陪著你。”
“快去上學吧,我不用陪。”
“上學我也不放心,我還是在這兒陪你吧。”
“耽誤你學習了。”
“你淨說傻話,是學習重要,還是你重要?快吃飯吧。”
“我吃不下去,你吃吧。”
“是不是不對胃口?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沒什麼想吃的。”
“你病好了以後別去打工了,我打工。”
“你不用打工,我也不是什麼大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醫生說你體質虛弱,外加疲勞過度,你好好歇一歇,這學期學習不算忙,我出去打工。”
“還是學習重要,我去。”
“別爭了,看你都累成啥樣兒了?你就聽我一回吧!”
“好吧。”
病號飯量少又沒啥滋味,牛曉東幾口就吃完了,吃完飯忙著給張慧娟打洗臉水,這一早上忙的,臉都沒來得及洗。
“你回家給我拿幾件衣服,再拿幾件內衣來,壁櫃我的黑皮箱裡還有點兒錢,你也一起拿來吧。”洗完臉,張慧娟對牛曉東說。
“你還有什麼值錢東西?一併告訴我得了。”
“我哪有什麼值錢東西,你別逗我了。”
“哈哈。”
“我都病了,你還笑得出來?”
“笑一笑就忘了疼了。”
“淨瞎說,一笑更疼。”
張慧娟生病,牛曉東真的很著急,他倆就像一對患難夫妻,在艱苦的生活中彼此更加依賴,就像暴風雪中的一對小花鼠,緊緊抱在一起抵禦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