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雅拉瑪山脈,發端於危都城,危都城是貢雅拉瑪山脈和布拉哈山脈的分割點。危都城以南的山脈被稱爲布拉哈山脈,危都城以北的山脈被稱爲貢雅拉瑪山脈。貢雅拉瑪山脈與布拉哈山脈相比,其整體的山勢比布拉哈山脈要高得多。貢雅拉瑪山脈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五六千米高的大山比比皆是。貢雅拉瑪山脈連綿上千公里,突兀巔連,它是分隔帝國與蒙古汗國,金國與蒙古汗國的邊界線。
遠望貢雅拉瑪山脈,美麗多姿,那長年積雪高插雲霄的羣峰,像集體起舞的妙曼少女的珠冠,銀光閃閃;那富於色彩的連綿不斷的山巒,像孔雀正在開屏,豔麗迷人。在貢雅拉瑪的羣山中,有豐饒的水草,有綠茂的森林,當它披著薄薄雲紗的時候,像少女似的含羞;當它被陽光照耀得明朗亮麗的時候,又像母親飽滿的胸膛。
在天空一片晴朗,烈日當空下,幾塊飄在空中的白雲在雪峰間投下雲影,那融化的雪水,從高懸的山澗,從峭壁斷崖上飛瀉下來,像一條條閃耀的銀鏈。這飛瀉下來的雪水,在山腳匯成衝激的溪流,浪花往上拋,形成朵朵盛開的晶瑩透亮的水蓮??傻剿畡菥徛匿疁u,卻有魚兒在跳躍。陽光透射到清澈的水底,在水石間,魚羣閃閃的鱗光映著雪水清流,給寂靜的山羣添上了無限生機。
在貢雅拉瑪的深處,沿著皚皚羣峰的雪線以下,是蜿蜒無盡的翠綠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參天大樹像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丫,只漏下斑斑點點細碎的日影。在這林海深處,連鳥雀也很少飛來,只偶然能聽到遠處的幾聲鳥鳴。貢雅拉瑪中茂密的植被繁衍著衆多的野生動物,野羊、草鹿、野牛和野駱駝等。當然,在這片高山雪域中絕不能少了具有極強耐寒性,有“高原之舟”美稱的犛牛。
貢雅拉瑪的山形和山色,越往裡走,山形逐漸變得柔和,山色逐漸變得柔嫩。在這裡溪流緩慢地流淌,縈繞著每一個山腳,在輕輕盪漾著的溪流兩岸,滿是高過馬頭的野花,紅、黃、藍、白、紫、五彩繽紛,像織不完的綢緞那麼綿延,像天邊的彩霞那麼耀眼,像高空的長虹那麼絢爛。人騎著馬,走在花海中,如浮在五彩繽紛的花海上,顯得格外的矯健,顯得格外的精神。正是:
藍天白雲,雪山茂林;
清溪草原,魚羣花叢;
連綿羣山,蜿蜒柔長;
天神居所,富麗之地。
披著神秘面紗的貢雅拉瑪山脈,想要了解它的人並不多,除了那些生活在這片山域的族人,沒有幾個人會到這片高山矗立的區域。在羅夫康和帝國一師那幫將官眼中,在西邊的貢雅拉瑪山脈是帝國軍隊對西邊的金軍實施奇襲的通道。帝國一師特兵隊隊長張德能對貢雅拉瑪山脈特別的衷情,他認識到貢雅拉瑪山脈對帝國軍隊的重要性,爲此他派出一支特別小分隊,親自深入到貢雅拉瑪的山中,勘察沿著貢雅拉瑪山脈走向行至安萊託布一帶的具體的路線。
帝國一師的特別小分隊成員進入到貢雅拉瑪山中,沿著羣山行走,發現在高山雪域中有人羣居住。特別小分隊的成員對這些高山人感到好奇,他們身穿黑色的絨衣,牽著一頭頭犛牛,要居住在高海拔的山地,沒有“高原之舟”犛牛的幫助是非常困難的,可以說犛牛是高山人最親密的夥伴了。高山人住宿的帳篷是黑色的,不光帳篷是黑色的,他們身上差不多都是黑色,這是因爲黑色能吸收大量熱量,有助高山人抵禦嚴寒。
高山人不怕生,當他們看到帝國一師的戰士時,他們沒有感到任何的緊張,因爲他們不知道這些身穿墨綠色衣服的人到底是誰。特別小分隊的戰士翻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路程確實比較艱難,貢雅拉瑪的山不僅高,而且陡峭。從山腳到半腰,直至翻越山頂,特別小分隊的戰士忍受著嚴寒雪雹和高山稀薄的空氣,惡劣的自然環境沒有擊退這些勇敢堅韌的特兵隊戰士。在他們心中,早就對這次領受任務的艱鉅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們的隊長張德能更是告訴他們,這次到貢雅拉瑪山脈的“探路”是“艱鉅而又光榮的”。張德能對他麾下的戰士打氣,很可能一場改變北方局勢的大戰就從這次“探路”開始。
特別小分隊的戰士沿著貢雅拉瑪的高山,一直走到靠近安萊託布的羣山,看到安萊託布的那一刻,特別小分隊的戰士們高興得不得了。安萊託布,金軍下區的一座重鎮,在這一帶居住著十八萬卡布諾尼人及他們的軍隊。安萊託布也是金軍在下區的唯一一個養馬基地,在這裡有上萬匹散養的剽悍的戰馬。更令特別小分隊戰士欣喜的是他們從一個噶布巴斯人口中得知,有一條下山的通道,大軍可以從安萊託布的背後對其發動進攻??磥恚@次特別小分隊沿著貢雅拉瑪的實地勘察收穫頗豐。當特別小分隊的戰士回到阿里斯達,向張德能彙報這次行動的成果後,張德能感到非常高興,連忙就此事向羅夫康和鄭維浩作了彙報。
鄭維浩就此事批評張德能“不請示羅夫康將軍,自己就擅作主張,派特兵隊戰士從事行動”。羅夫康傳話給張德能“以後沒有接到相關指示和命令,就不要再從事類似的行動”。至於張德能這次擅作主張的行動,羅夫康也就既往不咎了,權當作沒發生過這件事。
張德能出力不討好,不過張德能並不認爲自己做錯了。即便是派一支小分隊從事非戰鬥性質的任務,張德能也有不請示羅夫康將軍的職權。張德能知道自己這次擅作主張並沒有越權,頂多就是打了一次擦邊球而已。所以,羅夫康也沒有責問張德能什麼,直接傳話給張德能告訴他不要再這麼做了就了事了。
帝國一師將士在主動出擊上的躁動,引起了帝王四世明威俊的警覺。帝王明威俊得到了從阿里斯達發過來的秘報,報文中寫到羅夫康的將士正在執行一項秘密的軍事行動,該項軍事行動規模龐大,關乎帝國在北方的命運。文中還加入了發報人自己的主觀想法,說這項秘密籌劃的軍事行動是一個“危險的行動”。帝王明威俊看到羅夫康似乎又在醞釀著一個大的出擊計劃,心中頗感擔憂。帝王明威俊不擔心羅夫康一直會瞞著這麼大的事不告訴他,明威俊也知道羅夫康是一個有主見,有想法的將領,明威俊只是不希望羅夫康因醉心於與金軍的決戰而蒙敝了雙眼,作出風險頗大的軍事行動,給帝國北方軍隊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帝王明威俊下文給羅夫康,對羅夫康說道:
當前你們的作戰任務仍應以穩爲主,絕不打無把握之戰,初戰必須要慎之又慎。堅決避免一戰定輸贏,更不能通過決戰來決定國家、軍隊的命運。在戰爭情況不明朗時,高超的戰略指揮不是去孤注一擲的冒險求勝,而是冷靜地分析,周密靈活的部署。情況越複雜,越不能衝動,不能迷失方向,而是要正確地分析判斷戰場的走向,不要急於下定論,要冷靜地觀察。
收到帝王的下文後,羅夫康覺察到帝王已經聽到一些他們這邊的風聲,故而下文告訴他不要輕率作出與金軍決戰的行動。羅夫康復文給帝王四世,寫道:“帝王的告誡職下應當聽從,在無把握的情況下絕不輕啓戰端,陷我軍於不利;但若條件成熟,有戰勝敵之把握,則不放鬆在有利條件下與敵人開戰?!?
帝王明威俊在收到羅夫康的覆文後,沒有迴音。
事實上,羅夫康從來沒有要在西邊策劃一場與金軍開戰的計策,這一切都是帝國一師一幫中下級軍官在熱議商談,統帥部則對此沒有迴應。只不過帝國一師中下級軍官議論在西邊出兵與羅夫康對此事不置可否的態度有關,也與羅夫康說了諸如“打開一個突破口”,“我們會看到北方勝利的曙光”,“在不遠的將來,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之類迅速使將士內心澎湃的話有關。羅夫康沒有明確表態支持在西邊出兵,也沒有反對,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似乎也帶給不少將官遐想,使一些將官認爲羅夫康將軍在暗中策劃著一場與金軍的大戰。羅夫康在會上說到要在金國的某一處“打開一個突破口”,“只要我們積極尋找戰機,我們會看到北方勝利的曙光”,“在不遠的將來,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等隻言片語的講話,又會使許多將官心中認定羅夫康將軍在策劃著一場大戰,而這場大戰很有可能會在金國的西部爆發。
雖然底下的將官猜測上層的行動,並得出想當然的看法和見解,至少,羅夫康還依舊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羅夫康知道,在西邊的用兵看上去是順理成章,其實金軍的將領也是這麼想的,並且也可能在策劃著一個針對帝國軍隊出擊的秘密的軍事行動。羅夫康在地圖上看著金國下區的西部,看著安萊託布,安萊託布靠山臨河,在它的西邊有一個死角,三面靠山,一面臨河,若帝國的大軍被金軍逼到那塊死角之地,在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羅夫康眼裡,那意味著什麼。
羅夫康在西邊出擊晦暗不明的態度,自有他的想法。羅夫康對西邊出兵持保留想法一方面是想給自己的決策部署留有選擇的餘地,同時羅夫康也想以此吸引金軍把注意力集中到西邊來,爲接下來他的佈局創造有利的條件。至於羅夫康說了一些引發底下將士猜測議論的話,如羅夫康說到“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許多將領心存疑慮,以目前北方的局勢,帝國北方軍隊僅僅穩固了防線,金軍依然強大,兩軍成相持狀態,勝利的曙光又從何“快要到來”?依據何在?正如鄭維浩所言:“羅夫康將軍說的有些話,都不是隨便說說,而是經過他深思熟慮的,可往往會引起不少人無端不正確的猜想,引起歧義,甚至誤解。”
羅夫康感到在阿里斯達帝國一師將士們對西邊出兵的熱議會傳到屯駐在淩河的餅德部,並進而引起餅德部將士內心的躁動不安,因爲餅德部就處在北方前線西邊的最前沿。羅夫康指示餅德等將領,一切聽從統帥部的指揮,積極練兵備戰,不必顧及一些從外面傳過來的散言細語。爲了向廣大將士解釋自己說的“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的說法,羅夫康開會向與會的將官解釋自己爲什麼這麼說的緣由。就在帝王四世十四年十二月下旬,羅夫康寫了一篇長文給餅德,這篇長文名爲《勝利的曙光》,這是一篇即使從現在來看依然非常有價值的文章,全文內容如下:
伴隨著當前局勢的發展,以及敵我雙方力量在北方的此消彼長,我們在北方漸漸掌握住了主動權,但是握有主動權只是我們爲奪取在北方的勝利開了一個良好的開頭。如何把主動轉化爲優勢,如何把優勢轉化爲勝勢,是我們將來亟須要做的事。爲此,我們的一些將士熱衷於通過攻城掠地來打擊我們的敵人,希望通過攻打敵方的重鎮或在運動戰中殲滅敵人來贏得對金軍的勝利。他們想通過這麼做來達到贏得戰爭勝利的想法是與客觀實際不符的,而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他們沒有把金軍是一支以旨在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爲目的的靈活機動的軍隊搞清楚。如果他們搞清楚了金軍是一支以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爲目的的機動靈活的軍隊,那麼則(一)他們就會明白想通過攻城掠地的方式來贏得對金軍勝利的想法註定是會走向失敗的。這一點,埃西霍築壘推進的失敗即是這一明證。
(二)就會明白想在無依託的條件下實行消滅金軍的運動戰或圍殲戰也是非常困難的。這一點,朱古夫和龐倪胄的出征戰敗便是這一力證。
(三)就能明白只有依託我方城鎮,迫使金軍把他們擅長的運動戰轉入到他們不太喜歡的陣地戰,實現我軍與金軍的重兵對壘,進而實現我軍和金軍的對攻戰纔是最有利我軍消滅或擊敗金軍的作戰方式。這一點,淩河城保衛戰的勝利即是這一例證。
(四)也就能明白,光憑單純的軍事鬥爭是無法消滅或擊敗金軍的,必須在軍事因素以外的政治、經濟等其它因素來尋求幫助我們對抗金軍。以軍事討伐爲主,輔之以政治攻勢和經濟封禁等手段,才能最有效地打擊和消滅金軍。
那些對戰局持悲觀態度的將官,往往把金軍的強大看得太過絕對了。金軍雖強,但是他們不是沒有弱點。受制於金國國土的狹小和人口的有限,註定了金軍無法過於膨脹,正是基於這一客觀條件,帝國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金軍強,強在他們的騎兵和戰馬,而我軍則有火器上的優勢。金軍的強勢就是我們的弱勢,同樣的,我們的優勢即是金軍的劣勢。我們與金軍是各有所長,互有所短。因此,在與金軍的作戰中,如何發揮我軍的優勢,並縮短我們在弱勢上與金軍的差距是我軍能戰勝金軍存有可能性的客觀所在。
對立的統一是有條件的,是相對的,是可以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的。強者和弱者便是可以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的一對對立上的統一。帝國雖然整體上強於金國,但是金軍可以在局部地區集中優勢兵力使自己轉化爲強者,達到圍殲處於劣勢下的弱者的我軍的目的。第一次淩河之戰埃西霍的慘敗就是最明顯的一例??墒侨舴催^來,我軍在局部地區集中優勢兵力,對金軍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那麼我軍就成爲了強者,金軍則成了弱者,你們不久前在淩河-弗玻裡聖之戰中取得對金軍的完勝就是這麼做的。因此,在與敵人的作戰中,如何揚長避短,規避自己的短處,發揚自己的長處,同時抑制敵人的強處,便是作戰雙方以強勝弱或以弱克強的勝利法則。
正是看到我們與金軍相比,有若干優勢,以及看到強弱之間是可互爲轉化的,所以我說出了“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的話,但是當一些將士聽到我說的這句話後,議論紛紛,他們會發出諸如這樣的疑問:“勝利的曙光什麼時候到來?”“何時能見到勝利的曙光?”我們看勝利的曙光是不是快要到來了,就要看帝國與金國的矛盾是不是激化和發展了。帝國與金國的矛盾一激化和發展,伴隨著帝國與金國矛盾激化和發展的是帝國得不到金國軍隊讓步這麼一個現實,而這又會同時激化帝國高層與金軍、帝國北方軍民與金軍的矛盾。因而促使帝王及帝國中央把優裕的武器裝備物資及大量的兵馬投入到北方的戰場上,極大地增強北方抵抗金軍的軍事力量,同時又會提升我軍內部的組織程度和將士們的戰鬥意志,使我軍能戰勝金軍變得更加的有把握。
我所說的“勝利的曙光快要到來”的“快要”,決不是如有些人所說的“有到來之可能”那樣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空的東西,而是可以預見得到的前景和可以向前發展的大方向。它是站在海岸上,遙望海平線上已經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隻航船;它是立於高山之巔,遙看黑夜褪散之後,從雲霞中噴薄欲出的那一輪絢麗奪目的朝陽。[注]
餅德不知道的是,在他看過羅夫康發給他的《勝利的曙光》後,在不遠的將來,一場關乎帝國北方命運的大戰將在金國的下區打響。
注:《勝利的曙光》這篇文章,原名就是勝利的曙光,原件在餅德手中,一直被餅德收藏。此文見載於餅德將軍的回憶錄中,後收錄於羅夫康的文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