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原來你纔是內(nèi)鬼？！

李明目光一凜：

“下毒？還是僞造事故？”

房玄齡一愣：

“那倒也不必這麼極端。

“只要殿下將朝廷中您心腹的主要精力，從治國理政轉(zhuǎn)移到攻訐長孫無忌便可。”

越爬到上層，治理就越像是回合策略遊戲。

你出招，我拆招，而各方的政治資源都是有限的。

而政治資源的分配，又可以籠統(tǒng)地分爲兩種用途：

治國和政鬥。

潛心治國利國利民，但容易讓自己被政敵攻擊，做得多、錯得多。

潛心政鬥利己，但惡果……就更不用多說了。

如何將政治資源在“政鬥”和“治國”之間合理分配，方是成熟政治人物的標誌。

李明這是第一次上崗，還帶著一股子幹實事的實誠勁兒。

結(jié)果就被手下的蟲豸們給坑了，硬生生逼成了微操聖手。

踏馬的，把他們想得太好。

以爲經(jīng)過經(jīng)濟危機的洗禮、又通過自己的寬宏待人，能收攏人心，大家一起愉快地爲封建主義建設(shè)添磚加瓦。

搞了半天，還是玩賴的??！

“所以，房相認爲，在背後搗亂的仍然是李承幹、李泰和李治？”李明再三確認。

而不是什麼門閥士族、地主階級、關(guān)中餘孽、河北刁民、或者境外勢力之類的？

房玄齡點點頭，嘴上堅持說：

“是長孫無忌。”

長孫一脈的皇族，可不是他能置喙的，在背後也不行。

“那就有勞房相了?！?

李明誠懇地說道：

“我在朝中的心腹，也只剩下房相你了啊?！?

雖然現(xiàn)在十四奸黨……不是，明黨蒸蒸日上。

但是，真正核心圈層還是那麼幾個人，都是李明通過人格魅力魅惑過來的。

其他明黨成員，一類是順應(yīng)潮流來投的。

還有一類，則是以崔仁師、楊師道爲首的崔氏和楊氏，都是來自自己的母族或姐姐的親家。

不能說上述兩類成員不夠忠誠、或者不夠有才。

但是，真碰上事了，李明還是更傾向於和老夥計一起拿主意。

然而現(xiàn)在，韋待價在遼東挖礦種田，李道宗在漠南和突厥人擼串，而侯君集、薛萬徹則被抽調(diào)去了朔北打仗。

李明身邊的基礎(chǔ)力量，其實是被抽空了的，只剩下房玄齡一人了……

“明哥！”

一個粗糙的公鴨嗓響起，是長孫延。

他也得到了不敲門就進宮、進兩儀殿的許可。

“哦，長孫秘書啊?！?

李明意味深長地和小夥伴打招呼。

房玄齡用喝茶掩飾，不動聲色地瞥了小夥子一眼。

長孫延完全沒有防備，利落地搬出一迭新文件，在李明面前的文件堆上玩迭迭樂。

“這是遼東的報表，日報旬報月報都在?！?

不論多忙，李明都要抽空額外關(guān)注遼東。

作爲自己起家的基本盤，準備爲大唐打造的樣板房，那裡肯定是不能丟的。

李明第一時間了起來，不由得點頭：

“嗯……不錯。”

遼東的官僚體系是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所以，儘管和長安隔著至少十天半個月的時差。

但那裡的政策落地和反饋，還未必有長安來得久。

因此，這樣的成效也是很明顯的。

經(jīng)濟民生進一步發(fā)展，而最重要的，高句麗也在穩(wěn)步消化之中。

“明哥。”交辦完領(lǐng)導(dǎo)佈置的任務(wù)，長孫延開口了：

“我能回遼東了嗎？”

李明放下文件，友好地看著他：

“爲什麼呢，長孫秘書？”

“呃，因爲……”長孫延有些遲疑：

“我本職工作，是在遼東對吧？”

不，你的本職工作其實是被抓壯丁的公子哥，你甚至不是編內(nèi)人員……房玄齡心裡吐槽。

“你看。”李明拍拍報表：

“有你，遼東是這個樣。沒有你，遼東還是這個樣，那你回遼東不是白回了嗎？”

“呃……”

長孫延被噎住了。

但近墨者黑，在蔫兒壞的李明的言傳身教下，他也不再是那個小寶寶了，並沒有被繞進去。

“那也是我慧眼識珠，發(fā)掘了岑長倩和王本立這兩位人才，才讓遼東的一切平穩(wěn)進行?！?

見一計不成，李明擺起了官架子：

“長孫秘書，你的職務(wù)是什麼？”

長孫延：“首席常務(wù)秘書。”

李明：“你見過和領(lǐng)導(dǎo)分居兩地的秘書麼？”

長孫延：“呃……”

長孫家的小寶貝還是被套進去了。

“那明哥，你要我在長安做什麼？”

小老弟還是很精幹的，是個做實事的人。

李明吩咐道：

“我的精力被國事牽扯，無法兼顧基層，尤其是長安的情報。

“你替我坐鎮(zhèn)長安報社，狄仁傑、來俊臣那邊的情報也要你盯一下。”

“和老夥伴們混一起？沒問題！”

長孫延開開心心地領(lǐng)命，興沖沖地離開了。

房玄齡的視線尾隨著他，啜了一口茶道：

“殿下何不利用長孫延的身份，探查長孫無忌的陰謀呢？”

李明沉吟片刻，反問：

“相父，在我和你兒子之間，你選擇誰呢？”

房玄齡遲疑了一下。

“自古忠孝難兩全。”李明悠悠道：

“所以，我不會逼迫手下在忠孝之間選邊站。

“否則，我就等於失去了那個手下?！?

房玄齡略微一頓，嘴角緩緩咧開：

“殿下真乃……有乃父之風。

“長孫無忌那蠢才，良莠不分，何其眼盲。”

該交待的都交待完畢，房玄齡便領(lǐng)命告辭。

國策樹發(fā)生微調(diào)，從“專攻內(nèi)政”轉(zhuǎn)向“內(nèi)政爲主，兼顧政鬥”的方針。

“呼……”李明長出一口濁氣，再次將精力放回到書山文海之中。

經(jīng)過房玄齡的提醒，他越看越覺得，有不少原嫡子黨的成員涉嫌灌水。

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向他彙報，衙門添置一把桌椅的小事都向他請示。

“得設(shè)立重大事項報告流程，設(shè)置各級分辦權(quán)限，否則我累死也忙不完?！?

李明嘀咕著。

灌水的問題能解決，可另一個極端——故意隱瞞——這事兒就很難根除了。

這是由上下級的信息不對稱所決定的，可不是設(shè)立什麼議事章程就能解決得了的。

“需要耳目，需要密探……

“情報委員會主對外，肅反委員會主對官僚。還缺什麼情報，治國的哪個方面還是情報機構(gòu)所欠缺的……”

李明苦思冥想，一拍腦袋：

“蠢貨，問題是經(jīng)濟！”

國計民生國計民生，治國的核心是經(jīng)濟。

而長孫餘孽造的一切孽，也會在經(jīng)濟上有所體現(xiàn)。

可是，作爲解決經(jīng)濟危機的領(lǐng)頭羊。

經(jīng)濟情報卻成了李明的盲點。

在遼東，他有財政委員會，有完整的調(diào)查統(tǒng)計體系。

但是在長安，他就只能依賴唐儉老大哥的民部了。

唐儉，怎麼說呢。

以剛直而聞名，但統(tǒng)計和治理經(jīng)濟的能力，只能說，也就那樣了。

這也導(dǎo)致了主管經(jīng)濟和戶籍的民部，卻在尚書省六部中次序較低。

還不如主管兵器建造的兵部，和主管以理服人的禮部。

也就比土木老哥的工部高一點。

“開設(shè)一個大唐統(tǒng)計局，目前是不可能的。

“得有一個偏重市場消息的組織爲我所用，狄仁傑、來俊臣他們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得另找人牽頭……”

…………

“陛下。”

禮部尚書李道宗，攜突厥可汗阿史那思摩，一齊出帳拜見。

他在長城以北、李世民陛下劃給突厥殘部的草場上，也待了快一年了。

最開始是代天可汗，冊封阿史那思摩爲突厥新可汗，順便幫剛回到老家、立足未聞的突厥人清理清理不受歡迎的客人，比如鐵勒諸部的。

結(jié)果，就把李世民陛下的八萬大軍給清理過來了。

“臣……辜負陛下囑託，罪該萬死……”

帶著突厥人沒打過薛延陀的李道宗，單膝跪地向李世民請罪，方方正正的臉上寫滿了頹喪。

自打離開李明以後，原·魯王傅好像就一直在走黴運。

“罪該萬死?！卑⑹纺撬寄σ簿o隨其後。

你們兩個廢物怎麼不去死啊……李世民青筋暴突。

6◇9◇書◇吧

他和他的主力部隊，剛剛千里迢迢地渡過大河，翻越長城，來到了思摩突厥的牙帳——定襄城。

本來將這片長城以北、種不了地的漠南地區(qū)劃給突厥殘部，是爲了“以夷制夷”，讓突厥人牽制薛延陀。

但是從結(jié)果看，李世民好像給自己新增了一個戰(zhàn)略包袱。

突厥人費拉不堪，被鐵勒人攆得抱頭鼠竄。

幾次上書請求南遷，加入光榮的土木隊伍，爲長城添磚加瓦，抵禦北方蠻夷南下。

把李世民氣得，親率大軍北伐薛延陀。

可是，李道宗和阿史那思摩，這兩位費拉不堪的大寶貝都打不得、罵不得。

李孝恭死後，李道宗就是宗室在朝堂上的獨苗了，不能動。

而阿史那思摩，則與大唐的關(guān)係更像是藩屬，更是動不得。

亂動了他，他手下的二十來萬突厥人就要亂動了。

“爾等爲大唐戍邊，辛苦爾等了?！?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李世民姑且向他倆客套一句。

…………

部落最豪華的大帳，自然是留給天可汗的。

初來乍到，李世民也不洗洗風塵，直接在此召集大將開會。

李世績、侯君集、薛萬徹，以及李承乾和李道宗，盤腿坐在羊毛氈上，聽候陛下調(diào)遣。

看見太子小老弟坐在一旁，李道宗吃了一驚，竟忘了行禮。

漠南並非不通書信，朝廷的重大變故，他還是知道的。

他知道陛下搞出了四字打擂的騷操作。

知道自己輔佐的曹王、魯王、宋王、遼東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兼參知政事、監(jiān)國，李明同志，差不多贏得了冠軍。

也知道李承幹慘遭恥辱敗北。

但李承幹居然被李明鬥得在長安無法立足、不得不隨軍出征，這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短短一年間，從被自己限制得幾乎走不出立政殿的乳臭兒，成長爲了幾乎君臨天下的監(jiān)國。

李明殿下，有一手啊……

“叔父。”李承幹非常恭敬有禮地向李道宗問候。

九成宮事變中，是李道宗搭救的李承幹，有救命之恩。

“殿下?！?

李道宗這才慌忙回禮。

李世民高居主位，率先了解情況：

“江夏王，爲何薛延陀如此難打？

“突厥人被擠壓到長城一線，可人數(shù)不見少，這又是爲何？”

李道宗眉頭緊鎖，沉吟道：

“那些鐵勒人狡猾無比，著實神出鬼沒，尤其擅長夜襲。

“突厥人只聞其聲，不見其影，主力難以追蹤他們的蹤跡，而自己的羊羣、婦孺和帳篷卻總是被偷襲。

“所以，大戰(zhàn)幾乎沒有，戰(zhàn)死者也不多，但生存空間被日漸擠壓?！?

李世績幾乎肯定地說：

“突厥人中有內(nèi)奸?！?

“突厥人與鐵勒人同源同種，互有內(nèi)奸並不是稀奇事?！焙罹溃?

“問題出在阿史那思摩所率的這些突厥人，在中原呆久了，不適應(yīng)草原的生活了。”

薛萬徹不禁齜牙：

“本還想利用這些突厥人爲我們帶路，現(xiàn)在看來……”

一到戰(zhàn)場，老薛的智商就立刻佔領(lǐng)高地了。

“求人不如求己?！?

李世民定下了此次戰(zhàn)爭的總基調(diào)。

“我軍多派出斥候，偵查薛延陀主力動向。

“突厥人作爲僕從軍，發(fā)揮輔助作戰(zhàn)和後勤的作用即可?！?

李承幹聽著將軍們的講述，一直神遊物外。

作爲資深精神突厥人，當他真的來到了突厥營帳。

他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草原……

遼遼草原，唐軍八萬人撒出去，和往沙漠裡撒一把沙子也沒什麼區(qū)別。

所以，打擊遊牧部落，戰(zhàn)力不是關(guān)鍵。

關(guān)鍵是情報。

唐軍滅突厥也好，漢軍滅匈奴也罷，任何一次征服草原的軍事行動，都少不了當?shù)氐摹皫伏h”。

而大唐比大漢更進一步，直接“以夷制夷”，大量動用同盟蠻夷的力量，打擊敵對蠻夷。 www ⊕ttκá n ⊕co

這也是大唐之所以能在短時間之內(nèi)，打遍四夷、鯨吞數(shù)國的原因之一。

離開僕從軍的支持，僅靠唐軍本身，人數(shù)太少、補給太難，情報又有限，很難有所作爲。

因此，當突厥這個僕從軍不太靠譜的時候……

“父親，阿史那思摩，是否能勝任支撐天軍的職責？”

李承幹嚴肅地問。

幾位將軍俱是一怔，旋即都贊同地點頭。

太子殿下的擔憂，非常準確地切入了此戰(zhàn)的要害。

在戰(zhàn)場上，沒有政治立場，只有勝負生死。

李承幹初入軍帳，就展現(xiàn)出的敏銳軍事嗅覺，是幾位將軍都無法否認的。

“好問題！”

李世民又驚又喜。

他還是頭一回意識到，太子居然還遺傳了自己的軍事天賦！

此子也不是完全不類父嘛！

“不過，爾等都別擔心?！?

李世民胸有成竹地說：

“朕已派遣岑文本侍郎前往大鮮卑山，詔令室韋部落，從東出兵襲擊薛延陀。

“同時從南邊，讓突厥人襲擊薛延陀的側(cè)腹。

“兩頭牽制，待薛延陀露出其主力，我軍一鼓作氣，殲滅之！”

大家聽得連連點頭。

陛下的戰(zhàn)略，簡約而不簡單。

大兵團作戰(zhàn)，就是要簡潔明快，不可太過複雜，否則不戰(zhàn)自亂。

…………

大鮮卑山。

森林茂密，盛產(chǎn)貂皮、蔘茸等奇珍異寶。

室韋人在此漁獵、遊牧、耕種、蓄養(yǎng)禽畜、採集人蔘野果，不偏科，什麼行當都會一點。

是聰明的機會主義者和實用主義者。

不聰明，在這方土地是無法生存的。

室韋人與大唐、高句麗以及各族各國，保持著密切的關(guān)係。

貿(mào)易算關(guān)係，戰(zhàn)爭劫掠也算關(guān)係。

首領(lǐng)莫賀咄的大帳，舉辦了隆重的宴會。

因爲使節(jié)岑文本，到訪了。

“我主對爾等有恩，今我主有求，爾等必應(yīng)?！?

岑文本趾高氣昂，居高臨下地對這些聰明的蠻子命令道。

莫賀咄常與中原商人貿(mào)易，所以會說漢文。

這個身形如野豬一般的糙漢子沉悶地應(yīng)聲：

“你的主人賜予我們鐵農(nóng)具，讓粟麥在黑土地上瘋長。

“你的主人，便是我們的主人。

“室韋有恩必報，必依主人之令，

“襲擊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