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嗎?”馬六甲總督緩緩的放下了千里鏡。
託梅咬著牙,他懂,他怎麼會不懂???
東雍與佛郎機人的關(guān)係,很複雜,一邊是敵對,自然不用去說了。一邊是貿(mào)易伙伴。
縱然大明有人與佛郎機人走私,但是走私的數(shù)量萬萬不能與東雍大規(guī)模出貨相比。馬六甲每年從東雍貿(mào)易之中賺到錢,幾乎是他們財政的主力支撐。
一旦與東雍開戰(zhàn),先不說能不能打贏。都會面對貿(mào)易額的暴跌。這樣的局面,是佛郎機國內(nèi)的貴族絕對不想見到的。
如果馬六甲總督在東方還要任職好幾年,他可能爲拼上一把,佔據(jù)東雍之後,然後利用東雍的渠道,大規(guī)模獲得中國商品。能彌補,佛郎機與東雍貿(mào)易斷絕的損失。
但是馬六甲總督馬上就要走,他就不會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古今中外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總是抵不過切實利益的私心。
託梅深出幾口氣,說道:“那麼大人,準備怎麼與雍王談?”
馬六甲總督忽然問道:“安南這個國家有我們的商棧嗎?”
託梅想了想說道:“好像沒有,即便是有佔據(jù)的貿(mào)易份額也不多,我記得,附近幾個國家,也就是暹羅,真臘有我國的商棧。”
馬六甲說道:“那麼,我們就與雍王殿下合作一把?”
“合作?”朱厚煌皺起眉頭,滿心疑惑,他不知道他與佛郎機有什麼可合作的。他問道:“合作什麼?”
託梅說道:“殿下想要對付安南國,我們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不過,事後我們也需要足夠的報酬。”
此刻朱厚煌正在與託梅說話。
爲了安全起見,許棟派出的使者,身份並不高,不過是一個傳話的而已,重大的問題自然談不了。
託梅乾脆自己過來了。
朱厚煌面對託梅,心思亂轉(zhuǎn),問道:“那麼需要什麼報酬?”
託梅說道:“我們需要在海防,升龍,峴港,呂宋,自由貿(mào)易的權(quán)力,並在這四個地方有建立商棧的權(quán)力。還有戰(zhàn)利品要分我們一半?!?
朱厚煌忽然覺得他好像是帝國-主義幫兇,但是爲什麼他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朱厚煌不想與佛郎機兵戎相見,並不是朱厚煌對佛郎機人有多大的好感,而是,實力不足而已。
朱厚煌堅信自己的實力,將會如同吹氣球一樣,急速膨脹,現(xiàn)在看來是攔路虎的佛郎機人,終究會成爲自己的踏腳石。但是時機不對,在這之前需要忍耐。
所以現(xiàn)在能與佛郎機人達成合作,對朱厚煌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結(jié)果。只是朱厚煌不會直接就答應(yīng)下來,他一揮手,讓許棟上了。
這樣談判的角色,朱厚煌身邊也沒有專人,如果許鬆在這裡,自然是許鬆的活,但是許鬆不在,只好讓商人出身的許棟去談了。
朱厚煌暗地裡告訴許棟,說道:“呂宋,峴港的利益絕不能讓給佛郎機人,但是海防一帶,就可以許給佛郎機人。不過事先說話,我軍匡扶越王之後,就會離開,至於他想要什麼利益,就要他自己想辦法去拿。戰(zhàn)利品的分成,給我往地下壓。使勁壓。”
朱厚煌心中暗暗心疼,他現(xiàn)在正是缺錢的時候,再分給佛郎機一批,簡直是想割肉一樣。
許棟答應(yīng)下來,他與託梅脣槍舌戰(zhàn)一整天,這纔將分贓協(xié)議定了下來,他們對安南怎麼樣,朱厚煌統(tǒng)統(tǒng)默認,即便是他們將升龍府給站住,朱厚煌也不去管。至於戰(zhàn)利品,分給佛郎機人三成。
不是朱厚煌小看佛郎機人。
安南與一般國家不一樣,他骨子裡有中華文化的基因,故而他並不是像南洋那些小國容易征服。即便佛郎機人火器戰(zhàn)船都站上風,但是佛郎機人畢竟人手,他們覺得征服不了安南的,如果安南這麼容易被征服,也就不會有清末的中法戰(zhàn)爭了。
佛郎機人單獨留下來的下場如何,朱厚煌也不清楚。不過佛郎機人即便站了便宜,也會在安南牽制住兵力,而且大大得罪了安南上下。說不得,朱厚煌又能拉攏一個對付佛郎機國家。
不過協(xié)議是達成了。但是朱厚煌並不放心。
他將許棟與魏瑞舟一起叫過來,說道:“佛郎機人狼子野心,從來沒有什麼信用可言,所以你們一定要多一個心眼,不要被人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記住無論如何,保持足夠的武力,防止佛郎機人變卦?!?
許棟的感覺更深,他對人間世事無常,有很深刻的感悟。對佛郎機人更是缺乏信任,說道:“殿下,請放心,臣絕不會令殿下是望的。”
魏瑞舟家中與佛郎機人做生意,對佛郎機人的商業(yè)信譽,還是比較信任的。但是此刻他也學會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張張口終於閉嘴了。
與此同時。
馬六甲總督也得到了雙方的協(xié)議,他只是看了一眼,說道:“你對這分協(xié)議,有什麼意見嗎?”
“可以相信,但也不可盡心?!庇毭氛f道:“我想大人,有能力將雍國艦隊去死,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大人如此,雍國那邊也是如此。我們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否則我們就會被雍國偷襲?!?
馬六甲總督說道:“我要離開東方了,這件事情就會拜託你了。”
託梅說道:“放心,我一定讓雍國人走不到破綻?!庇毭酚嗅岚刖湓挍]有說出來,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也會毫不留情的對雍國艦隊出手。
雙方艦隊都在對付大炮射程之外,同向北行。
沒有多長時間,海防就在望了。
海防就是升龍的門戶,也是他們想要逆流攻升龍最大阻礙。海防不僅僅是升龍門戶,也是安南水師駐地,安南最大的水師就在這裡駐紮。
還沒有來到海防,許棟就向朱厚煌獻計,要引蛇出洞。
如果安南水師在海防當縮頭烏龜,許棟一時間也拿他們沒有是辦法,所以許棟就想派出一隻小船隊騷擾海防,將海防的安南水師給引過來。然後先將安南水師給滅了,然後乘著大勝餘威,再進攻海防就容易的多了。
朱厚煌點頭同意了。
不過即便是朱厚煌同意之後,這事情也不能馬上進行,因爲現(xiàn)在佛郎機人也在同一個陣營之中。
託梅作爲佛郎機人在雍國艦隊的聯(lián)絡(luò)人,許棟與之直接商談之後,託梅還算是通情理,算是答應(yīng)下來了。甚至還提出佛郎機船隻出動,去當這個誘餌。
雙方開始行動的時候,爲了保險起見,朱厚煌並每參戰(zhàn),而是與運輸船隊躲在一個荒島附近,而且還將魏瑞舟所部留下保護。
朱厚煌等了整整一天,天快黑的時候,許棟終於回來了,許棟拜見朱厚煌,說道:“幸不辱命。”隨即將一顆人頭奉上。
朱厚煌掃了一眼這顆人頭,發(fā)現(xiàn)居然還是熟人,不就是上一次在海防看見的,那個姓莫的人嗎?
不過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會是一個人,現(xiàn)在卻只有一顆人頭了。
朱厚煌說道:“好,許二哥,解了孤的心頭大患了。”
許棟說道:“臣已經(jīng)爲殿下掃清障礙了。殿下可以上岸了?!?
朱厚煌立即安排魏瑞舟將船隊向海防方向出發(fā),沒有了安南水師的守護,朱厚煌想在安南什麼地方登陸,就可以在什麼地方登陸。
“不過,孤的意思,上岸之後,先不要急著攻城,孤要先禮後兵。”朱厚煌對許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