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我的……任務?”湯騰凱一臉詫異地看著我。我沒有轉頭,因爲即使不看他的臉,我也能想象得出湯騰凱的震驚。
“有問題嗎?”我緩緩推動轉椅,讓自己能夠看著湯騰凱,“盟軍和尤里部隊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不會希望戰後朝鮮邊境從三七線後退到平壤——元山一線吧?”
“不不不,您誤會了,”湯騰凱撓了撓頭,一臉尷尬地趕忙解釋,“但我真的難以想象,二十多架直升機就能收拾掉那羣盟軍。”
達夏打開了旁邊的電腦,飛快地調出了資料。在屏幕上出現的是一臺奇怪的機器。這個機器的下半部也是一個白色的半球體,周圍散發著一層藍色的光芒包裹著整個球體。機器的上半部分是頂部裝了多個雷達罩的柱子,達夏把面前屏幕上的這個機器轉到正中央的大屏幕上,看得湯騰凱脖子又一縮。
“這是什麼?”湯騰凱問。
“盟軍的超時空傳送接收器。根據之前檢測的結果顯示,這次超時空傳送,盟軍絕對帶了這玩意。它們胃口可真大,不只要進行一次傳送,還有很多後續部隊沒到。”
超時空傳送畢竟是危險的行爲。傳送的東西和人越多,因爲地點偏差和時空裂縫導致的不必要傷亡也會水漲船高。如果要多次大規模傳送,第一波最好攜帶這種接收器,以防不必要傷亡的水漲船高。
“但即使沒有了超時空傳送接收器……”湯騰凱的表情告訴我,他還是有很深的顧慮,“盟軍依然可以向平壤展開傳送,不是嗎?”
“我不是讓你現在就向盟軍進攻,他們的還要用來打破尤里部隊目前的防禦呢,”我冷笑了一聲,“跟我來。是金子挖出來後就該發光,而現在是你發光的機會。”
我們三個人走出了控制室,乘上了電梯。達夏摁下了一個按鈕,看到按鈕沒亮,小聲抱怨了一句“倒黴”,只好按下上面一個按鈕。
“別抱怨了,六十年代的機器出故障是常有的,將就一下吧。”
“打擾一下……馬克……”湯騰凱突然插嘴問,“我們去哪?”
“去地下七層,”我說,“朝鮮人民軍兼平壤聯軍總司令部。”
但第六層的門剛剛打開,就聽見走廊裡傳來了響亮的斥責聲,整個地下走廊裡所有的人幾乎都從房間裡出來了。地下走廊的空間本來就很狹窄,這麼一鬧更狹窄了。
“放開我!”一個女性的聲音帶著哭腔叫道,“我沒有罪!”
“叛徒都這麼說的,”粗壯的男聲聽起來十分嘹亮,“何況決定權在祖國安全總局的審查後。”
“那邊出什麼事了?”湯騰凱好奇地伸頭張望,我拉著他的手臂向反方向離開。卻發現拉不動。
也對,他的力氣比我大多了。
“跟我來,這種事少管爲妙。”雖然看錶情,我知道湯騰凱這閒事是管定的,但我還想做點努力。
“這喊叫的聲音……是姬蕓!”湯騰凱猛然轉過頭對我喊,“忘了嗎?就是那個照顧過達夏同志的姬蕓!國家安全總局怎麼抓了她?”
“別管這麼多,還有正事……”
但我的話沒說完,湯騰凱就已經絕塵而去了。我嘆息著搖搖頭,無意間瞥見達夏捂著嘴巴偷笑。
“你笑什麼?”我故意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湯騰凱惹是生非的能耐,和你簡直不相上下。”
“我知道啊……”達夏笑得已經連眼淚都快出來了,“但從小到大……還沒人能讓你頭疼不已吧?”
看著他與國安局人員爭執不休的背影,我不知道湯騰凱究竟在幹什麼。雖然看不見湯騰凱的心思,但姬蕓“告訴”我他們之間曾有不可描述的關係。我不明白湯騰凱在期望什麼。對方回心轉意嗎?
如果換做是我的話,看到達夏這樣,恐怕連高興還來不及呢。
在人羣的最後,那些國家安全局的特工注意到了我。剛想打招呼,我給了他們一個眼神,他們“心領神會”後就閉嘴了。然後我再給他們一個眼神,“要求”他們別管湯騰凱的糾纏,直接離開。
“聽我說……同志,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湯騰凱還在做徒勞的辯解。可笑,誰見過哪個聯軍國家的肅反人員不是鐵面無私的?
“對不起,逮捕令是金巖柏同志親自簽署的。譚維惠謀殺張龍山同志和金日正同志這兩件事證據確鑿,作爲他唯一在平壤的直系親屬,姬蕓同志必須接受審查。”
撂下這句話,兩個安全總局的戰士帶著姬蕓就走了。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猛地回過頭,發現整條走廊上很快就只剩下了我們三個。達夏忍俊不禁,湯騰凱悵然若失,還能保持平靜的人似乎只剩我了。
“跟我來,湯騰凱同志,”我佯裝不知地拉了拉湯騰凱的手臂,“全朝鮮的聯軍都要等不及了。”
……
之前進入地下七層的時候,還能看見不少人來人往的軍官在地下走廊裡穿行。可能是“觀摩作戰”吧,所以緊張程度遠不如現在。
現在不同了。除了偶爾會有行色匆匆,以三三兩兩或單獨一人形式大步流星地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尉官之外,走廊上看不見閒人。
“看這個樣子……我們像是遲到了……”達夏猶豫著向四處張望了一圈,才以不確定的口吻說。
“重要的角色往往需要準備一下再登場。準備好了嗎?”
說話時我們已經站在了兩扇大鐵門面前了。我的手搭在門上,雖然都是心靈屏蔽者,但兩人緊張的情緒已經瀰漫在整個走廊裡了。
“好吧,那麼我就開門了。”
“馬克……”達夏下半句還沒出口,我已經推開了厚重的門。
“人真多啊……”湯騰凱感嘆。
且不說多年前我就曾當著聯軍臨時總指揮部做過報告。面前這羣人如果論軍銜的話,就連太陽廣場地堡大廳裡那些人都差遠了(地堡裡的好歹是齊刷刷璀璨的將星,這裡還混進來了不少校官的影子)。沒什麼可緊張的,我輕哼了一聲。
走到方桌前,正對面的就是金巖柏,彷彿這個最靠門的位置是留給我跟他隔桌相望用的一樣。
更加諷刺的是,除了事先被人調出去的陳天傑和金妮,所有人造神幾乎都站在了金巖柏的身邊。
只是當時的我沒有想到過,將來遲早有一日,竟然一語成讖。
“同志們!讓我們向朝鮮冥煮主義共和國的英雄,馬克耶布卡少將敬禮!”金巖柏突然喊的一聲,把我也猝不及防地嚇到了。
達夏和湯騰凱明顯被嚇得向後縮了縮,湯騰凱還悄悄捅了捅我的手臂,對我說了一句:“沒想到你這麼真厲害。我在平壤那麼多年,連一個將軍都沒見過,託你的福,上來就得到了這麼多人的敬禮!”
達夏悄悄對湯騰凱說:“別緊張。如果這次你能跟我們回莫斯科,估計還能見到更大的場面。”
話雖如此,但達夏其實比湯騰凱還緊張。說話的氣候,達夏一直緊緊抓著我的手,不肯鬆開。
我收拾的是一座將被毀滅的城市的爛攤子,而如今在沒有接收外界一絲一毫援助的情況下,我們卻反敗爲勝,不僅能自己突破包圍圈,還能消滅盟軍和尤里部隊!
我舉起手,緩緩向他們回禮。
“同志們……謝謝……”我輕輕答道,“每個平壤人都是英雄。”
然後我緩緩走向了那張方桌旁邊,離金巖柏最近的位置。姜尚海在我對面,鄭浩然在我的下首,沒有人感覺到這個安排有所不妥。
沒有聽到,在我走向這個位置的時候,心靈深處某個被寒冰凍結的地方,此刻響起了融化的聲音。
“同志們,言歸正傳。現在,是時候讓該死的尤里部隊和偷勝利果實的盟軍趕出平壤郊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