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仲秋夜晚, 明月高照,微風習習。獨自漫步,怎樣的舒爽輕鬆的感受。一年四季之中, 我最愛這清冷的秋。沒有春花爭豔, 沒有夏鳥夜啼, 也沒有冬風瑟瑟。秋天, 是最好的賞月的時節(jié), 秋高氣爽,雲淡風清,見碧空如洗, 一輪皓月當空,心中只覺塵俗之氣全清。
我是個出過家, 學過佛的人。但面對那沒有表情的佛像和煙霧瀰漫的廟堂, 只讓我覺得胸悶, 而只有面對曠野中的朗朗明月,我纔會覺得身體像水晶一樣的通透。只有天地, 纔是最好的修行之所。只有明月才能聽懂我心中的煩惱。愛月所以愛秋,我終是個凡人,無法做到無色無相。我太著於相。只是,這又何妨?
在我賞月時,俗世喧囂似乎都已遠去。有意思的是, 在紅塵俗世中, 我這俗之又俗的俗人, 卻被他們稱爲神女娘娘。呵, 呵, 我若真是神女,早就飛天而去。又何必還要在這紅塵掙扎。說到底, 我戀著這萬丈紅塵的一草一木,一喜一悲。不僅戀著今生,更有來世!
來世,多麼讓人嚮往。長月說,他會在來世等著我。執(zhí)子之手,與子揩老。只這一句話,就值得我等下去。長月,我與你,應是生生世世的緣。你要我好好過完今生,好吧,我聽你的。
昨日我和金勇一起去佛來求籤,他在佛前低禱被我聽到了。我可不是故意偷聽,實在是我的內功太好,而金勇,他一直不是很清楚我的功力恢復到什麼程度,就像他到現在也不清楚我已經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一樣。這世上最讓人羨慕的人,不是最聰明的人,而是最幸福的人。我是有意瞞他,這份幸福是他該得的。
他說他想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他卻不知道我對菩薩許了一個完全相反的願。我要他來生來世永遠不與我相識。我的生生世世已經許給了另外一個人,我能給他的也只是這半生半世。也正因爲如此,我會加倍對他好。讓他成爲一個幸福的人。真沒想到,我也是個可以爲別人考慮的女人。
人的一生能動幾回情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刻骨銘心只能有一次。心只有那麼大。寫上一個人的名字,只要用紙就可以抹去。但是如果刻上一個人的名字,那你就只能用刀把這一層颳去。一層又一層,一顆心刻不下幾個名字。而對我來說,我的心裡刻著的那個名字,已經刻穿了我的心。若要把它抹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顆心剜去。只是剜去了心,人也無法活。
曾經有短短的一段時間,我忘記了這個名字。所有人都當我那段時間很快樂。卻無人相信,重新想起的時候纔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心若不癡又怎會痛。我的尼姑師父說我不是學佛的人。她說得沒錯。想起過往讓我很痛苦,但這痛苦中夾著的甜蜜更讓我的留戀。縱然滴著鮮血,也勝過無情無慾過一回。
有時會和杏仁一起聊天,聰明如她,早已猜出我已恢復了記憶。另外楚辭心中也有些明白吧。不過除了樂逍遙,我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承認過。他們也都很聰明的不再問。也不跟金勇提起。這些人,個個都是人精。我只是意外,我一直以爲笨笨的小徒弟,好像非常聰明。她說不定有什麼秘密在瞞著我。我只是不問,我相信無論她隱瞞了什麼,一定是爲我好。我信得過她。信她就支持她做的決定。如果有一天她想告訴我,我就聽。我都要佩服自己,竟然有了如此淡定的心境。
臨水這傢伙最狡猾,如果別人還只是猜的話,他則一定是完全清楚。因爲我從他的書房裡拿走了那幅字。那幅字本來是我在長月在家鄉(xiāng)養(yǎng)傷的住所找到的。曾經讓我痛苦不堪的東西。其實那是幅很普通的字,是一首詞。只不過上半段是長月的筆跡,而下半段卻是金露的筆跡。
剛看到這首詞時,我的心就像被人捏碎了一樣。只想做些瘋狂的事來報復。只是報復來報復去,我卻更加難過。我不是個適合報復的人,還是隨著本性活著比較好。愛就是愛了,原諒就是原諒了,管別人看著傻不傻。臨水說得對,比起金露我已經很幸福!而且她送給長月的玉墜數次救了我的命。想想,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世間的恩仇真是太難說清楚。
活著就有意外。讓我真的放下這一切時,才從林娟口中知道,當年長月與金露並未見面,那首詞本是長月寫了一半丟棄的。後一半則是金露在他離開後補寫上去的。至於那塊玉墜,也是林娟轉交的。他還是記得與我的約定。
細想來,這一生雖不完美卻也有趣。雖然有時也會覺得傷痛,但有了希望,人生完全變得不同。我享受著人間的親情,朋友的關心,小心的收集著一路的歡笑與淚水,耐心等待著與長月團聚的那一天。
明月雖有缺時,但卻總能再圓,周而復始,無休無止,分離只是重聚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