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穆嵐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放棄任何反駁與解釋。他明白此刻說什麼都好比是一種掩飾。他只是很鬱悶自己明明是來救人的,怎麼現在變得好像是被人捉姦似的。
“喂……你沒事吧?”陌生男子相當緊張,小心翼翼地抱著沈穆嵐,就好像他是個玻璃娃娃。
“沒事的沒事的,他有習慣性暈倒的病。”小苗快步走上前,從陌生男子的懷裡抱走沈穆嵐,“只要讓他睡一會兒,馬上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奎宿非常緊張。由於不能太接近,他隔著一定的距離,對沈穆嵐仔細地從頭到腳仔細察看了一遍,就好像怕他身上少了根頭髮絲。
回頭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個男子:這個人一身布衣打扮,眉宇間卻是英氣逼人。所以,奎宿不禁滿腹狐疑地問:“剛纔發生什麼事情?”
“他剛纔差點從懸崖上摔下去,我把他拉上來了而已。”雲淡風清的解釋完,沈穆嵐勉勉強強地站起身來。他實在是不習慣被人抱來抱去,他從骨子裡就極其厭惡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呃,是啊……他剛纔救了我呢。”這個男子也急忙作了些毫無意義的補充說明,“多謝恩公出手相救。”
“噢?”奎宿明顯不相信,轉頭看著沈穆嵐,“你們隔了那麼遠,你怎麼知道他在懸崖邊要摔下去?”
沈穆嵐挑起一根眉毛表示不滿。一時間,心中萌生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放心吧,我和他之間絕對沒有任何姦情。你大可不必爲了一個陌生人而亂吃飛醋吧,相公!!!”
這下,沈穆嵐的面前,齊刷刷地出現了一羣大理石雕像。心滿意足地看到這個結果之後,沈穆嵐極度虛弱地趴在了參水猿的背上。
以參水猿的“智商”,似乎還不能理解爲什麼大家都呆若木雞。但是,它一如既往地乖巧聽話,甘當沈穆嵐的肉墊。
最先“活化”的依舊是三人小組長昴宿,她萬分激動地說:“你們聽到沒有!!!聽到沒有!!!他承認了!!!他承認了!!!”
“原來,”畢宿訾宇臻也立刻清醒,“原來他果然是喜歡奎宿的!!!”
“啊!!!”觜宿宓槿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難道之前的拒絕,真的只是欲拒還迎?”
頭痛:這些人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奎宿,這個……都是你的錯。”小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把那個陌生人搖醒:“我見公子氣宇不凡,想請教公子大名。”
對方一怔,立刻恢復常態,笑道:“豈敢豈敢,在下豈敢說什麼大名呢?就稱在下商殷好了。”
“商殷麼?”小苗微微一笑,刻意地走上前一步,其目的似乎是將衆人護在自己身後。
沈穆嵐隱約覺察到氣氛有些微妙的壓抑。小苗奇怪的舉動引起了衆人的不解。
“小苗,怎麼了?”
“他沒有說實話。”小苗伸手示意昴宿不可上前。
衆人都很驚訝。
書生同志不知何時搖出一把扇子,問道:“小苗,何以見得?”
“他頭上有一道紫氣。”小苗的眼睛裡閃爍著精光,“如此祥和貴重之氣,怎麼可能只會在一個普通人的身上?”
“在下的頭上真有紫氣嗎?”商殷擡頭看了看,“可是在下沒有看到啊!”
小苗沒有答話,微笑的眼神卻變得凌厲了。
畢宿繼續搖著扇子:“你沒有看到,不代表沒有。”
“可是我也沒看到。”觜宿宓槿從書生背後探出腦袋,“而且,他看上去好傻……”
昴宿點頭:“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天地萬物的通靈之氣,凡人當然不可能會看到。但卻不代表沒有。”
停頓了一下,小苗又道:“說吧,你到底是誰!”
說完這些話之後,原本只是有些微妙緊張的氣氛,立刻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就連昴宿和觜宿宓槿也感覺出,小苗身上漸漸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
而在這個時候,有股強大的力量從身後推來。小苗感到自己被強烈地震動了一下。
回頭一看,是趴在參水猿背上的參宿沈穆嵐,在推小苗。
“好了……”難得聽到沈穆嵐也會用勸解的口氣說話,“如果正如你所說,他真是個什麼王公貴族的,現在都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既然不肯告訴我們原因,那也就由他去好了。”
停了一下,他又說:“何況在這種荒郊野外的,能夠相逢就是有緣的。說不定大家都還是同路的人呢。”
“沒錯,說得有道理。”畢宿訾宇臻點了點頭,收了扇子,道:“我贊同。”
小苗還沒有從剛纔的震動中清醒過來。昴宿使勁地搖動他:“小苗小苗?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參宿……沈穆嵐……”小苗喃喃地說,“你的力氣真的好大呀……”
奎宿忽然插進:“嵐,你保證你們倆真的是沒有關係的嗎?”
聽到奎宿“如此親熱”地呼喚自己,以及看到他“如此深情”的望著自己,沈穆嵐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差點從參水猿的背上摔下來。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三人小組在“熱烈”地寬慰他:“奎宿啊,作爲男人你不能這樣小肚雞腸的!!!”
“是啊是啊,奎宿,你看參宿他像是那種會紅杏出牆的嗎?你應該更加信任參宿纔對!!”
“……”
只有沈穆嵐自己明白奎宿的目的,奎宿依然還在懷疑他。爲了表示誠意,沈穆嵐特地讓參水猿稍稍走近他,並用極其**的態度說:“我保證,我也只是剛剛認識他。”
“噢,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奎宿表情明顯不信任沈穆嵐。
“離我遠一點!!”沈穆嵐用盡力氣吼道。
參水猿一口咬住了奎宿的手,因爲他原本想借機想靠近他們。沈穆嵐不禁心中哀嘆:真是一點都不能放鬆。調整好情緒,轉頭問商殷:“對了,你要去哪裡?”
“在下正要前往淑士國。”商殷說話總是彬彬有禮。
“那很巧啊。”沈穆嵐的臉上難得一見笑容,“我們剛好也要去那裡。”
商殷臉色微變:“不知恩公前往淑士國,有何貴幹?”
“這個麼……就說來話長了……”看到商殷臉上“真誠的好奇”,沈穆嵐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了。
“啊,還不知道恩公的尊姓大名……”商殷一連心神往之的看著沈穆嵐。“敢問恩公貴姓?”
沈穆嵐回到“營地”——姑且可以將其稱之爲是“營地”的地方——坐在地上,指使著參水猿四處找水喝。大家知道他總是“體弱易倒”,所以已經習慣於不讓他幹任何的活計。他倒也很坦然處之,彷彿向來如此。
用奎宿的話來說,只要他別再常常昏過去就好。
“免貴姓沈。”沈穆嵐打開水袋,“沈穆嵐,肅穆的穆,山風嵐。”
“噢,沈公子啊。”商殷點點頭,“不知道沈公子哪裡人氏?”
還沒等沈穆嵐開頭,商殷又嘆了一口氣:“說來慚愧,像恩公那麼高貴又俊逸的人,真的是世間少有。能夠見上一面,實在是在下的三生有幸。”
沈穆嵐正要虛情假意地說些客套話時,商殷又再嘆了一口氣:“唉,沒想到如此謫仙一般的人物,竟然是在下的恩公!!!這真不知道是在下幾時修來的福分!!!”
沈穆嵐估計商殷後面還有話要說,決定等他說完了再說。但等他喝完兩袋水,商殷卻沒有多說一句話。
“怎麼了?”沈穆嵐放下水袋,好奇地看著他。
“像恩公這樣的美人,”商殷的臉上粲然一笑:“就連大口喝水的樣子都很漂亮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
商殷滿是欣賞的神情,至少惹怒了兩個人。
“你還說和他沒關係!!!”奎宿暴怒的情緒不亞於被人叫做“灰太狼”。
“啪!”
一根碗口粗細的樹枝,斷在沈穆嵐的手下:“商殷,你剛纔說我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楚你剛纔說的話……”
他低沉的臉上,嘴角邊掛著一絲可怕的微笑——那恐怖的氣息一瞬間嚇住了所有人。
“我早就猜到,”書生的眼鏡泛著異樣光芒,“他一定很討厭別人說他長得太漂亮……所以才警告你們千萬別說他貌比潘安顏如宋玉沉魚落雁傾國傾城……”
“小臻你果然料事如神啊!”觜宿宓槿依舊躲在畢宿訾宇臻的身後。
“沒什麼,男人的自尊問題。”
“小苗啊!!!幸好我當初沒有把你打包送給他,否則親媽我真是對不起你了啊!!!”昴宿心有餘悸地抱著小苗,以防被暴風颳到。
“在下是說恩公是美人,”商殷似乎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初見時,只覺恩公翩若驚鴻,遍身香馥,還以爲是仙子……”
說完這一堆洋溢著華麗讚美之辭的話語之後,他還不忘回頭詢問了一下衆人:“不對嗎?”
衆人在心裡悄悄地爲商殷默哀。沈穆嵐時不時會爆發出驚人的小宇宙,大家對此都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
不過,當所有人都期待著沈穆嵐暴走的那一刻,他竟然如同往常一樣,昏倒了。
“美人?”
這個沈穆嵐極其討厭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詞語,觸動了他的記憶大門。彷彿又看到那個笑起來陽光明媚的男人,同時耳邊傳來遙遠的對白。
“身爲一個男人,你難道不討厭別人叫你美人嗎?”
“爲什麼要討厭呢?”他的笑容依然光彩奪目,“難道在天上地下之中,還能找出能與你我二人相比的美人嗎?”
“哼!你這個自戀狂!”
“哈哈,要不,我把美人這個稱號讓給你,讓你一人獨享可好?”
“我纔不要呢!”
記憶中,他把沈穆嵐抱在懷裡,目光如此柔情,他的懷抱如此溫暖……可是沈穆嵐卻怎麼也想不起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