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就到了傍晚。
因爲接觸過死人心理上總不太舒服,風織換了身衣服才的下樓,令她沒有想到的是, 大家都已經聚坐在一起了, 當然也包括笑得一臉無害的邑輝。
全部的客人分成了兩個小團體。
姬宮修平和西原家的兩個女人躲在一邊, 不知道密密在商談什麼, 高島弘輝則在和醫生暢談, 五十嵐藤子的狀態看上去好了點,也依偎在沙發上偶爾插上一兩句。
看來每個人都意識到聚攏在一起纔是最安全的選擇呢,但是, 這樣真的有辦法阻止接下來的罪惡嗎?
暗自揣測著醫生又在打什麼注意的風織,儘管有些無可奈何, 還是加入其中。不過, 她的到來卻好像很不受歡迎。原本還算平和的氣氛驟然降入冰點, 特別是那不懷好意的三人組,更是沒有好臉色。
好在風織本來也沒有想討好他們, 找了個偏僻角落打算等開飯,不過可惜,有人打擾了她的清淨。
“林小姐,過來這邊坐吧。”高島弘輝開始打招呼了。
雖然不願意湊熱鬧,但此時的風織清楚地意識到聯盟的重要性, 便終於沒有反對, 坐在了邑輝的旁邊。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你也覺得很辛苦吧。”高島給風織倒了一杯咖啡, 遞給她, 關切地問。
“啊,還好。”風織隨便應付道。
“剛纔我就在和邑輝醫生和五十嵐小姐討論案件的情況呢。”高島挑起了話題。
風織偷偷瞟了一眼帶著溫和笑容的邑輝, 才問道,“我也很有興趣呢,說給我聽聽吧。”
高島聽她這麼一說,好像有點高興,不過表面上還是一副沉痛的表情,“雖然對於姬宮先生的死我感到很遺憾,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兇手,多一個人討論,也有助於找到真相。”他頓了頓,又問,“對了,我們剛纔說道哪兒了?”
“是講到關於那首歌吧。”邑輝答道。
“嗯,我想起來了。”高島點了點頭,不急不緩地敘述起來,“早上我也說起過,這首手球歌就是彰子死前不停吟唱的那首,所以我想,這會不會是兇手對於下次行兇的暗示呢?”
態度惡劣三人組似乎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不由停止了交談,豎起耳朵傾聽起別人的話題。
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風織裝做什麼都沒注意到,針對高島的假設反問道,“那麼,高島先生,您的意思就是說已經認定姬宮先生是被人謀殺的了?”
“恐怕是這樣的。”高島皺起了眉頭,“現場的情況我也是親眼看到的,從種種跡象來推斷,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確實,從現場的情形來看,實在不像是自殺,可是,密室的問題又如何解釋呢?”風織毫不客氣地指出重點。
高島也很誠實,“關於這個,我只能說不知道,畢竟我不是專業人事。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避免可能的傷害。”
“您說的沒錯,密室的問題就先放在一邊吧。”風織贊同道。
高島見對方鬆了口,便接著道,“最好的保護人生安全的做法就是找到真正的兇手,雖然我是個外行,但分析能力還是有的。發生這樣的兇案,我首先想到的是會不會是外來者所爲,雖然看上去這個機率很渺茫,但畢竟大家都相識一場,我真的不願意看到在座的任何人是兇手。因此,下午的時候,我跟冢本先生一起徹底在島上巡視了一番。”
“結果如何?”姬宮修平忍不住問了出來,也不管是不是失禮,看得出,他似乎在害怕什麼。
高島掃了他一眼,才緩緩說道,“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現。而且,更麻煩的是,要出島好像變得更困難了。”
“這話什麼意思?”這次,連西原日奈子都顧不得禮貌問了起來。
“昨晚下的那場豪雨使得水量大增,即使是有聯絡船,要在這樣湍急的水面上航行也是很危險的。”
“這樣一來,我們不是完全被困住了嗎?”日奈子的姑姑西原美嘉失聲道。
風織原本以爲她是個很冷靜很有心機的人,沒想到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雖然很遺憾,但這是事實。”高島沒打算多理他們,繼續下面的話題,“由此得到了結論,儘管很難過,但恐怕兇手就在我們之中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估計是那幫人被嚇到了。
風織饒有趣味地看了看他們,又轉頭問高島,“那麼,您對於兇手是誰有什麼看法?”
“很抱歉,我心裡完全沒有線索。”高島的臉色微沉,也許是對於自己的無力感到懊悔吧。
“這就是您想從手球歌入手的理由是嗎?”風織沉思了片刻,才說道,“我可以理解,也隱約覺得這裡面埋藏著什麼線索。”停了一下,她又說,“那麼,我們接下來就討論正題吧。”
高島見狀便接過了話題。邑輝仍然是靜坐在一旁,什麼都不說,只是聆聽。風織偷偷想,要是醫生就這樣不要出什麼亂子就好了。不過很可惜,這也許只是個美好的願望。
“這首歌好像是很久前就在附近的村莊流傳的歌曲,村民通稱《玻璃的手球歌》,大概是最後有提到玻璃的手球吧。啊,因爲我是鏡水村出生的,所以知道得比較詳細。”高島解釋了一下,才繼續,“首先看第一句,‘母さま戀しと ひとつ毬を抱きしめ’(拍一下,和親愛的媽媽抱個球)。”
風織早就看出了明堂,輕聲道,“和姬宮先生的死狀一摸一樣呢。”她的話又成功地嚇到了某些人,可她本人倒還是心安理得。
“沒錯,確實是這樣。”高島好像也有些受不了,臉色變了變,“而且,還不止這樣,那個紅色的手球,我剛纔也跟冢本先生覈實過了,好像是彰子小時候一直玩的玩具,自她去世後,已經被鎖在倉庫裡10年了,即使是冢本先生也幾乎都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這是不是在暗示是幽靈來複仇了呢?”風織看似無心的一句,卻在場所有人(除了邑輝)臉色慘白。她愣愣地看了看,才小聲冒出一句,“我只是開個玩笑,大家別當真。”天知道她是很認真地在考慮這種可能性的。雖然到現在爲止,她還沒感覺到有怨靈的氣息,不過既然房子那麼大,躲起來的機率還是有的。
五十嵐藤子輕咳了兩聲,打破了尷尬。
意識到自己停頓下來的高島弘輝趕忙接著說道,“光從這一點,就可以稍微推斷出這很有可能會演變爲連續殺人事件。”
“那麼,下一句的‘淚はいらぬと ふたつ その目をつぶすの’(拍兩下,眼睛眨一下不流淚),是在暗示會有人會被挖去眼睛嗎?(注:目をつぶす,有毀壞眼睛的意思)”邑輝冷不防冒出一句話,驚得衆人一身冷汗。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愧是僞裝大師的醫生,立即扮出無辜的表情,外加滿懷愧疚,好像完全沒意識到他話的殺傷力有多麼大。
除了風織之外,是不會有人意識到他的惡意的。
不過,他的話倒是給衆人提了個醒,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風織在心裡暗暗計算起來,手球歌提到的數字是一到九,而屋子裡的所有人,包括死去的姬宮武,加起來也是九個,難道是意味著所有人都要死去嗎?呃,《惡魔的綵球歌》和《十個小黑人》的混合版迷局,她還是第一次碰到,東西合璧,真有創意啊。
按照這種解釋,約束お願い みっつ指を折りましょ(拍三下,勾勾手說話要算數)是暗示有人要被折斷手指(注:指を折りましょ,有折斷手指的意思),而第四句,現夢の足音 よっつ ぷつりととぎれた(拍四下,現夢的腳步聲斷了),也可以理解爲被砍斷腳嗎?(ぷつりととぎれた,是突然斷了的意思)
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手球歌呢!
風織咂了咂舌,心想要不是自己已經死了,說不定也會像其他人一樣魂不守舍呢。
“總之,既然知道了是這樣一種局面,應對措施也很簡單,只要全部人呆在一起,就暫時不會有危險……”高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厲聲打斷了。
“我纔不要和殺人犯呆在一起!”姬宮修平的情緒有些失控,猛地跳起來,“哼,我還不知道嗎?你們一個個都希望我死,只有我這個血親不再了,你們這些外人才有機會得到老頭子的遺產。指不定你們是合謀呢,先殺了老頭子,再解決我,想得到美!我可沒那麼笨。我會保護好自己,然後拿了這十幾億的遺產消遙一輩子!你們就做美夢去吧!”他咆哮完之後,拖著那兩位同盟者,急匆匆上了樓。
大廳裡頓時一片死寂,高島弘輝的臉色就像被抹了石灰一樣,說不出的詭異,而五十嵐藤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冢本則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毫無疑問,剛纔的質問也把他一起罵了進去。
風織到覺得這番話頗耐人尋味,故意很唐突地問,“遺產是指?”她這句話是對著邑輝問的,直覺上她感覺到醫生是知情的。
哪知道邑輝只是搖頭,大有裝傻到底的意味。
沒辦法,風織只好轉而求助高島。
“你沒有聽說嗎?”高島反而是有些詫異,“這一次聚會名義上是慶祝姬宮先生的生日,實際上是要宣佈遺囑。姬宮先生名下的財產包括不動產、股票、國外投資以及現金保守估計有十幾億,他年事已高,又沒有子嗣,再加上身體越來越差,也是該爲身後事做決定了。”
“原來是這樣啊……”風織感嘆豪門還真是混亂呢,爲了錢馬上反目的事情小說書裡看得太多了沒有實感,這一次她倒是真真實實有了不一樣的體驗,“可即使有這份擔心,姬宮修平先生的反應也會不會太過激烈了?”
風織的話不知爲何又使得空氣一陣壓抑,高島、五十嵐和冢本的臉上隱隱竟然顯現出恨意。
半晌,還是高島先開了口,他抱歉地笑笑道,“真對不起讓你看到這樣不堪自己。”他輕輕嘆了口氣,才慢慢道,“其實,我們本來也沒有想到他還會如此無恥地出現在這個地方。”
風織感覺到她似乎已經開始要抓住問題的核心了。
停頓片刻,高島才繼續,“彰子她是被他們三個人給殺死了,就在十年前,也是這樣陰沉的夜晚。”
墨色的天空劃過幾道銀線,繼而響起了悶悶的雷聲,看來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