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泉院久司的總結剛落, 四下裡一片譁然。
相川眼見形勢越發對自己不利,不甘心地反駁道,“哼, 只不過是沉香木罷了, 最貴的品種也只不過每公斤兩三萬美金, 就這麼個小簪子, 我看有什麼了不起?”
“呵呵, 雖然看上去是小了點,不過分量卻至少有400克以上,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神泉院走進了兩步, 眼裡散發著攝人的光芒,“像這種密度這種成色、香味如此內斂獨特的沉香木, 恐怕在黑市上也是少見的, 保守估計, 大約10萬美金吧,至少我是願意以這個價格買下來的?!彼哿讼骂^髮, 說得一臉輕鬆,可週圍傾聽的人神色都變了一下。
風織只是覺得有點犯暈,她暗自嘀咕,該不會自己真的在不經意間得到了難以想象的寶物吧。沉香木她見過,本家就有一張很大的沉香木牀, 顏色也是近乎漆黑, 記得小時候, 她還不小心將這張牀上雕花給掰下來一塊, 隨手就不知道扔哪裡去了, 可祖父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她還以爲沒什麼大不了呢?,F在看來, 真是暴殄天物啊,10萬美金就被她掰沒了。
神泉院久司似乎很滿意這片由自己造成的驚歎,以憐憫的眼神瞄了下那兩個富家千金,露出了一抹頗具深意的微笑,他頓了頓,繼續說,“況且,重點並不在簪身上,而是,作爲妝飾的這顆紅鑽?!?
“紅鑽?”低下又發出一陣驚呼。
“難道是傳說中鑽石裡的極品……”
神泉院示意大家少安毋躁,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質地細密的絨布,又從風織手裡拿過髮簪,就著光亮,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幾下,髮簪頂端的那顆寶石,原本黯淡的色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流光溢彩的紅,如同燃燒的太陽一般,光彩奪目,攝人心魂。
周圍的呼聲更大了,連儘量保持低調的黑崎密都不由轉移視線,撥出精力巡視著這個角落。
“衆所周知,鑽石之中以質地純淨的彩鑽爲貴,而彩鑽之中更是以稀有的紅鑽爲尊。1987年的0.95克拉汗考克紅鑽以88萬美元成交。世界最大的紅鑽深紅色穆薩耶夫的保守估價是2000萬美金,更有人願意以5000萬美金買下它,它也僅僅只有5.11克拉罷了??墒?,我手中的這顆,重量至少是穆薩耶夫的2.5到3倍,更爲重要的是,它的顏色是鮮豔的火紅。”神泉院微微高舉發簪,對著頂燈,又取出放大鏡,對著簪頂的寶石,“質地通透,顏色也比穆薩耶夫要純正,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人羣沸騰了,風織要昏倒了。真是的,一向安穩低調的她,爲什麼這次麻煩是接二連三造訪啊,難道是命犯煞星,嗯,有可能,碰到醫生就是她最大的煞星。
“另外還有一點,這個髮簪一眼看上去雖然製作工藝並不特別,可要知道,木質堅硬且脆的沉香木本身就不是適合鑽石鑲嵌的材質,要做到兩者的緊密貼合,簡直就是奇蹟?!?
神泉院的發言再次在人羣中引起了熱烈的讚歎??娠L織卻只希望他可以不要這麼滔滔不絕,因爲她已經清晰地看到,她的後路正慢慢變窄,消失不見。
“綜上所述,這枚髮簪是名副其實的價值連城,我記得,三個月前在法國成交的格麗菲城堡的價格是3000萬美元吧?!鄙袢嚎此坪茈S意地補充了一句,卻明顯是給已經炸開的油鍋裡撒了把鹽。
風織真的可以發誓,她要知道這個髮簪是如此貴重的話,絕對不會戴在頭上到處亂晃,現在可好,都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了,想逃都逃不掉。
神泉院久司最後看了一眼已經臉色發白、渾身都開始發抖的炫富二人組,轉而彬彬有禮地走到神色還算自然的風織面前,俯下身,伸出雙手,環到風織的腦後,輕巧地爲眼前的美人綰上了一個新的髮髻,將手中的髮簪牢牢插在其中,然後,以旁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道,“小心點,美麗的公主,你的頭上可是頂著好幾座城池呢?!?
風織不用看都知道,此刻這個男人的眼裡定是閃爍著惡作劇得逞的促狹光芒。
雖說不知道對方的是不是想借此讓自己驚慌,不過她可不吃這一套,不動聲色地推開了過分親近的神泉院,風織淡淡一笑,“您真是愛開玩笑,神泉院先生。這麼點小玩意兒能入您的法眼,是我的榮幸。”
說完,她就頷首離開了,也不顧身後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她。
風織一個人走到昏暗的甲板上,來到船頭,靠著欄桿。
舉目望去,海面上漆黑一片,只有偶爾透過雲層的月光依稀點亮了幽暗的遠方。茫茫洋麪上,只有一艘船在緩緩航行,船內的熱鬧此刻聽起來是那麼遙遠,彷彿正漸漸被孤獨的黑暗吞噬了一般。
剛剛舒了口氣,她的耳邊就傳來了一個飽含諷刺的聲音,“你今天還真是出盡風頭啊,大小姐!”不用轉頭就知道,會這麼陰陽怪氣說話的只有後鬼宗次郎。
風織皺緊眉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半晌才冒出一句,“我真是個傻瓜!”
“好啦好啦,別沮喪了,總會有辦法的?!贬峁硇πΓ参康?。
“嗯,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憋L織更加擔心的是醫生知道了今天的騷動會不會想捏死她,所以,雖然嘴上這麼說,臉色卻愈發陰沉了。
“喂,我說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都聽不懂?”前鬼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滿帶好奇地問,卻被同伴後鬼敲了下腦袋。
“你這個笨蛋不知道也罷?!?
“你們太狡猾了,揹著我討論詭計吧……”前鬼很容易就生氣起來。
眼看兩個人見習慣性的鬥嘴即將再次上演,幽暗的走道里,忽然傳來一個人聲。
“林小姐,您還好吧。”神泉院挺拔的身姿浮現在黑暗中,臉上還是掛著那副溫和無害卻暗藏犀利的笑容,他邁著矯健的步伐,在和前鬼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欠了欠身,“抱歉,失禮了。”
風織靜靜地看著這個神秘的男人緩緩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腳步,臉上貌似還帶著些許關切,只是其中的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您指什麼,神泉院先生?”風織平靜地笑道。
“剛纔看您的眉宇間似有不快,我還以爲自己冒犯了您,想來請求您的原諒呢?!鄙袢阂慌煞判牡谋砬?,“看來是我多想了?!鳖D了頓,他又說,“不過這場由我引起的騷動確實打擾到了您的清靜,允許我請您吃點什麼來作爲賠罪吧。”
風織瞇細了眼睛,暗自思忖這個男人在打什麼鬼注意。
不過,神泉院久司似乎早有預料,“呵呵,其實,我還想跟您討論一下發簪的問題?!?
風織立時明白了,原來這個大收藏家的目的是這個,不過可惜這件東西她是不會出讓的,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蘊含了一個小女孩對她的信任。
想到這裡,她剛要拒絕,神泉院卻又像是讀出了她的心思似的搶先道,“您先別急著下結論嘛,等我們談完了以後再說,好嗎?”
風織對於這個神泉院久司也是充滿疑問,掂量了一下,還是欣然接受了對方的邀請。她又向前鬼他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在暗處跟隨,便和神泉院一起走進了艙內。
原本以爲只是在郵輪的小酒吧裡小喝一杯,沒想到神泉院久司卻把她帶上了六樓VIP層。
風織眼見這樣的架勢,不由驚了一下,“你是VIP客人?”
“呵呵,算是吧?!鄙袢嚎粗L織震驚的表情,似是玩笑般地說,“誰讓我人脈比較廣呢?”
風織忽然覺得事情已經脫離她的掌控,正在向一個極其詭異的方向發展。本來六樓VIP客房增加了她一個客人就已經是更改劇情的設定了,可現在竟然有多了一個人。這個神泉院到底是什麼來歷?
沒辦法,至少前鬼後鬼是不能跟上來了,但至少六樓的人員不那麼雜,警備也比較嚴密,不太可能被人做手腳(除了醫生),萬一有什麼事,想必自己安全逃離還是沒問題的。
於是在偷偷示意跟隨的傢伙可以走了之後,風織和神泉院上了樓,來到VIP纔可享受的專用餐室。
剛邁進餐室的門,風織就差點沒釀蹌一下,那邊靠窗的角落的位子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在微笑,一個夠鬱悶,可憐的麻鬥又在被醫生調戲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看好戲的機會居然如此意外地砸在自己面前,可惜她沒帶數碼相機又被人纏著,不然,也許可以彌補長崎時沒來得及備份照片的遺憾。
“您沒事吧?”神泉院的那張俊臉又適時地湊了上來。
“啊,我沒事?!币苍S是有些緊張,風織的聲音稍微響了點,結果,很成功地吸引了房間裡除他們之外僅有的另外兩個人的注意。
麻鬥只是瞥了一眼門口,就收回視線,可邑輝卻足足盯了三秒鐘。
背對著窗口方向的風織忽然覺得一陣讓人戰慄的冷氣劃過背部,不由抖了一下。
“是嗎?”神泉院的很體貼地說,“可是你的臉色不太好,還是扶著我的手吧?!闭f完,他不由分說,握住了風織涼涼的小手。
風織無奈,只好一邊頂著寒氣,一邊被某個不安好心的傢伙給拉到一張桌子邊,侷促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