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街頭寒風凜冽, 積蓄了大半周的厚密雲層還沒有落下來的跡象。天氣陰沉,但卻擋不住週末購物的洶涌人潮,鬧市區裡熙熙攘攘, 顯然商家們已經在爲一個半月之後的聖誕節早做準備了。
不過在某些懷舊的人看來, 這種西化的節日還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某些所謂的老字號還是固守著他們不大的店面, 雖說不似那些大百貨公司那般熱鬧, 卻也還算可觀。
風織抱著剛剛買回來還熱騰騰的烤魚袋子,無奈地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回想起剛纔老闆娘興高采烈、口若懸河拉著她說了半天話, 大有不談上三百回合不罷休的氣勢,不由心生後怕。不就是最近客人少了點麼?至於麼?又不管她的事。好吧好吧, 聖母點來看, 小兒子二婚大媳婦生孩子長女的外孫上小學末女和人私奔之類的也確實讓人心力交瘁……話說回來, 這到底什麼家庭啊??
啊,不行, 剛纔花太多時間了,不知道那個愛使喚人又羅嗦的八雲會不會把她念死,這會兒梅子酒也煮好了吧。
想起梅隱大叔那被壓榨的可憐樣,風織忍不住會心一笑,不過, 她現在貌似也處在同樣的立場, 沒資格笑別人呢。
要說風織爲什麼大冬天的還一個人特意走30分鐘的路跑到橘屋去買招牌烤魚, 罪魁禍首就是八雲這個女人, 或許應該說是女妖。說什麼沒有美味的下酒菜就把那麼個楚楚可憐的小美女踢了出來, 還特別指明菜色和專門地址,八雲還真不愧爲花柳巷女王, 任性起來也是一流的,而且絕對不會管別人死活。
嘆口氣,望望天空,這雪不知道要什麼時候纔會下呢,太陽也不露個臉,讓人開心不起來啊,在這種鬱悶中,風織回到了野園。
還沒穿過厚厚的雪松林,就聽到對面傳來了不算太激烈的爭執聲。
“幹嘛啊,爲什麼我還要留下來啊,酒已經煮好了啊?!?
“難道你忍心將我這個大美女丟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關我屁事!還有,這地方哪裡不好啦?”
“就是不好?!?
“不好你就給我滾!”
“不要,我還沒喝完酒?!?
“……無理取鬧?!边@話明顯帶著哭腔。
“都認識多久了你還不明白?笨蛋哦?!?
意識到偷聽別人打情罵俏不好的風織弱弱地現了身,又弱弱地打招呼,“那個,打擾了?!?
“啊啦啦,買回來了?我看看?!卑穗厷g欣雀躍地飛到風織面前(沒錯,確實是飛),搶過袋子立馬就拉開,頓時,從剛纔就隱隱嗅到的讓人十指大動的香味一下變得濃郁起來。
“不錯哦,確實是橘屋的,雖然沒有越後屋的正宗吧,馬馬虎虎將就……”某美女邊點頭邊自言自語。
風織瞬時又囧了,越後屋?我還越前龍馬呢,這是KUSO吧。(喵喵小注,風織文盲呢,大家別理她,越後屋,確實是有的,不過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KUSO了)她正想著,眼前一閃又多了個影子。
“嗯嗯,好香啊?!眲偫u還在和八雲爭論,巴不得離開越遠越好的梅隱大叔居然也跳過來了,伸出指頭就像從袋子裡抓,卻被八雲一個巨靈掌拍了回去。
“誰許你吃了?”美目一瞪,自然也是風情萬種。
不行了,太夫小姐再這麼閃下去,野園的雪都要化了。
雖說花魁的這些絕技對大多數人都有效,甚至達到不分男女的境界,但因爲梅隱大叔和風織都不是人,而且貌似功力頗高,所以才能無事至今。(大叔是因爲習慣了,而風織則不得而知。)
梅隱大叔委屈地摸摸自己的爪子,想發作又心有慼慼焉,那種表情再配上難得的俊臉,怎麼看都有某種濃濃的曖昧在環繞,讓人遐想聯翩。話說醫生竟然後院有這麼多極品美男還老追著都築麻鬥不放,難道真的是因爲他BT的征服欲麼?至少在風織的眼光看來,櫻鬼也好,梅隱大叔也好,品質都不會比麻鬥差吧。(貓咪弱弱舉爪,畢竟,腹黑受和年上弱氣彆扭受都是比較罕見的啊,收起來也比較麻煩呢。)
果然是難以理解呢。
沒有做過同人女同時也不是同性戀男的風織小妹妹當然不會明白極品變態雙性戀的扭曲心態(這什麼跟什麼?。?,也沒必要明白,她現在只想打發了這兩位,再考慮從其他途徑打聽消息。折騰了半天,她差點就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她想到這裡,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東西我已經幫八雲小姐買好了,沒事的話我先……”
“啊啦啊啦,誰說沒事,你還要陪我喝酒呢?!卑穗呑テ痫L織的手,噌噌就往梅樹下跑,梅隱大叔自然也跟著,誰叫他像只饞上癮的貓似的被烤魚給釣到了呢。
於是,三人就在梅樹下坐定。眼看著八雲興高采烈的樣子,風織也不好掃了人家的興,只好認命。
“風織姬啊,說起來真是多虧了你呢。”八雲邊愜意地喝著熱酒,邊笑道。
“我?”風織指著自己,迷惑地看著對方。
“你知道梅隱這傢伙多難找麼?別說其他季節了,就是他司掌的冬季時分,都難覓蹤跡,所以纔有這‘梅之隱者’的名號啊??墒牵医裉熘徊贿^湊巧路過就遇上了,這一定是託你的福?!卑穗叞丫频惯M口中,接著道。
風織不明白八雲是怎麼把這兩件事扯上的,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啊。
“這酒和烤魚也是託你的福啊?!蹦硞€美麗女妖明顯醉了,大聲嚷嚷著站起來跑遠兩步,這才兩杯下肚啊。
風織不準備理會那醉美人不合邏輯的胡言亂語,轉而打量起正和烤魚奮戰的梅隱大叔。
“那個,梅隱先生?”
“什麼事?”梅隱嘴裡塞滿了東西居然還能吐字清晰,不愧是人生經歷豐富。
“可以問一下爲什麼要躲著別人嗎?”
“很煩?!?
“是因爲怕吵鬧還是麻煩……?”
“都很討厭?!?
“一個人不寂寞?”
“嗯?!?
“喜歡安靜?”
“嗯。”
“討厭熱鬧?”
“嗯。”
“可是現在你不是很開心麼?”
“誰跟你說我開心了?”梅隱大叔終於冒出一句長句,外加附送一記怒目瞪眼。
“我能看出來。”風織莞爾一笑。
“你眼睛瞎了。”繼續低頭開動。
“我能感覺到?!?
“你五感盡失?!?
對於這個彆扭大叔,風織只有嘆氣的份,“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大家都不是壞人,只要嘗試著溝通的話,說不定一切都會變好的,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哦,大叔?!?
梅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動搖,卻最終還是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不準叫我大叔。”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年紀也大了?!?
“不準就是不準?!?
梅隱的美目成了刀眼,看起來頗有些喜感,把風織給笑趴下了,她能夠稍微明白八雲的想法了,逗這個彆扭大叔,真的很好玩。
“啊呀,你們在聊什麼呀,這麼開心,也算我一個。”醉醺醺的八雲半路插了進來。
“哈哈,沒什麼,只是隨便說兩句。”風織搪塞道。
八雲用那雙迷濛的勾魂眼盯著風織看了半天,似乎頗有些不信,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有追問。
“算了,不跟你們計較。喝酒!喝酒!”說完,她又斟滿一盅琥珀色液體,倒入口裡。
就這麼鬧騰了半天,八雲趁著酒稍微醒了點,忽然想到什麼,拉著風織神神秘秘地小聲道,“風織啊,看在你這次招待我地份上,我就好心告訴你件事吧。最近有風聲說十王廳在暗地裡計劃著什麼東西,我尋思會不會是你家主人上次地事做的太過分,人家要來報復了。雖然沒有確切依據,但讓你家主人小心點總沒錯?!?
風織淡淡說了句,“我知道了,謝謝你。”
天色開始暗下來的時候,八雲太夫這尊活神終於吃飽喝足外加還小睡了一覺恢復精力,被風織打發著再次踏上執行任務之旅。轉身看著空蕩蕩的小山包,梅花依舊,樹下卻沒了挺拔俊秀的身姿,她無奈地暗想,梅隱大叔果然人如其名,才這麼點功夫,就沒影了。
苦笑了一下,帶著沒能道別(或是再次調戲?)的略微遺憾,風織緩緩走出了雪松林。
雖然剛纔一直竭力在忍耐,現在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但她知道,她所不得不面對的最終還是要來臨了。
因爲事先已經跟十王廳私底下達成交易,所以只要醫生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那邊也不應該會採取特別行動,畢竟還要考慮都築麻斗的感受。這麼一來,如果十王廳還在暗中計劃向針對醫生周圍做出什麼舉動,只能是有其他企圖,而目標只可能是她——這個來歷不明、身份成迷的小小式神。
看來這次是逃不掉了,那麼也只好做最壞的打算,風織自嘲地笑了笑,將胸口的玉佩掏出來,緊緊握在掌中央,然後下意識地遙望天空。烏雲越積越厚,如果不出意料,明後天應該就會下雪吧!
今年冬季的第一場雪,或許,也是她所能看到的最後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