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瑪維娜走出了光明之城的城關。
因爲我出手傷了塔麗莎，整個光明之城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客棧的老闆執意要把我們趕出去。
“張龍，我們怎麼辦？瑪維娜大概不能夠顛簸。”娜塔莉婭皺著眉。
我心裡煩悶之極，一爲瑪維娜的傷勢，二爲塔麗莎的決絕。我和塔麗莎的矛盾似乎已經不可調和。我實在搞不懂，塔麗莎只和瑪維娜見過一面，瑪維娜已經極力隱藏自己的情感，並選擇離去，塔麗莎是憑什麼察覺到我們之間的微妙情感的，並且還對瑪維娜痛下殺手。嫉妒真的能夠讓人失去理智嗎？塔麗莎若真的剝奪了瑪維娜的生命，我想我也再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因爲我已經爲瑪維娜施展過一次復活法術，再不可能有第二次，我無法和一個殺死瑪維娜的兇手牽手。
“艾克多，不然你再造間房子吧，好歹我們也要等瑪維娜的傷好了以後才能遠行。”娜塔莉婭說道。
艾克多嘆道：“也只能這樣了……爲什麼要搞成這樣？兩個人都娶了不就行了？”
娜塔莉婭瞪著艾克多，“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賤男人！”
艾克多搖搖頭，“我沒有這樣的福分，一個已經讓我吃不消了。”
“如果你……我也會……”娜塔莉婭話說到半截，忽然感覺不妥。
“娜塔莉婭，你也會？你覺得這樣好嗎？”我茫然地看著娜塔莉婭。
娜塔莉婭低著頭，“我說著玩的，其實我沒有那麼蠢，這樣只會失去得更多。”
我點點頭，“塔麗莎蠢嗎？”
娜塔莉婭沉默了片刻，“她這樣做確實……但是女人的心是很難說的，就看佔有慾有多強，一時衝動也不是沒有可能。我也說不清……自己馬上要成婚了，男人卻爲了別的女人逃婚，這確實會讓人發瘋……”
“我沒有逃婚！”我怒吼著，海灘上捲起了一條巨大的沙龍……
該死的德埃博羅，你害得我好苦！
“吼什麼？瑪維娜……”娜塔莉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強行把瑪維娜抱了過去。
艾克多安慰道：“大哥，你先別煩，事情總會弄清楚的，我們先安置瑪維娜再說。
我頹然點點頭。
艾克多在去往黑暗之塔的那片樹林搭起了一間簡陋的屋子，我們也只能暫時在那裡安身。
也許是運氣比較好，艾克多連續獲得了“橡木智者“的技能，瑪維娜終於甦醒了。
“瑪維娜啊，你要嚇死我了！”娜塔莉婭摟著瑪維娜，忍不住落淚。
“娜塔莉婭……”瑪維娜反手摟著娜塔莉婭，珠淚橫流。
艾克多舒了口氣，“雖然安婭不在，我的這個精靈還算善解人意，沒有玩失蹤……”
“是不是那個惡女人對你下的手？”娜塔莉婭忿忿道。
“娜塔莉婭……”艾克多搖了搖頭，伸手拍拍她。
娜塔莉婭似有所悟，放開了瑪維娜，“我去給你弄點清水，你等我一下啊。”說罷拉著艾克多轉身走出了簡陋的木屋。
瑪維娜看著我，眼裡驚喜無限，“妖龍，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
我的心一酸，這句話土石魔已經和我說過了。
“你沒事了嗎？”我問道。
“我沒事了。”瑪維娜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我有事？”我喃喃道。
“因爲我瞭解你。”瑪維娜說道。
我幾乎忍不住落淚，“你呢？你是怎麼回事
？”
瑪維娜低下了頭。
“你爲什麼會來？”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瑪維娜沉默了半餉，“我是代表亞馬遜人來道賀的。”
道賀？我心裡難受之極。
“哦，對了，你快去找塔麗莎，好好跟她解釋，她會原諒你的。”瑪維娜依然低著頭。
我的心頓時顫抖了一下，“你說，你要我去找塔麗莎？”
瑪維娜道：“是啊，你什麼事都不要管，先去找塔麗莎吧，我能夠理解她的感受。”
“你理解塔麗莎的感受？”我茫然了。
“我沒事的，你快去吧……”瑪維娜依然低著頭。
“瑪維娜，我不知道你是偉大還是傻！”我憤懣地說道。
瑪維娜擡起頭，像受驚的小鹿，“你……”
“是塔麗莎對你下的毒手嗎？你爲什麼還要維護她？”我感覺瑪維娜簡直不可理喻。
瑪維娜茫然地看著我，“誰說塔麗莎對我下毒手了？”
我一呆，“不是？”
瑪維娜以責備的眼神看著我，“你怎麼會這樣想？”
“那是誰？”我感覺大腦一片混亂。
瑪維娜道：“是一個死靈法師。”
死靈法師？在庫拉斯特，土石魔幾乎已經將死靈法師的強者消滅乾淨了，哪裡來的這樣高等級的死靈法師？
“什麼樣的死靈法師？”我吶吶問道。
“死靈法師大概長得都很像……我以爲是你，所以跟在後面，在黑暗之塔的廢墟上，他對我出手了，很強……”瑪維娜說道。
“真的？”我仍然不敢相信。
“是真的，你爲什麼不信？那個人擁有和你一樣的技能，而且出手的方式也和你很像，你從前在羅格就喜歡用‘冤魂’技能剋制我，他的戰術和你一模一樣。”瑪維娜說道。
難怪沒有傷痕，“冤魂”是能量系的法術，也是火系法術，正好剋制瑪維娜。
不是塔麗莎……真的不是塔麗莎嗎？
“你是不是已經見過塔麗莎了？”瑪維娜問道。
我點了點頭。
“她說是她傷了我？”瑪維娜問道。
我又點了點頭。
瑪維娜呆呆出了一會神，“你快回去吧，她是在說氣話。你要好好對她，不能夠惹她生氣。”
我呆呆地看著瑪維娜，“你真的是來道賀的？”
瑪維娜微笑道：“是啊，我們那麼好的朋友，我怎麼能夠不來？”
我又是一呆。
“快去啊，你們會重歸於好的，看到你沒事，我也就可以安心離開了。”瑪維娜說道。
誰說的纔是實話？面前的瑪維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似乎我們的感情真的已經昇華爲友情了。而數日前，那個瑪維娜明明說過這樣的話：“我是來搗亂的。”
“她不在人世的時候無比強大，我連和她爭的機會都不可能存在，可是如今……我爲什麼不可以和她爭……我畢竟只是一個女人。”我緩緩將土石魔說的話說了一遍。
瑪維娜的眼神無比震驚……但是那種震驚轉瞬即逝，“你說什麼？你是女人？”
我別過臉去，不能面對瑪維娜的顧左右而言其他。
瑪維娜沉默了一陣，“錯了，復活的塔麗莎更加強大。格瑞斯說得沒錯，你是天下人的張龍，已經不是我的妖龍，妖龍已經不存在了，只能是我心口的硃砂，只能想不能碰。”
我無言以對
。在我之前，格瑞斯見過瑪維娜了，並且瑪維娜也接受了他的觀點。
“我愛的是妖龍，那個痛苦的男人。而你不是，你再也回不去了。”瑪維娜微笑道，“妖龍已經消失在煙花中，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走到了這一步，我確實已經回不去了。就算沒有天下人的願望，我依然沒有第二個選擇。這世上最遠的距離不在於真愛卻不能在一起，而在於真愛卻要裝作渾不在意。
我鼻子一酸，“瑪維娜，如果有來生……我會做你永遠的妖龍。”
瑪維娜垂下頭，似乎是癡了。
“再見，瑪維娜……”我轉過身衝出了那間簡陋的木屋。我不能夠再呆下去，再多呆一秒，也許我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安莉說瑪維娜不會騙我，可是瑪維娜卻還是騙了我，而且不止一次，只是，那是多麼善意的欺騙，多麼甜蜜的欺騙……她註定是我生命中轉瞬即逝的煙花，我只能看在眼裡，在生命輪迴的這一季，我註定無法採摘。
我已不再是我，我是全天下的張龍。用離別去成就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用離別去成就一段令人窒息的美麗神話吧……
離開以後，瑪維娜才能遠離危險，才能獲得平靜如水的生活。
衝入光明之城的街道，雞蛋、水果、蔬菜繼續歡迎著我。復活後的塔麗莎是那樣的強大，如果我拋棄了塔麗莎，我想我的一生都不必爲食物發愁了。
“塔麗莎，我錯了，你原諒我吧！”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口認錯。
無盡的食物依然瘋狂地獎賞著我，我站在大街上一遍一遍大聲開口認錯，以巔峰的丹田之氣將我的聲音送到光明之城的每一個角落。塔麗莎，你滿意了嗎？我終於開口認錯了。瑪維娜，你聽到了嗎？我就這樣和你的妖龍告別。
食物的獎賞忽然終止了，塔麗莎握著“恩雅的心結”飄然而至。
“塔麗莎，我錯……”我重複著我的道歉辭，塔麗莎伸出手堵住了我的嘴，仔細地摘除我頭上的菜葉。
海潮一般的掌聲響起……悽美動人的愛情神話歷經波折後終於完成了最後的句章。
我的心忽然寧靜了，就這樣吧，寬恕自己吧，寬恕所有的人吧。我這才理解什麼叫他媽的忍一時風平浪靜，什麼叫他媽的退一步海闊天空。我是完美的大英雄張龍，我未來的路早已被天下人用鮮花鋪設好了，只有一條路，絕沒有分岔口。瑪維娜也從此成了我心口永遠的硃砂，我生命中永遠的插曲……
“哥，你再不會惹我生氣了嗎？”塔麗莎用手指在海邊的沙地上緩緩寫道。
“嗯嗯，我知道了，我們都不要太追求完美，我不必氣你不能無條件信任我，你也不必氣我不懂溫言細語，我們都不能算完美的人，互相包容吧。”我故作深沉地表達著我對感情的感悟。
“哥，你還沒有回答我。”塔麗莎依然不依不饒。
我嘆了口氣，雙手捧起一捧沙，“塔麗莎，你看，怎樣才能讓這捧沙子不從手中溜走？兩手合攏，不能太鬆，也不能太緊。如果握得太緊……你看。”我兩手用力，沙子迅速漏下，越是用力漏下得越多。
塔麗莎輕輕打了我一下，在沙地上寫道：“我並不是不懂，只是你總是那麼倔強，從來不給我下臺的機會。總是讓我越來越惱火。”
“我錯了。”我點點頭。也許在此後的歲月，這將會成爲我唯一的口頭禪。
我仰望白雲蒼狗，微微一笑，這世上最美麗的東西，原來就是得不到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