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肚子黑汁的鬱千帆也不和施洛辰硬碰硬,他這把眨眼,端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轉向近在咫尺的的安柔,委委屈屈:“柔柔,看見沒有,什麼叫真正的土匪?”
安柔沒心情理會鬱千帆的耍寶,起身離他遠點,坐到尼爾斯身邊,這種時候,唯有坐在尼爾斯身邊,才讓她稍微感覺踏實一些。
呵——曾經(jīng)很想很想讓施洛辰知道——她是雪蘭,她沒有死,老天給她了重新來過的機會,她想和他長長久久……可她的努力只換來他的嘲諷奚落,如今時過境遷,她覺得很多事情已經(jīng)塵埃落定,大家在各自的生活裡很好的活下去,除了她很在乎的那幾個人之外,“旁人”眼裡,她究竟是雪蘭還是安柔,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收回預期效果的鬱千帆一張俊臉變成了爛包子,悶悶的看著安柔慢慢偎向尼爾斯。
施洛辰的視線始終膠結在安柔身上,看見這一幕的鬱悶程度簡直無以言表,可他明白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如果適得其反更麻煩,但真心堵得難受,只好借住鬱千帆出怨氣,當然,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萬一當著安柔的面狠揍一頓那個上串下跳的礙眼貨,打爛了他不要緊,可他跟安柔關係好啊,萬一惹怒了安柔,可咋哄啊,極力剋制著動粗的衝動,最後惡狠狠的瞪了鬱千帆一眼,磨牙道:“鷸蚌相爭都不懂,真白癡?!?
尼爾斯一如既往的淺笑著,並不介意他們兩個說了什麼,轉過頭看著安柔,溫柔的說:“天晚了,乾爹今天狀態(tài)不錯,我們出去吃點東西,我知道一家小吃,味道十幾年都沒變,很地道?!?
安柔牽強的扯出個笑臉:“好。”
看她笑了,一邊的施洛辰呆了呆,直接被鬱千帆趁勢推開。
鬱千帆隨後又是整理衣服,又是整理髮型,神清氣爽的說:“吃東西,我最在行了,走吧。”
施洛辰丟開剪刀,斜睨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尼爾斯回了安柔一個安撫的笑容,看她漸漸放鬆了緊繃的肢體,才轉向幹坐在一邊發(fā)呆的戴靜萱,語調就跟平日裡一樣恭敬:“萱姨,一起去吧?!?
戴靜萱將視線投向安柔,以眼神無聲的徵詢著她的意見。
安柔看了看尼爾斯,又看了看易天南,到底還是對戴靜萱綻開一抹善意的微笑。
等大家先後走出病房之後,施洛辰也默不作聲的跟上了,鬱千帆直接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微微偏著臉,用眼角的餘光藐視他:“喂,你要幹什麼?”
施洛辰冷聲回答:“讓開,我餓了,要去吃飯?!庇帜ブ?,一字一頓的說:“我一天沒吃飯了。”
鬱千帆撇撇嘴:“兩天不吃也餓不死人,可你‘最愛的女人’受了那麼重的傷害,今後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都不去守著她,安撫她,對她表示你的不離不棄麼?”
施洛辰知道鬱千帆這是爲安柔鳴不平呢,當初是他不對,他承認自己理虧,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強調出來的:“我跟她早幾年就沒關係了?”他必須要讓安柔知道,他現(xiàn)在是‘清白身’,這是當務之急。
鬱千帆嬉笑:“笑話,你們黏糊了這才幾年啊,當年誰不知道風流總裁被貌不驚人的灰姑娘給抓住了,又生孩子,又天南海北的玩浪漫,咋人家剛剛遭遇了那麼悲涼的事情,你就急急的和她撇清關係了,你丫的也太薄情了吧?!?
施洛辰瞇著眼睛看向鬱千帆:“不管你怎麼說,我和厲娜之間早就結束了。”
鬱千帆繼續(xù)撇嘴:“嘖嘖,你眼瞎撿了那麼個女人當寶寵,咱們好哥們很多年,我也就不說啥了,不過你那寶貴閨女呢,你也不想要了?”
聽到思思,施洛辰漸漸收斂冷漠的表情,可他沉默了很久以後,還是說了一句:“思思睡了。”他已經(jīng)找了最好的護工守著思思。
其實施洛辰明白自己並不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雖然他寵著思思,但那只是一種寄託,他沒有氾濫的愛心,從小到大,他其實活得很自我,因爲有災難後遺癥,只想著怎麼保全自己,卻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了他的雪蘭,經(jīng)歷了這麼多事,又得知了長輩們的過往,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改,必將重複前代悲劇,所以他會努力。
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只有安柔,一刻都不想和她分開,所以不管他們怎麼看他,他也要跟上去,只要她不攆他走,旁人罵他不要臉又能怎麼樣——不痛不癢的!
別說一個鬱千帆,十個綁一塊也阻止不了他,施洛辰最後還是追著安柔他們一起去了。
離開醫(yī)院前,誰也沒看見在背光的拐角處,身上穿著病號服,手上纏著厚繃帶,吊著胳膊的張珊珊眼眶裡縈著淚光,癡癡的望向他們這一行人。
隨後的幾天,戴靜萱把全部心思全撲在了施戴投資上,而且又一次要求統(tǒng)計戴家的所有資產(chǎn),終究確定了屬於她自己的那份遺囑的內容。
厲娜醒了過來,天天失態(tài)的哭號個不停,不配合治療,只要求見施洛辰。
得知施洛辰到底還是去看望過厲娜之後,戴靜萱將施洛辰單獨找了去,她的說法很直白。
在戴靜萱看來,雪蘭和施洛辰的緣分是由戴靜蓉的吊墜牽上的,而且當初雪蘭的死也是因爲那個吊墜,這一定是戴靜蓉的安排,所以,戴靜萱要求施洛辰不要放棄安柔,還說了戴凌海的遺產(chǎn),她已經(jīng)做過變更,將會盡數(shù)留給安柔,而她的這份,會送給安柔做嫁妝,不管最後是誰娶了安柔,她的財產(chǎn)都會歸屬對方,當然,她更希望能繼承她畢生心血的是施洛辰。
施洛辰則直接告訴戴靜萱,不管有沒有遺產(chǎn),他都不會放棄安柔的。
戴靜萱對他的保證表示很欣慰,這幾年施洛辰的變化她全看在眼裡,他日漸成熟了,也會反思自己的過錯,而且他很愛宿在安柔身體裡的雪蘭,只要安柔也愛他,他們不會走上他們父母的老路的,回想當年,如果戴靜蓉不是因爲另有所愛,施伯安那麼愛她,他們也會很幸福的……
拖拖終於可以回家了,不過施家的濱海別墅都沒什麼人在,貴嬸還要照顧神志不清的施奶奶,施洛辰親自開車將拖拖送到了安家。
開門接待他的是福嫂,福嫂的眼睛很大,瞪圓了之後更大,總拿白眼仁對著施洛辰,看上去還挺恐怖的,不過面對拖拖的時候,福嫂的態(tài)度明顯的不同,只是也說拖拖是傻狗,搞成今天這個樣子,實在不值得之類的話……
好風度的站在一邊安靜的聽著這話的施洛辰,心裡超級鬱悶,不過他心懷鬼胎啊,目前連安家一個保姆也不敢得罪,只好努力賠著笑臉。
週末,安睿央求夏婉淑帶他到醫(yī)院去看看,安柔這些日子大半時間都撲在醫(yī)院裡了,等她回家時,安睿已經(jīng)熬不住睡下了,而第二天安睿醒來後,安柔又早早的出門了。
是以,安睿可憐兮兮的跟夏婉淑說:“姥姥,我很想媽媽?!?
一句話,夏婉淑就投降了。
到了醫(yī)院,李憐兒也跟著貴嬸來了,兩個小傢伙碰在一起,很是熱絡。
尼爾斯和鬱千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隨時隨地的陪著安柔,等安睿牽著李憐兒的小手邁進病房時,安柔正坐在易天南病牀前,一邊削著一隻平果,一邊笑著講她和睿睿之間的小故事,聽得易天南發(fā)出一陣又一陣愉悅的笑。
安柔說:“等著我們再遇上尼爾斯的時候,睿睿抱住尼爾斯就不肯放手了,尼爾斯以爲睿睿是缺少父愛,看見他覺得親切纔會那樣,還要感慨了當初睿睿剛生下來之後,第一個抱睿睿的就是他,看來是沒白抱,結果睿睿摟著他脖子就親了一口,親完後笑瞇瞇的咿呀咿呀著‘美姐姐,做媳婦’,尼爾斯的臉當場就紅了,一路紅到耳根子?!?
易天南哈哈的笑,笑完之後慨嘆,他初見尼爾斯時,也以爲尼爾斯是個喜歡偏好男生裝扮的女娃娃,雖然尼爾斯長得比較高,可他並不像國外那些男孩子一樣壯實,是以被當做女孩兒並不奇怪。
安睿聽見安柔提到他的糗事,倒也不客氣,大搖大擺的邁進了易天南的病房後,仰著小臉,一副天真爛漫樣,稚聲稚氣的說:“姥爺,其實我媽媽當初也時常認錯爸爸了,有一天她還偷偷告訴我,一直想扒掉尼爾斯的衣服瞧瞧,看看裡面是不是有裹住小奶奶。”
安柔頓時收斂了笑容,狠狠的瞪了一眼安睿,森森然道:“我哪有?”
安睿仰頭看天:“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叫安柔抓狂:“小拖油瓶,你從哪裡學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是不是鬱千帆那個混蛋教你的?”
安睿眨巴著大眼睛:“媽媽,你不要開口閉口的送鬱大叔人蔘公雞,你毀了他的名節(jié)之後,肯定就沒有眼神不好的阿姨同意接收他了,如果沒有人要他,他肯定會來糾纏你的,讓你賠償他的損失,然後把他接到我們家,當上門女婿什麼的,我可不想管他叫爸爸,實在太掉價了。”
安柔眼角抽了抽,伸手撫著額頭,喃喃道:“等我回去就把你和鬱千帆那傢伙徹底隔斷開,這麼下去,實在太叫人頭疼了。”
安睿聲音清亮:“媽媽,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哦!”
自從安睿和鬱千帆那傢伙勾搭上之後,安柔在與安睿的嘴皮子廝殺中,時常都要敗下陣來,在她看來,會敗給安睿,肯定是因爲最近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累壞了她的腦子,等她調整好了狀態(tài)後,一定會扳回劣勢的。
夏婉淑一直微笑不語的聽安柔和安睿你來我往。
安裴雄早就知道現(xiàn)在的安柔和從前不同了,只是害怕夏婉淑傷心,一直堅守著在他看來還是個秘密的事實。
可孩子是孃的心頭肉,因爲安柔的特殊體質,夏婉淑更是在她身上付出了比尋常母親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如此,安柔有任何的不同之處,怎麼會瞞得住夏婉淑的眼睛?
就像一個破綻百出的“厲雪婷”能騙得了以精明嚴謹著稱的戴靜萱一樣,其實夏婉淑和戴靜萱兩個有著難以忽略的共通之處,不過都是無法接受真相而自欺欺人,從心底裡排斥著深究罷了。
不管怎樣,安睿體內卻是流淌著安家的血液的,是他們的親外孫,第一眼便會喜歡的不得了,相處久了之後,安睿的貼心更是令她動容,其實,她現(xiàn)在,真的很幸福。
還有,安裴雄擔心著她,所以瞞著她。
而她因爲愛著安裴雄,所以就裝在什麼都不知情,讓安裴雄以爲當真瞞住了她。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歷經(jīng)了幾十年仍濃郁的感情關鍵所在——即便是天塌下來的事情,首先考慮的,還是對方的感受。
安睿在易天南的病房裡待了一段時間後,看見一直靜悄悄的縮在一角,表情落寞的李憐兒,安睿眼珠子轉了轉,攥住李憐兒的小手,對易天南還有夏婉淑和安柔說:“易姥爺,姥姥,媽媽,我想和憐兒一起去玩一會兒?!?
易天南微笑的點了點頭,安柔和夏婉淑相視一眼後,溫和道:“別走遠了。”
安睿笑瞇瞇的應:“睿睿一定會牢記媽媽的囑咐的?!?
李憐兒怯生生的和屋子裡的大人道別,然後由著安睿像模像樣的牽著她的小手邁出了病房。
夏婉淑看著安睿和李憐兒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過來很久,纔跟安柔幽幽的說:“那也是個可憐的丫頭,剛剛出生就沒了媽媽,剛剛我看睿睿時,順著他的目光看見,惜兒看著睿睿和你拌嘴,小小的年紀,竟是一臉的傷感,睿睿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纔會要求和她一起出去的!”
安柔點頭:“再小的孩子,也都是有思維的,環(huán)境使然,會使她更多的去關注那些她無法擁有的,她會思考爲什麼別人都有而我卻沒有,時間久了,看上去,總會和同齡的孩子有些不同,正確的引導和疏通,很重要?!?
夏婉淑目光復雜的看著安柔,溫和的笑:“有你帶著他,睿睿就不會再重複了施家的悲劇,你把他照看的很好,教育的更好,其實當初如果施老太太不是一門心思撲在事業(yè)上,伯安也不會如此,他也曾經(jīng)渴望過母親的關注,可他母親在他最需要他的時候,沒能給他一丁點正確的引導,洛辰比伯安幸運很多,至少洛辰的童年到少年,一直有靜蓉的照拂,只是當年靜蓉出事後,施老太太首先想到的不是紓緩洛辰的心結,而是如何將這件事情壓制住,然後誤導洛辰,讓他以爲是靜蓉背叛了他們父子,一個錯誤的觀念,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施老太太到底也明白,在商場上,她是無往不利的女強人,可作爲一個母親和奶奶,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安柔靜默了。
易天南沒有插話,他現(xiàn)在看上去一切正常,連身體也沒什麼大礙了,只是,他不會告訴別人,每當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戴靜蓉的時候,他的心臟就好像有小刀子在一點點的往下剜肉一般,他的悔他的恨,這一生是無法卸除了。
施洛辰今天來醫(yī)院比較晚,昨晚項海又惹了米曉淑生氣,被米曉淑連人帶行李箱一起給丟出了門外,項??嗫喟?,米曉淑不爲所動,最後項海只能無奈的拖著行李箱開車到了永安大廈,敲開了施洛辰的房門,以報備公司業(yè)務爲由,住在施洛辰家。
項海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因爲施洛辰和戴靜萱近來將絕大多數(shù)工作都委託給了項海,特別是有些小企劃案,項海可以不必報備施洛辰和戴靜萱,直接作出決斷。
是以,有許多想要攀附施戴投資的中小企業(yè)便把目標鎖定在項海身上,金錢賄賂打動不了項海,便打起了性賄賂的點子,項海也不知情,忙得焦頭爛額,他的辦公室突然出現(xiàn)個豔麗的女人,這也便罷了,那女人進門後,屁股將將捱上沙發(fā)便開始脫衣服,邊脫衣服邊嬌嗲:“項老闆,快點快點?!?
項海還沒從震驚中回神,米曉淑就推門而入,結果可想而知。
儘管項海家附近有很多旅店,可住在旅店裡怕說不清楚,如果住在施洛辰這裡,等到米曉淑追問起來,他連解釋都不用重複一遍。
只是,項海方便了,而施洛辰卻被項海拖到半夜才睡,這天早晨起來的晚了很多,所以來醫(yī)院更晚,進了門先去看施奶奶。
施奶奶還是老樣子,只是不再抱著那隻枕頭搖,也不知是哪個給了施奶奶一個仿真皮娃娃嬰兒,施奶奶用薄毯子將它仔仔細細的包了又包,隨後抱著它在病房裡晃來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