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辰對周邊的一切都不在意,曾經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竟也有這樣低聲下氣的一天,在安柔沉默時,他又虔誠而謹慎的補充上一句:“求你!”
安柔終究微微的點了點頭,還是一個字:“好?!?
那三頭獅子被趕來的抓捕隊逮回去了,對於拿命來向大家表明決心的施洛辰,易天南也無法再說個“不”字。
獲得安柔點頭後,施洛辰心滿意足的住進了醫院,醫生說那頭獅子大概只是試探的咬了他一咬,他的左肩膀肌肉有些撕裂傷,未傷及骨頭。
施洛辰得知診斷結果,很是滿意,他說:“獅大哥也知道給我留著肩膀,好用來抱老婆兒子,真是太夠義氣了,我宰相肚裡能撐船,就不追究它們的責任了……”
鬱千帆前來探望,將施洛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絲不落的觀察了一圈之後,一頓唏噓。
他說:“禍害遺千年,果真是這麼個理兒,瞧瞧,既沒缺胳膊,又沒少腿的,太不公平了。”
他又說:“媽的!那三頭獅子都被圈傻了,連捕食都不會,怎麼可以只啃肩膀子啊,真正的野生獅子哪頭不是直接扼住獵物咽喉的,管他好不好吃的,先悶死再說的?!?
他最後說:“柔柔她就一海蔘,你用手指頭戳她一戳,她就挪挪身子,這下子好了,給你狗熊白撿了個救美機會,她被你趕上架了,不同意也得同意,老天真是不開眼啊,我這麼純良的好人,怎麼就沒遇上這種機會呢!”
施洛辰對其忍無可忍,操起放在牀頭櫃上的水果刀就丟了過去。
鬱千帆身手利落的閃避開,趴在門口對著外面的走廊裝腔作勢的嚷嚷:“柔柔快來看,這糟心貨脾氣多暴躁,還殘廢著就隨便扔刀子,這要是好了還了得,你可要考慮清楚,跟了這傢伙,肯定會對你實施家暴的,你這麼個弱女子,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
施洛辰對著鬱千帆的後背磨牙,陰測測的說:“姓鬱的,你就不打算給自己留條後路?”
鬱千帆轉過頭來衝著施洛辰眨了眨眼,大無畏的說:“今朝有酒今朝醉,船到橋頭自然直!”
施洛辰冷哼:“我看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等到安柔聽完醫囑,辦理完了手續之後,施洛辰和鬱千帆的鬥嘴也暫時告一段落,兩人一副你好、我也好,兄弟情深深的和樂氣氛。
安柔推門而入,看見鬱千帆居然坐在施洛辰牀頭給他削平果吃,挑了挑眉梢,涼悠悠的來了句:“我以爲你會抱怨獅子不夠英勇,沒能爲民除害?!?
鬱千帆差點割破手指頭,嬉皮笑臉的:“啊哈哈……我是最有同胞愛的,怎麼可能那樣說,柔柔你太不瞭解我了——嗯,太不瞭解我了!”
施洛辰冷哼:“敲碎骨頭認識渣?!?
當夜,安裴雄夫婦禁不住安睿的軟磨硬泡,到底在鬱千帆聞訊趕往醫院後沒多久,也將安睿帶到醫院看望施洛辰。
安睿到的時候,施洛辰一直攥著安柔的手不肯鬆開,安睿偏著小腦袋看著他們的手,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
鬱千帆在安裴雄夫婦來了沒多久便因臨時有事離開了。
易天南被湯醫師找去,還沒回來。
安裴雄夫婦在看過施洛辰的傷口後,見安睿將鬱千帆剛剛削好的蘋果小心翼翼的切成了丁,然後用牙籤串著,一塊塊的餵給施洛辰吃,相視一眼,莫可奈何的笑了。
後來見那父子二人太過投入,趁機將安柔叫出了病房。
待到僻靜處,夏婉淑首先出聲問了:“柔柔,你決定好了?”
安柔答非所問:“睿睿今晚很開心。”
夏婉淑輕嘆一聲:“你這孩子?!?
安裴雄沉吟片刻,到底順了安柔的決定,沉聲說:“我已經通知了靜萱,她一會兒就能趕過來,洛辰傷了,反正施戴投資暫時沒有什麼大的動向,明天就讓靜萱替他主持幾天工作,至於安氏這邊,明天我親自到場,你就放心的修養幾天吧!”
安柔心中一陣動容,感覺眼圈有些酸澀,勉強堅持著鎮定,微微點了點頭:“謝謝爸爸?!?
安裴雄伸手輕拍了拍安柔纖細的肩膀:“該說‘謝謝’的人有很多,可是這兩個字,實在不應由你來說?!笨粗矍澳暧饣椎姆蚱薅耍踩嵊X得自己真真的幸運,即便他們知道她奪了他們女兒的身,仍沒有半點埋怨,甚至還拿她當從前的安柔一樣的寵愛著,這樣的情誼,她永生不會忘記。
病房裡,安裴雄夫婦剛剛將安柔叫了出去,安睿便側過小臉望向合起的病房門,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確定他們是真的出去了,這才笑瞇瞇的轉回頭盯著施洛辰。
雖然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卻壓不住興奮,望著施洛辰的眼睛亮晶晶的,紅櫻桃似的小嘴快速翕合:“爸爸好棒!爸爸敢跟大獅子搶媽媽,和打老虎的武松大叔一樣的勇敢,睿睿好崇拜爸爸!”
安睿這席話令施洛辰感覺無比受用,雖然肩頭的傷口隱隱作痛,可他感覺這傷還真值得。
等到安柔他們再回來之後,只見他父子二人額頭抵著額頭,一人手裡捏著根牙籤,你餵我吃一口,我餵你吃一口,一邊吃一邊嘿嘿傻笑——父子倆一副模樣。
那天晚上安睿想要留下,夏婉淑聲音慈祥的勸:“睿睿,你留在這裡,明天怎麼去上學呢?”
聽到上學,安睿癟了癟小嘴,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對施洛辰說:“爸爸要乖乖的養好病,睿睿明天一放學就立刻過來看爸爸,爸爸想吃什麼好吃的,睿睿去給爸爸買?”
從前安睿生病,安柔總會對他這麼說,小傢伙還真會套用。
只是,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管施洛辰叫“爸爸”的?
安柔不解的將視線遊移在施洛辰和安睿臉上。
施洛辰感應到了安柔的視線,回了安柔一個得意洋洋的的笑。
因爲看見安柔沒有甩開施洛辰的手,所以安睿纔敢在清醒時喚施洛辰一聲“爸爸”,這是施洛辰的渴望,同樣也是安睿一直夢想著的。
戴靜萱是在安裴雄夫婦帶著安睿離開後趕來的,之所以這麼晚,只是因爲接獲消息的時候,她並不在市裡,開著車一路奔了回來。
到了醫院後首先察看過施洛辰的傷情,又諮詢了醫生,這才放了心。
看見安柔順從的由著施洛辰牽手,戴靜萱倍感欣慰,自是眉開眼笑的。
先前安裴雄說讓安柔好好休息幾天,戴靜萱一高興,直接跟施洛辰說,讓他好好休息幾個月,沒關係,她已經吩咐助理將先前的安排全取消,施戴投資那邊有她在,讓施洛辰儘管好好休息。
安柔很想提醒戴靜萱一句,雖然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不過施洛辰只是輕微的肌肉撕裂傷,實在沒必要一休就休息幾個月。
最關鍵的是,如果施洛辰一連休息幾個月,那她豈不是每天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了?
施洛辰是頭狼,他被工作拖著,還有時間跑到她家撬她房間的防護欄,如果輕鬆了,那狼腦瓜子裡估計每天除了想怎麼鑽進她的房,就是如何爬上她的牀……
戴靜萱看得出安柔的不情願,不過她沒讓安柔將反駁的話說出口,直接來了幾句場面上的,如“夜深了,你們也累了,好好休息。”之類的話,隨後風馳電掣的離開了病房。
當晚不是湯醫師的班,所以易天南和他有機會徹夜的談。
施洛辰住的是特間,裡面有陪護牀,安柔不理會施洛辰一遍遍的懇求,兀自躺上了陪護牀。
那天晚上安柔睡得很踏實,沒想到第二天睜開眼睛一瞧,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施洛辰的臂彎裡。
施洛辰側臥著,用完好的右臂將安柔圈在自己的懷中,左臂在上,只要不動,無甚大礙。
見安柔睜開眼睛,施洛辰先聲奪人:“老婆不要亂動,搞不好會對我造成二次傷害的?!?
安柔將一口貝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不過她明白施洛辰的話並不是嚇唬她,當真不敢動,恨恨的說:“你不乖乖躺在自己的病牀上,爬我牀上幹什麼?”
施洛辰端出滿臉的惶恐,煞有介事的說:“老婆,我做夢自己被那禽獸給吃掉了,那禽獸張著血盆大口,嘎嘣嘎嘣的啃著我的胳膊、腿,疼??!那個時候我滿腦子全是老婆你啊,你說我怎麼忍心拋棄這麼年輕貌美的你呢,所以不知不覺就爬到這張牀上來保護老婆了,抱著老婆睡,心裡踏實啊,一覺到天明,絕對遠離惡夢?!?
安柔皮笑肉不笑:“天大亮了,不會做惡夢了,你可以回你自己牀上去了。”
施洛辰嗯嗯啊啊的應著,不過不安分的右手就像前一夜鬱千帆做過的事情一樣,一寸寸的撫過安柔圓潤細膩的肩膀,間或喟嘆一句:“果真夠滑?。∈指姓嫠麐尩暮?!”
見安柔惡狠狠的瞪著自己,施洛辰又端出了委屈貌:“老婆,我是傷患?!?
安柔:“……”
施洛辰在醫院住了不到一個禮拜就堅決的要求出院了。
理由是醫院太不方便,住著不習慣。
當然,對別有目的的人來說,醫院當然不方便,醫生和護士夜裡會巡房的,這對於一門心思幻想爲非作歹的人來說,實在難以忍受。
出了院,直接住進了安家,安柔不歡迎他,他便打著爲了她受傷的旗號,不厭其煩的同她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然後,大搖大擺的登堂入室。
只是安柔將自己的房門鎖得緊,施洛辰無奈,退而求其次,住在了先前尼爾斯住過的那間挨著安柔臥室的房。
又修養了一段時日,施洛辰的左肩膀基本痊癒。
安柔不想每天面對著他,在他死乞白賴的住進安家的隔天就回公司上班了。
施洛辰要洗澡,安柔去公共洗浴給他找手法最好的搓澡師父他不洗,然後等剛送走了師父,他就開始放水,醫生說他的傷暫時不宜淋浴,正好盆浴。
每次只胡亂的淋上些溫水就開始喊安柔:“柔柔,我夠不到這裡,你過來幫我擦擦。”
安柔會咒他,卻也憐惜他,每次到最後都會順了他的願。
這樣也越發鼓舞了施洛辰,使得他每天樂此不疲的玩著類似的小遊戲。
更少不得在安柔替他擦洗後背時,佯裝無意將她的衣服弄溼,然後一遍遍的要求她褪下溼衣服,只是在這方面要求上,安柔次次都不給他如意。
雖然好得差不多了,可醫生警告過他不準攀爬,爲了留著胳膊日後抱老婆兒子,施洛辰很是聽話,所以只能每天看著安柔近在咫尺的窗口長吁短嘆。
日子靜謐溫馨,8月轉眼便過去了。
進了9月,長輩們都有些戰戰兢兢,安柔和施洛辰故我的打著持久戰。
這天安睿休息,安柔臨時出門會見個客戶,施洛辰本打算跟著的,可安睿巴巴的望著他,他便挪不動步了。
等安柔回來的時候,日漸西斜,不過知了叫的仍舊歡快,溫度也持續的高。
安柔有些倦怠,停好了車之後準備回房間好好的衝了涼,然後休息一會兒。
只是沒想到出了車庫沒走多遠,居然聽見了安睿大聲的笑,安柔本能的豎起耳朵,偶爾還能聽見施洛辰一兩聲朗朗的笑。
安柔循聲而去,一路走到安家的後花園,在一排排鬱鬱蔥蔥的梧桐樹間,穿著白色親子t恤的施洛辰扛著穿了同款式t恤的安睿奔跑在林蔭下。
安睿大聲的喊:“爸爸加油,快跑快跑!”
施洛辰聲音清亮的接話:“乖兒子抓牢了,爸爸跑得像風一樣快,我的小心肝可別掉下去了!”
安睿哈哈的笑:“纔不會掉下去,我可是未來的龍騎士!”
安柔頓住了腳步,望著眼前這一幕綻開了溫婉的笑。
施洛辰一個轉身,便看見了靜靜的笑著的安柔,愣了一下,隨即望著安柔笑得比豔陽還有燦爛,陽光穿過葉隙,落在那一大一小的兩人身上,斑駁了光華,靜好的美。
那個八年如一日俊美逼人的男子,看著她笑得心無城府,大聲的喊著:“老婆——孩子媽!”
安柔嘴角噙著笑,不過出口的話卻依舊硬硬的,她說:“白癡,這麼熱的天,你準備害我兒子中暑麼?”
施洛辰嘿嘿的笑:“老婆放心,我熬了綠豆粥,還有準備冰水?!?
當晚,沒有礙事的拖拖,安睿也被夏婉淑帶走了。
施洛辰將自己洗的乾淨清爽,經過了三番五次的失敗之後,終於如願的鑽入了安柔的房間。
沒有橫眉冷對的僵持,也沒有驚濤駭浪的激|情,一夜相擁,他貼著她,不厭其煩的敘說著綿軟的思念,昏睡之前,翻來覆去只重複那一句:“我愛你!”
在每天固定的時間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了施洛辰的身影,安柔豁然起身,正這時,自動開機的電話傳來了悠揚的鈴聲。
安柔伸手抓過,看也沒看便接通,聲音還有些含糊的說:“喂,你好,我是安柔,請問你哪位?”
電話彼端一片沉寂,安柔微微蹙眉,復又重複了句:“請問你找誰?”
這句問話後,安柔隱約聽見了一聲幾不可查的嘆息,心頭一顫,試探的問:“尼爾斯?”
不等對方迴應,施洛辰的聲音率先鑽進了房間:“老婆,愛心早點料理好了,起牀吃飯嘍!”
安柔沒回施洛辰的話,急急的追問:“尼爾斯,我知道是你,你好麼?”
正要推門的施洛辰聽見了安柔的問話,手僵在門把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電話彼端長久的沉默後,對方慢慢的收了線。
安柔輕喃了句:“尼爾斯……”
坐在牀上,神情有些愣怔。
施洛辰久久的等待過後,確定通話已經結束,這才慢慢的推開房門,就這通莫名其妙的的電話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也沒有開口追問,好像根本就沒有過異常一樣,對著安柔笑得陽光燦爛:“柔柔,下來吃早飯。”
然後慢慢的退了出去,將時間和空間完全留給了安柔自己。
施洛辰的表現當真可圈可點了,安柔一邊吃著施洛辰親手熬得白粥,一邊暗暗的想著,早晨的那通電話有些莫名其妙,在她的心湖投了顆小石子,激起漣漪陣陣,卻遠遠達不到波濤洶涌的境地,慢慢的便會復歸平靜。
這一天是週末,連福嫂都給了“特假”,夏婉淑是當真給足了施洛辰面子加里子。
快到中午大家才陸續回返。
距離尼爾斯訂婚沒幾天了,國內這邊已經做好了安排,就算本人抽不出時間,也會派代表前往丹麥,安家也不例外。
當然,尼爾斯對安家的意義來說比鬱家和戴家這樣的故交更爲親近,安家早就做好了安排,包括安睿在內,舉家出席尼爾斯和洛琳的訂婚典禮。
這天下午,戴靜萱和又有幾天沒見的易天南都聚在安家,機票已經訂好了,只等著7號下午啓程前往丹麥了。
大家小心翼翼的觀察安柔的表情,發現她嘴角一直噙著淺淺的笑,這才都將心底的那塊石頭落地了。
這樣也不錯,安柔和施洛辰,尼爾斯和洛琳,兩對璧人,皆大歡喜。
確認完了丹麥一行的細節,安柔突然就想起了先前和易天南暢想過的出遊。
在大家靜默之後,清了清嗓子,輕輕的說出了口:“等從丹麥回來,抽個時間,我們一家人一起去玩一天吧,不要名勝古蹟,只要有山有水,環境清幽點就好,烤烤肉、唱唱歌、跳跳舞、如果條件允許,還可以下河和小魚小蝦戲戲水?!?
易天南早就聽過安柔的這個提議,笑而不語。
安睿歡呼出聲:“好耶,郊遊郊遊了,我去邀請惜兒一起參加?!?
安裴雄和夏婉淑相視一眼,隨後雙眼晶晶亮,安裴雄輕笑出聲:“老婆子,一直答應要帶你環遊世界,別說是世界沒環遊,連個野外聚餐都沒能給你,這次,算我借花獻佛了?!?
一把年歲的夏婉淑竟也現出了小女兒的嬌憨,瞪了安裴雄一眼:“哼,你還知道?。 ?
安柔看著夏婉淑和安裴雄的你來我往,心中很是豔羨,看似平常,可有幾對夫婦能做到這樣的浪漫一生,直到七老八十,夫仍把妻當手心裡的寶寵愛著!
關於安柔這次出去遊玩的提議是全票通過,只是細節方面還有再具體斟酌,大家決定等參加完了尼爾斯的訂婚典禮後,再回來慢慢研究。
5號晚上施洛辰回濱海別墅,施奶奶還是老樣子,當然沒辦法一起去參加尼爾斯的訂婚典禮。
施洛辰每天都會通過電話詢問施奶奶的近況,三不五時回來跟她說說話。
吃過晚飯後,施洛辰搬了把椅子坐在施奶奶躺椅前,雙手捧著施奶奶乾瘦的手,望著施奶奶的眼睛,輕輕的說:“奶奶,柔柔終於答應回到我身邊了,尼爾斯也即將訂婚,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您如果聽得明白,一定會覺得欣慰吧?”
施奶奶無法迴應他,施洛辰也不介意,繼續喃喃的說,只是語調越來越低沉:“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天我格外的不安,總覺得幸福來得這麼容易,好像做夢一樣的不真實,我很害怕,即便夜裡緊緊的抱著柔柔,也總會做些荒謬的夢,夢裡她一直都在跟我說對不起,她對著我哭,哭得那樣傷心,讓我放了她,我的心像刀割得一樣痛,我哄不好她。”
Www?TтkΛ n?¢ ○ 深深的吸了口氣,施洛辰猛地搖了搖頭,好像這樣就能搖掉腦子裡的恐懼,他繼續說著:“奶奶您告訴我,是不是曾經有過失去,纔會這樣的患得患失,柔柔明明會對著我笑,晚上也會縮在我懷裡,完全的信任我,緊緊的貼著我入睡,爲什麼我還會反反覆覆做那些夢呢?”
施洛辰說了很久,出乎意料的,施奶奶居然有了些微的反應,她擡起枯槁般的手,輕輕觸了觸施洛辰的眉宇,老半天,沙啞的喚了聲:“洛辰。”
施洛辰一陣激動,興奮的抓緊施奶奶的手,大聲的追問:“奶奶,您終於認出我來了,對麼?”
施奶奶沒有回答他,神情復又迴歸木然,懨懨的打起了瞌睡,貴嬸推門而入,告訴施洛辰到了施奶奶固定的休息時間。
施洛辰仍維持著激動,他告訴貴嬸說施奶奶認出他來了,貴嬸便又開始抹眼淚,絮絮叨叨的說什麼老天照拂,菩薩保佑。
當晚,施洛辰沒去安家,留在了施家陪著施奶奶,只是沒想到,再次回到安家,卻生出了令他措手不及的變故……
這一天晚上,因爲施洛辰回了濱海別墅,安睿才得以抱著他的小枕頭鑽進安柔的房間。
可躺下很久都睡不著,安睿煎魚一樣翻轉著肉呼呼的小身子,終於翻得安柔出聲詢問:“睿睿,怎麼還不睡?”
安睿小小聲的要求:“媽媽,開燈好不好?”
安柔伸手觸了感應燈,睜開眼睛看著安睿,笑著問:“你怎麼了?”
安睿弱弱的回答:“媽媽,我做惡夢,夢見你不要我了。”
安柔就笑,將安睿的小身子更往自己的懷中攬了攬:“媽媽怎麼會不要你呢?”
安睿擡高小手,豎起小拇指,盯著安柔要求:“我們拉鉤,一百年不準變,媽媽不會不要睿睿?!?
安柔攥住安睿的小肉手:“小拖油瓶,乖乖的睡覺,明天起來收拾你的小行囊,後天要去參加尼爾斯叔叔的訂婚典禮嘍,你不是最喜歡看新娘子麼,尼爾斯叔叔的新娘子像公主一樣的漂亮,你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安睿眨巴眨眼眼睛,喃喃的問出了聲:“比媽媽還漂亮麼?”
安柔笑著點頭:“媽媽都有你這麼大個拖油瓶了,老了,肯定沒有尼爾斯叔叔的新娘子漂亮??!”
安睿癟嘴:“纔不要,睿睿的媽媽是最漂亮的,尼爾斯叔叔的新娘子肯定沒有媽媽漂亮?!?
安柔哄他:“那你就乖乖的睡覺,等著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是?!?
安睿點了點頭,可剛剛閉上眼睛便又掙開了,先前要拉鉤的小手還被安柔攥著,便又伸出了另外一隻小手,翹著小拇指要求:“媽媽,你還沒跟睿睿拉鉤呢!”
安柔到底拗不過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用唱歌一般的語調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沒頭沒尾的承諾,倒也把安睿給哄住了,他伸手緊緊的攥著安柔睡衣的袖子,縮在安柔懷裡睡了。
安柔藉著柔和的燈光,審視著安睿小天使一般的小臉,欣慰的笑了,能無憂無慮的抱著自己的寶貝入睡,真真的幸福,附上了脣,在安睿額頭落下一吻,呢喃:“小鬼頭!”
再然後,抱著安睿心滿意足的睡去。
生物鐘如此的有規律,醒來的時間可以精確到秒。
安柔睜開眼,懷中的安睿仍在睡著,他昨夜翻來覆去了那麼久,今天早晨勢必需要賴會兒牀了。
電話準點開機,自從那天之後,每到這個時候,總會打進一通電話,不言不語,只等著安柔出聲。
如果她不出聲,電話就一直不掛斷,直到她說一句:“你好麼——我現在很好?!蹦沁吚u會切斷電話。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接通電話後,對方居然出聲了,略有些疲憊的嗓音,喃喃的說:“柔柔?!?
安柔如遭電擊,繃緊了身子,靜默了老半天,才輕輕的嘆了句:“尼爾斯?這樣的大事都會累的,你現在需要養足精神,到時端出最完美的姿態給大家看?!?
對方靜默了片刻後,才幽幽的出聲:“我想你,想要見見你?!?
她居然從尼爾斯的聲音裡聽到了傷感,深刻而沉鬱,不會錯認了的,莫非男人也可能患上婚前抑鬱癥?
安柔頓了頓,將嗓音放的輕而柔,溫和的說:“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放心吧,不管誰缺席,我一定不會缺席你的訂婚典禮。”
又是這幾天已經漸漸令安柔熟悉的沉默,老半天,含糊的一句:“你果真是不在意的?!?
安柔有些走神,沒聽清楚尼爾斯的話,追問:“什麼?”
尼爾斯的聲音很淡,淡的令人聽不清情緒,只是執意堅持:“我想見你——現在。”
安柔的心微微一抽,略作沉吟後,不很確定的回答:“那好,我一會兒就去機場,看看能不能今天就飛過去?!?
尼爾斯說:“我在你家門外。”
安柔一愣,跳下牀,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窗邊,伸手撩起窗簾一角,望向大門。
米白色的修身襯衫,水洗磨砂休閒牛仔褲,頎長的身材,一如記憶裡的卓爾不羣,此刻手執電話,面向她的窗口,只是一個月不見,似變得單薄了。
安柔索性拉開窗簾,一手環在腰腹間,一手握著電話,望著門外的尼爾斯淺淺的笑:“我看見你了,你進來稍等我一會兒,想去哪裡,我陪你?!?
尼爾斯緩緩的搖頭:“我只想見見你,從今往後,你留在國內,我回到丹麥,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生活,好像是兩個世界中的人了,總覺得有些遺憾,我們一起走過沙漠、草原、雨林、山區,可回到濱海的t市這麼久,卻沒能和你一起好好看看海,在海邊散散步?!?
這一席話,將安柔也說得悵然起來,怏怏的回:“一直都在忙,等到不忙了,機會卻沒了?!?
尼爾斯默不作聲,安柔笑著說:“那麼,今天我們就開開心心的去看海,不帶睿睿這個小聒噪去,就我們兩個人,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出去?!?
尼爾斯的聲音終於現出愉悅,他說:“好——多久我都等?!?
安柔並沒有注意尼爾斯後面那句話,匆匆的掛斷電話,挑了件套頭的t恤,搭了條牛仔短褲,隨即一分鐘都不耽擱的衝進洗漱間,刷牙、洗臉、簡單的紮了個馬尾,戴上頂涼帽,對著鏡子照了照,非常適合出遊,安柔扯了個微笑,回到臥室。
睿睿還趴在被窩裡睡得香甜,先前他一直揪著安柔的睡衣前襟,安柔起身之後,塞了個大布偶給他,小傢伙像還擁抱著她一樣的纏緊布偶,偶爾還用自己的小腦袋噌噌布偶的大臉。
安柔心中瞬間漾出滿滿當當的喜歡,走到牀邊,俯下身子,雙手捧起安睿肉呼呼的小臉,在他飽滿的額頭落了個吻。
安睿條件反射的捧住安柔的胳膊,喃喃的說了句:“睿睿很乖,媽媽不會不要睿睿的?!?
安柔頓住了動作,感覺眼圈有些酸澀,開朗活潑的睿睿,心底也潛伏著不安,環境使然。
9月的天,多是晴好的,天高雲淡,風清氣爽。
福嫂要準備早飯,起得比家裡其他人早一些,看見安柔穿戴整齊的下樓,順嘴問了句:“柔柔這麼早就要出門?”
安柔微笑著點頭,有所保留的說:“勞請福嫂告訴我爸媽不用擔心,我出去見個朋友,晚上就回來?!?
她有整天的時間,可尼爾斯沒那麼多時間陪著她耗,所以最遲今天晚上一定可以回來的,再者尼爾斯等在門外不進來,安柔體諒他。
在人們眼裡做事向來嚴謹有分寸的尼爾斯,怎麼可以給人家知道他居然在訂婚之前做出偷溜這樣任性、胡鬧的事情來呢?
福嫂看安柔穿戴,以爲她只是出去運動運動,沒想到她說要去見個朋友,還一見就是一天,有些愕然,小聲咕噥了句:“明天不是要出國麼?”
言外之意,今天應該很忙纔是,安柔懂福嫂的意思,笑著點頭,“不會耽誤的?!?
福嫂再無話說,安柔要去見什麼人,她自己不想說,福嫂也沒有過問的立場。
安柔步出房門,想著之前她和尼爾斯不管去哪裡,都開著她的車去,倒也沒多做盤算,徑直去車庫將自己的車提了出來。
暖暖的朝陽,挺拔的梧桐,佇立在林蔭下的絕|豔男子,相得益彰的美景,如同大師精心佈局的油畫。
可如斯美豔的男人,眉宇間卻縈著一層散不開的陰霾,平白折了畫面的光燦。
近在咫尺了,安柔愈發確定,自己先前並未看錯,尼爾斯果真清瘦了許多,從前他爬山涉水,即便身處的環境再多惡劣,也從不見清瘦成如此模樣。
莫怪他要抑鬱,想來籌備個訂婚典禮真真的磨人,且是這樣宣傳極廣,兼具商業性質的典禮。
其實當年安柔和施洛辰的婚禮雖比較匆忙,可籌劃的卻是不輸排場,盛大而隆重,只是,婚禮上的女主角不是她。
施洛辰近來尤其喜歡纏著她,時而嬉皮笑臉:“柔柔,尼爾斯是我老婆兒子的救命恩人,我是逃不了要包一份厚禮給他的,不過想想還真是心有不甘,好歹我和他那麼多年的朋友了,當初我結婚,他都沒包一份大禮給我,多虧啊,不如等他結婚後,我們就去把婚離了,然後我當場求婚,你同意嫁給我,我們領個新的結婚證,接著籌劃一場比尼爾斯那小子還拉風的婚禮,讓他補上欠我的厚禮。”
有時又憂鬱感傷,將臉埋在她頸窩喃喃:“我欠了你一場婚禮,一定要補給你。”
想到這裡,安柔嫣然一笑,腹語了句:施洛辰那傢伙!
安柔的目光雖然望著尼爾斯,思緒卻在神遊。
尼爾斯靜靜的審視著她,8月7號一早他離開了她,9月6號他回來看她,整整一個月,他日漸憔悴,她卻愈發光彩奪目。
睿睿已經那麼大了,可她看上去還是二十歲的模樣,似乎時間停留在她重生的那一刻,歲月不忍在這個歷經磨難的女子身上刻下任何痕跡。
別離過後,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她,尼爾斯對她的作息瞭如指掌,忍了又忍,到底沒能忍到最後,在那天清早撥通了她的電話,那時她應該還躺在牀上吧,可他卻從電話裡聽見了施洛辰的聲音,熱情十足的喚她“老婆”。
她沒有動怒,牽動的卻是尼爾斯的情緒——沒有他在,她和施洛辰果真是要在一起的。
此時,她在看他,臉上笑容精緻,卻,不是爲他!
這一天是他偷來,怎麼可以把時間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沉默上,所以尼爾斯首先出聲打破了沉寂,他說:“好久不見,看來你最近還不錯?!?
聽聽,他的語調多輕鬆,他果真是個演戲的高手,明明壓抑的難受,可看上去卻還是如此的雲淡風輕。
安柔的視線不再飄忽,眼底升騰出一抹不忍,她說:“你看起來可不怎麼好,居然瘦得這麼厲害,以此看來,要是籌備結婚典禮,還不得瘦脫相了?”
尼爾斯聳聳肩:“就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這些年纔要一直飄在外面?!?
其實不過是個訂婚典禮罷了,於他來說算不了什麼的,至於場合不場合的說法,他第一次在萬人體育場登臺,也不見得怯場,這樣說,只是不想給她的心裡添什麼負擔而已,就讓他與她的關係,在她心中始終停留在最美好的階段吧!
安柔偏頭望著他柔和的笑:“上車,我可是跟家裡請好了假的,今天一整天都陪著你,好好放鬆放鬆,等大後天做個神采奕奕的準新郎?!?
尼爾斯一陣動容,並不多話,直接繞到副駕駛的位置坐了進來。
安柔發動車子,突然想到了什麼:“我還沒吃早點,你也沒吃吧?前幾天我發掘出了一個特別的早點攤子,帶你去?”
只要有她在,去哪裡都是開心的,尼爾斯欣慰的點頭:“好啊,去看看有多特別?!?
安柔偏過頭來,衝著尼爾斯俏皮的眨了眨眼:“帶你看看就知道了。”
尼爾斯習慣性的伸出手輕揉了揉她的柔順的劉海:“還學會跟我賣關子了?!?
等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手一抖,燙到一般的縮了回去。
安柔正在開車,並未時時盯著尼爾斯,所以沒發現他的異常,從前他就喜歡這樣揉弄她的頭髮,她習以爲常,如今他已經要訂婚,所以這個動作在她心裡更無特殊的意義,只當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許多當兄長的都會這麼對待自己的妹妹的,想必,他也是拿她當妹妹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