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下面蔓延的一地血跡染紅了他的眼……

“不……楚楚……”卓凡不能控制地大吼, 從牀上跌下來，縫合好的傷口扭曲崩裂，一地混亂的血跡, 說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他小心翼翼抱住已然沒有意識的她, 撕心裂肺地大吼, “誰來救救她, 救救我們的孩子……”

程顏悅猛地推門而入，即便冷靜如她，也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滿地都是觸目驚心的血污，楚裳羽像開在血污中的一朵白色彼岸花, 蒼白而殘破, 卓凡眼中血絲密佈, 脖子上青筋爆出，像瀕臨瘋狂的野獸, 他朝程顏悅不可抑止地哭喊：“這就是你要的結局！”

心底的恨，瘋狂蔓延，灼傷自己，燒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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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凡微笑陽光的臉孔就在她面前，深深吻下來, 像冬日最和煦的陽光, 拯救她於孤寂之中。她深深回吻他, 睜開眼, 忽然卓凡的笑臉變成了一張面目不清的血污面孔, 她不能抑制地狂叫出聲，身體某個地方傳來尖銳的疼痛, 似乎把她攪爛磨碎，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不……”楚裳羽再次醒在噩夢之後的汗水淋漓中。痛強烈的蔓延上來，最隱秘的傷口似乎還在汩汩流血，痛楚不堪。

“你還在低燒，最好不要動。”戴口罩的護士溫暖的手指輕拍她的肩膀。

楚裳羽的頭還無比昏沉，天花板和牆壁不能控制地在眼前晃動，但是她知道她在哭，淚水瘋狂地涌出眼眶，護士靜靜看她，眼中說不出是悲哀還是憐憫，緩緩用乾淨的紗布替她拭乾，一言不發(fā)。

楚裳羽挪動自己的手臂，用手指遮住眼睛，終於問出口：“我的孩子呢？”

“你應該慶幸，宮外孕造成的大出血是很危險的，還好你發(fā)作的時候是在醫(yī)院裡，傷害已經儘量減少了，但是對不起，沒能保住你一側的輸卵管。”護士的口氣官方而溫柔，“好好休息一下，你還年輕，還有很多的機會。”

楚裳羽從胸腔的深處發(fā)出了一聲難耐的嗚咽，原來這就是宿命，她和他之間的愛情，果然伴隨著無盡的詛咒，連孩子的存在都是一個莫大的錯誤和傷害。

“不……”她又再次陷入深深的黑暗，不要醒來，再也不要醒來，這是她清醒之前最後一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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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護病房外，一個男子憔悴的面孔，隔著玻璃窗，看著昏迷中的人。拳頭在口袋了握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像反覆縮緊的心臟，本以爲已經痛到極致，卻還有新一波的悔恨和愧疚，瘋狂湮沒他。

程顏悅輕輕走到他身後：“卓凡。”

“別過來，如果她現在醒來，不想看到你。”卓凡的口氣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只是簡簡單單稱述這個事實，彷彿說“天空是藍的”那樣平凡自然。

程顏悅看看病房裡沉睡的楚裳羽，再看看已經快沒了人形的卓凡，不由動怒了：“她醒來又想見到你？卓凡你不要忘記，是你主動打電話給我的。是你先放棄了她，才把她逼到了絕路。”

“母親，楚楚是哪裡沒有做對？你要這樣對待她？”卓凡還是沒有表情。

程顏悅回視他，再看看昏迷中的楚裳羽，忽然說：“這是卓家的詛咒，這是活該卓家承受的刑。卓凡，你該長大了，放手吧，像你曾經決定的那樣，你知道你已經犯下多少罪了嗎？”

“什麼意思？”卓凡調轉目光看著昏迷中的楚裳羽，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他辜負了她的信任和愛，他生生磨折了她百回再把她親手送進地獄，他的楚楚，他素未謀面就夭折的孩子，心口新一波的痛楚涌上來……

程顏悅臉色平靜說出一番話來，卓凡的瞳孔猛的收縮，難以置信地看著程顏悅，良久，才覺得背都汗溼了，冷風一過，他頭重腳輕跌坐在椅子上，深深抱住了自己的頭。

時間靜止了許久，直到天地老去，歲月垂垂。卓凡終於擡頭，沉痛道：“對，母親你沒錯，我給不起她幸福，幫我訂今天的機票，我這就回錦官城。”再頓了一頓，“按照我們約定好的那樣，你要照顧好她。”

程顏悅深深點頭，卓凡這才頹敗的拖著步子，緩慢前行，再深深看了昏迷中的楚裳羽最後一眼，心底緩緩道，對不起，楚楚，我不能給你幸福，我揹負太多的罪，對不起，離開我，你纔會幸福……

走過那麼多波折，到了這一步，才知道，原來還是空。

第一次見她，光影迷離的17，她目空一切在其中唱著，唱一份對父親的眷戀，深深觸動了他的心絃。

第一次與她相遇，她撞上他的車，跳進他懷裡叫他“親愛的”，眼神慌亂而純真，軟軟在懷裡像只柔順的貓。

第一次握她的手，在國色天香摩天輪上，下面是媚色青黛的錦官城，恐高的他第一次因爲手中的柔軟而勇敢。

第一次吻她，是她在高燒中，口中念著去世的情人的名字，然後他再也不肯讓別的名字進入她的心中。

那麼多流淌的歲月，從未安穩(wěn)幸福，一直在和命運，和家世，和一切的一切抗爭，終究他還是懦弱放開了她的手，這就放開了所有的幸福，她的愛和信任，她和他未能見天日的孩子。

這份感情裡，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把她一步步逼入自己的懷裡，然後讓她飽嘗煎熬，再留下一個破敗不堪的她，自己狼狽逃離。

卓凡恨自己，這恨意綿遠流長，永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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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整整兩天的昏迷，楚裳羽終於還是醒了過來。溫柔的護士還在她的牀畔：“醒了？你這孩子，睡了很久。”

楚裳羽呆滯的看她，許久才聚攏自己的意識：“有人要你轉交我什麼嗎？”

“這麼著急？你纔剛剛醒來。”護士有微微的詫異。

“拿給我看。”楚裳羽口氣中有無限倦意。

“這個。”護士從病例夾下面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

楚裳羽手指穩(wěn)定地打開，一張信用卡掉在被單上，她看也沒看，這不是她要的東西，然後是一張澳洲某大學博士入學offer，她把它丟開，最後才摸索到一張機票，淺藍的紙張，目的地寫著“悉尼”。她牢牢攥緊了它，很好，這纔是她要的東西。只要能逃離這個城市，逃離這裡噩夢般的一切，越遠越好。不同的大陸，不同的時區(qū)，季節(jié)相反，日夜顛倒，和他曾經的一切都完全沒有交集，真是再好不過。

“麻煩通知程總的秘書，機票我要改到明天下午。”楚裳羽輕輕說，然後縮首翻身睡去，不管信用卡等等一切，零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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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朵大朵白色的雲彩，在陽光之下，泛著絢爛的金色光芒，楚裳羽的航班飛行在雲海之上，這裡永遠風聲呼嘯，陽光明媚，美好的讓人想破窗而出，放肆飛行。

楚裳羽倦怠的用毯子裹住自己，窗外明亮的陽光幾乎要灼傷了她。一切都過去了，再慘烈再傷感，也過去了……蜷縮在毯子深處的她，還是不能抑制地落淚。

卓凡，當我醒來，眼前沒有你的笑臉，我就知道，我終究還是失去你了，你爲什麼放手？爲什麼爲我建立了幸福的模樣，再親手摧毀？爲什麼融進了我的生命，再生生抽離？

楚裳羽將座位邊琴囊裡的二胡再輕輕撫摸了一回。她還是在流浪，從一個城市到下一個，身邊風景變幻，唯有父親的二胡忠誠守候，不曾背叛。

至於未來，當她形單影隻的站在深夜空曠的候機大廳裡，不由模模糊糊想，大約就此結束了吧。熟悉的灼熱伴隨暈眩感襲來，低燒經過漫長的飛行，重新開始吞噬她的意識。

直到，她再次迷迷糊糊倒在一個熟悉的臂彎裡，溫和的笑顏沾染上些許的擔心，天使，你終於來接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