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島中部沿海,某個僅有幾百戶原住民的小漁村。
在這個日後的另一條世界線上將被稱爲“東京灣”的天然深水港灣裡,大明的黑船艦隊首尾相接地??恐?。
艦船高聳,桅桿林立,船帆與大明旌旗迎風獵獵,如同一座移動的海上長城,煞是威武雄壯。
岸上的倭人平民每次扛著一麻袋一麻袋的砂土路過岸邊時,總是忍不住駐足片刻,遠遠地膜拜著那一座座宛如神蹟的人類造物。
他們不知道那些船是怎麼被建造出來的,也不知道那些龐然大物來到他們這片窮山僻壤所爲何故。
但他們都知道,這些船是來自大海的另一邊,一片叫做“華夏”的超級大陸。
華夏人真厲害啊,連這種龐然大物居然都能搓出來。
可是,宛如天神的華大人,爲什麼大老遠開船來俺們這疙瘩呢?
氣勢洶洶,一臉兇相,這船的數量,都快比俺們村子裡的人頭數量還要多了。
俺們難道哪裡惹到華大人了嗎?
這不能吧?
誰能有這麼大能耐?。?
別說能耐了。
只要目睹了無敵艦隊的威武,還敢有這個想法的人,那都有一頭算一頭的缺根筋。
“聽說是難波城的那位、自稱天照大神後裔的那傢伙,他惹到了大明的皇帝陛下。”
見多識廣的村長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村民科普著。
大家對此的第一反應是——哦牛批,關西佬真是神人,這種宛如天神降維打擊的高級文明也敢惹。
第二反應是——大和國犯的事,和我武藏國有什麼關係?爲什麼大明天兵要開著無敵大船來咱這兒呢,又爲什麼明爺要強迫咱替他們抗沙袋、擴港口、挖水渠呢?
是的,所謂“倭韓共榮,攻略大陸”,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不過是倭酋輕被守衛鄒暈之前的幻想罷了。
真實情況是,倭國長期處於散裝狀態,難波宮的政令壓根兒到不了遠在百里之外的武藏國。
兩地實質上一直處於分治狀態。
但是,明大人管你這的那的。
“快給老子幹活!別想偷懶!”
唰唰的幾聲脆響。
也就在倭人村民發個愣、聊個天的功夫,明大人的鞭子就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
沒有警告,直接狠狠地抽在村長和幾個村民的身上,把他們抽倒在地,肩上扛著的砂土嘩啦啦散落一地。
“哎哎明爺!求求您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被揍的倭人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哀哀求饒著。
而一旁的倭人不敢怒更不敢言,連旁觀都不敢,麻溜地扛起肩上的包袱,繼續爲明爺賣力地幹活。
至於這些明爺讓他們乾的是什麼活,爲什麼水渠要從海里往陸上挖,爲什麼要在鹹水邊建造水車。
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也不敢問。
“再給老子偷懶,就用這些砂土給你們全活埋了!”
執鞭的明爺——其實只是普通的大明民夫——揮了揮掄累了的手臂,向地上乖乖趴著、被抽得七葷八素的倭人威脅道。
“快特麼給老子幹活!別趁機裝死偷懶嗷,讓老子發現了恁死你們!”
地上的倭人雖然聽不懂明大人嘴裡的中原雅音,但是從對方震怒的表情也能猜出一二。
他們趕緊捂著被打腫的屁股,扶起被鞭得奄奄一息的村長,收拾好一地的砂石,點頭哈腰地離開了。
那位大明監工斜眼瞥著他們,不屑地啐了一口:
“呸!尚書說的真對,這些蠻子就是是‘畏威而不懷德’?!?
暴躁老哥不是一直暴躁,更不是看不起勞動者。他自己在大明時,也曾是一位儒雅隨和的工人。
但是,即使是最同情階級兄弟的工人同志,只要一想到黃河氾濫的中原和長江滿溢的南方,便會不由自主地握緊手裡的鞭子。
“不想被扔進海里餵魚的就快給老子幹活!”
…………
海岸邊的一座懸崖上,薛萬徹俯瞰著工地,正在一刻不停地遠程指揮著:
“這裡這裡!不對不對,不是那裡!哦對對對,是那裡不是這裡……這對嗎?”
就在他沉浸在微操的時候,好兄弟契苾何力在他身後乾咳一聲:
“咳咳!”
薛萬徹戀戀不捨地把目光移開火熱的勞動現場,回過頭粗著聲音問:
“啥事兒?”
“陛下來信?!逼跗兒瘟f給他“聖旨”。
能打斷土木老哥節奏的,也就只有陛下的金口玉言了。
薛萬徹瞇著眼睛,就著冬日的斜陽掃了一眼,便將這頁紙又遞了回去,言簡意賅地說:
“好的,我知道了?!?
契苾何力朝他瞪了瞪眼:
“你知道陛下是什麼意思麼?”
薛萬徹很直率地點點頭:
“知道啊,不就是把倭人全部裝船拉回大明麼。有什麼問題嗎?”
“……”契苾何力知道不能和這個一根筋的木頭腦子打機鋒,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陛下要把倭人劫掠回去。你不覺得這麼做有問題麼?”
他覺得,就算不能把倭人給全員圖圖了,那也應該就這麼把他們丟在鹽鹼的孤島上自生自滅。
薛萬徹立即把銅鈴大眼睜得比契苾何力還要打,嗓門兒老大了:
“你要是有意見,可以寫信給陛下??!如果寫的有道理,陛下會聽你的!”
一聽要和敬愛的神皇陛下痛陳利害,皇權舔狗契苾何力立刻就縮回去了:
“我?嘿嘿,那不了那不了。
“我哪有留守京城的那些相爺令公聰明啊,況且還有英明神武的神皇陛下。我哪夠啊……
“只是,倭人欠了那麼多血債……”
“既然他們欠了債,那就讓他們用餘生去償還?!毖θf徹道。
契苾何力不由得擡起頭看了看他。
這個木頭腦袋冷不丁還能說出一句有哲理的話,讓老夥計不禁驚詫無比。
而薛萬徹已經又回到了微操當中,遠遠指著海灘上螻蟻一般的人羣,道:
“老何你看,那些倭人幹活兒幹得還不錯吧?”
契苾何力順著老薛的手指向山坡下望去。
在監工的監督下,數不清的工人正在賣力地勞動著。
擴建港口、開挖水渠、搬運石方、架設水車機械,忠實而勤懇地爲大明的“無害化”工程添磚加瓦。
不消說,手執鞭子的監工,是普通的大明工匠民夫。
而那些勤勤懇懇的勞動者,則是倭人。
有當地就地抓的,也有從外地運過來的。
強行把不同品種的倭人聚集起來,還是能產生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的。
比如互相歧視、互相鬥毆謾罵、互相開除國籍等等。不過不論他們自己內部多麼散裝,以至於幾乎都不承認他們同屬於一國。
但是這些品種都不約而同地展現出了一個共同的特質——
服從,真特麼的服從。
只是抽調了幾個大明的普通民夫作爲監工,再在外海停泊了幾條“運奴船”,完全沒有借用明軍的武裝力量。
就讓這成千上萬的倭人老老實實地打起了工。
這就很懂事了,替前線省卻了寶貴的兵力,也替大明節省了一大筆軍費。
只要給那些倭人一點吃的,怎麼毒打辱罵都沒事,那些個玩意兒似乎壓根兒就沒有反抗的意識和尊嚴。
跟這些奴才一比,勤勞樸實的華夏民族都被襯托得像刁民了。
“真是聽話啊,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讓他們把自己的土地毀了就毀了。
“簡直是天生的奴隸,天生的牛馬?!?
身爲打灰尚書,薛萬徹對倭人的表現還是挺滿意的。
那些天生的打灰佬,又聽話吃得又少。
薛尚書和他的包工頭們使喚得很是輕鬆。
當然,倭人也不是沒有缺點。
那就是當一羣倭人聚在一起,所有人的腦子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只會順從而盲目地跟著第一個人向前走。
就算前面是牆壁,他們也會盲目地一頭創上去。
如果隊伍裡有聰明人提出異議,甚至還會遭到其他成員的排斥,被怒斥爲“不會讀空氣”。
空氣怎麼讀,這對一向直性子一根筋的薛萬徹來說,莫過於天方夜譚。
不過他也不想搞懂倭人的那點小玩意兒。
反正能用,好用,用死也不心疼,這就很棒了。
“所以把他們擄回大明,讓他們爲大明的建設出人出力,也不失爲一項良策?!?
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契苾何力一同俯瞰著熱火朝天的勞動景象,不禁感慨道:
“真是難以想象。如今這麼溫和馴良的倭人,和之前妄想毀滅大明的倭人,居然是同一個物種……”
“這有什麼難以想象的?”薛萬徹聳聳肩膀。
“倭人就像一羣牲畜,領頭羊往哪裡走,他們就往哪裡跟。
“這種羣體,自然是孕育不出什麼靠譜的領導的,遲早把自己引上絕路。
“不過嘛,他們來大明倒是正好?!?
薛萬徹很有信心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有我這個領頭羊,保管把那羣沒有腦子的綿羊馴化得服服帖帖,讓他們往東,絕不會往西?!?
契苾何力這次是真的詫異了,幾乎有點不敢相信。
站在自己對面的,真的是那個因爲太過愚蠢、以至於被老婆一腳踢出新婚閨房的薛萬徹嗎?
他定了定神。
“你對倭人,倒是有一番見解啊!
“都透徹到可以給陛下上書的程度了!”
薛萬徹聽得差點就汪汪大笑起來。
不過他終究是忍住了,故作深奧地拍拍契苾老弟的肩膀。
“多來前方打打灰,你也能長些見識?!?
說完,他便撂下目瞪口呆的老夥計,召來傳令道:
“告訴那些倭人,只要他們努力工作,就有機會和我們移居到大明。
“但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嚴厲起來。
“要是他們不能按期完成工程,或者在質量上有任何缺陷。
“那就沒有這個飛昇大陸的機會,就這麼在這塊被孤立的鬼島上了卻餘生吧!”
???!
契苾何力這次是真的出離震驚了,就這麼呆呆地看著老薛的騷操作。
好傢伙!
“擄掠爲奴、強制遷徙”這種極度殘酷的事情,那貨只用三言兩語,居然就包裝成珍貴的獎勵了!
他目瞪口呆地聽著山底下倭人的歡呼聲,看著他們陡然爆發的勞動積極性,以更大的勞動熱情,毀滅著自己祖祖輩輩賴以爲生的土地。
打灰好啊,打灰得學啊……契苾何力在心裡嘀咕著。
…………
大明的行動,在倭國取得了超乎預期的成績。
在天皇被擒、高層被斬首、王都被焚以後,倭國實質上進入了羣羊無首的狀態。
事實證明,李明抓的這個時機正好。
倭國正處於中央集權了、但沒有完全集權的過渡階段。
地方自治已經在瓦解的過程中,而中央王朝的權威還沒有完全樹立。
在其最虛弱的轉型期,被大明天兵狂暴鴻儒,粗暴地打斷了進程,導致其幾乎沒有反抗能力。
戰場上,明軍摧枯拉朽,毀滅了一個又一個城邦,殲滅的敵軍以數萬計。
只要不考慮日後的統治問題,華夏的軍隊可以打得比草原蠻族還要奔放。
將一切沒有搞清楚狀況、敢於與明軍兵刃相向的倭人地方武裝和豪族家丁,跟砍瓜切菜似的全部消滅。
而己方的傷亡是個位數。
因爲戰鬥而損失的兵力甚至比日常訓練還要少。
而在戰場之外,大明的進展同樣順遂。
“引海淹陸”的工程,完成得比工部的預期還要早得多。
海量的海水倒灌,將成片成片的良田退化爲幾乎不適合任何植物生長的鹽鹼地。
這當然離不開倭人平民的傾力支持。
爲了討大明太君歡心,搶到一張去大陸的船票當二等公民,不惜大肆糟踐耕地。
反正大家都這麼幹了,誰敢有疑問,那未免也太不會“讀空氣”了。
很快,大明的徵倭之戰,來到了收尾階段——
強制倭人遷徙到大陸。
大批生活在內陸山間的倭人平民,被轉運到了沿海灘塗,然後再集中到倭島上各個新建的臨時港口,等待裝船運輸。
全程都是步行,在深冬初春的艱苦季節,死了不少人。
不過他們都是資源的。
至於那些不願意離開故土的,明軍也如他們所願,將他們永遠埋進了故鄉的土地裡。